魔法帳篷裡,喬茜傑伊和巴奈特族長一家聚在魔法燈下,一起說著話。
巴奈特族長和他的夫人,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神奇的魔法帳篷,明明在外面看,不過小小的一頂,一進來卻發現,裡面的空間比起他們的房子,竟還要大得多。
巴奈特族長正襟危坐,看上去有些拘謹。喬茜為他倒了一杯茶水,他慌忙接過之後,便放在了桌子上,他摩挲著杯口,也不端起來喝。
良久,他看了一眼坐在身邊難掩興奮的兒子,暗暗嘆了一口氣,才抬頭,對傑伊問道:
「扎克爾他……真的可以學習魔法嗎?」
傑伊看著他面色凝重的模樣,還是實話實說道:「是的,巴奈特族長,扎克爾擁有不錯的魔法親和力,我想,他有足夠的潛質成為一名魔法師。」
「可以讓我看看他說的那個……那個水晶球嗎?」巴奈特族長頓了頓,又抬頭請求道。
知道他心存疑慮,喬茜也沒耽擱,手腳麻利地拿出了水晶球,當著巴奈特族長的面,又為扎克爾測了一次。
甚至,在扎克爾測試之後,巴奈特族長也親身試了一試。當然,作為一個典型的矮人,巴奈特族長並不具有任何魔法元素的親和力。
看到這個結果,巴奈特族長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父親……」扎克爾望著他,一臉的緊張和忐忑。
巴奈特族長也低頭看他,心中百感交集。
扎克爾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又怎麼可能不在他身上傾注期望?雖然這個臭小子一次又一次地令他失望,但他也從未放棄過,讓他繼承他衣缽的想法。
他總覺得兒子還小,他總有一天能將他掰回正途的。
然而現在……難道真的是他錯了嗎?難道真的要讓兒子,放下矮人世世代代拿在手中的鐵鎚,而去跟人類一樣,拿起法杖,成為一名魔法師嗎?
矮人一族,真的能夠孕育出一位魔法師嗎?這在矮人的歷史上,可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
「如果扎克爾,想要成為一名真正的魔法師,他需要付出什麼?他需要怎麼做?」思索良久,巴奈特族長問道。
他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無知孩童,他知道魔法師在人類世界,是多麼稀有而強大的存在,想要成為這樣的人,又豈是那麼容易做到的?更何況,他的兒子,還是一個純種的矮人。
不是他自卑於自身血脈,相反他為自己的矮人血脈而自豪,只是,雖然在鍛造領域無人能及,身體素質也強悍到沒有人敢小瞧矮人的戰鬥力,但是,矮人卻是公認的魔法白痴。
他已經可以想像,扎克爾如果真的選擇了這一條路,未來會走得多難。
「你們願意教他魔法嗎?」巴奈特族長望著傑伊和喬茜,懇切地問道。
在這一刻,他不再是矮人部落的一族之長,而僅僅只是一個為孩子的未來擔心憂慮的普通父親。
喬茜看著巴奈特族長的臉,不知怎麼,竟想起了夏普爸爸,明明外貌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她卻在這一刻,將兩人重疊在了一起。
她側頭看向傑伊,他認真地回望著巴奈特族長,眼神深邃,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是不是在某個瞬間,傑伊也跟她一樣,想起了夏普爸爸呢?喬茜有些走神地想道。
還是傑伊的聲音喚回了她的神智,他說道:「很抱歉,巴奈特族長,我們可能明天就要啟程離開這裡,所以,恐怕無法教導扎克爾學習魔法。」
「明後兩天?!怎麼這麼快?!」原本在一旁乖乖聽著的扎克爾,一下子激動得跳了起來。
「嗯,我們必須在冬天來臨之前,穿越格蘭維爾大草原,所以恐怕不能再叨擾下去了,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可是那把匕首,不是還沒有修好嗎?莫莉說至少要兩個禮拜的!」
傑伊一頓,然後面色平常地說道:「是的,關於那把匕首,我希望貴部能夠幫忙保管,等人類世界的事情處理完,我們還會回來的。」
說完,傑伊便安靜了下來,雖然臉色平靜,卻足以表明他的決心。
提前離開,也是傑伊慎重考慮後的結果,本來他便不打算在矮人部落久留,今天發生的事情,更堅定了他的念頭。
聽到傑伊的決定,喬茜也感到意外,但同時,心裡難免又有些感動。
傑伊是為了照顧她的感受,才決定提前離開的吧?畢竟他們昨天才商量好,先在矮人部落呆滿一個星期,如果到時匕首還沒修好,就再做打算的。
這時,桌子底下,傑伊抓住了她的小手,那略帶粗糙的溫暖,讓她覺得既熨帖又安心。
嗯,提前離開,也挺好的。
「可是……可是……」
不過,很顯然,扎克爾並不這樣認為,他看上去像是不能接受這樣的打擊,他嘴巴囁嚅著,眼淚都開始在眼眶之中打轉了。
巴奈特族長看上去就沉穩了許多,他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父親!」扎克爾急道。
巴奈特族長只瞪了他一眼,小胖墩便萎靡了下來。他低頭擦著眼睛,可是肩膀還是止不住一顫一顫的,被他母親心疼地擁進了懷裡。
「那麼,還有別的辦法,能夠讓扎克爾學習到魔法嗎?」
巴奈特族長又一次的問話,讓扎克爾停止了哭泣,他一瞬間抬起了頭,看了看他的父親,又看向傑伊和喬茜,那雙小燈籠似的大眼睛裡,反射著名為希望的光。
這一次,傑伊沒有讓他失望,而是點頭,說道:「這是自然,如果扎克爾真的想成為一名魔法師的話,建議他前往人類世界的魔法學院,在那裡可以接受到系統而完善的教育。」
小矮人的眼睛像是被點亮了一樣,其中閃爍的光芒,是那樣的璀璨奪目,讓在座的每個人都無法忽視,當然,除了窩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的小黑貓莉娜。
「可以嗎?」扎克爾急切地問道,這句話,既是對傑伊,也是對他父親問的。
巴奈特族長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他看著他的兒子,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和認真,讓扎克爾又有些不安起來。
「父親……」
「兒子,你真的這麼想成為一名魔法師嗎?」
「是的,這是我的夢想!」
「可是,你知道嗎?這條路從未有人走過,你可能會走得很苦。」
「父親,我知道的。從我萌生這樣的想法起,我就知道會有多辛苦,可是我還是不想放棄!因為我覺得,如果沒有夢想,活著和死魚乾有什麼區別?」
巴奈特族長深深地凝視著自己的兒子,像是此時此刻,才真正認識到他一樣。
「我知道了,想去,那你就去吧。」良久,他說道。
「父親?!」扎克爾驚喜莫名。
「去人類世界,追求你的夢想去吧。」巴奈特族長的臉上有疲憊,有感傷,然而更多的卻是欣慰。
看著兒子有些畏畏縮縮的樣子,他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自信一點,你是我巴奈特的兒子,將來,會成為格蘭斯大陸上第一位矮人魔法師的人!別給我丟臉了!」
「是,父親!」扎克爾趕忙抹掉了臉上的淚痕,大聲喊道。
「別聽你父親亂說,如果真的學不成,就回部落裡來。」扎克爾的母親雖支持兒子,但同樣也捨不得他。
「好的,母親。」扎克爾傻傻一笑。
喬茜看著這和樂融融的一家三口,也跟著微笑了起來,同時眼底也不自覺地浮現一絲羨慕和嚮往。
她側頭看了一眼傑伊,這時少年也剛好看了過來,她朝他咧嘴一笑,然後抱著他的手臂,跟他挨得更緊了。
她想,或許以後,她和傑伊也會像巴奈特一家一樣,組建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吧。
最後,在巴奈特族長的請求之下,傑伊答應帶上扎克爾,讓他和他們一起前往人類世界,並為他尋找一間願意接納他的魔法學院,進行魔法學習。
在答應下來之前,傑伊也跟巴奈特族長闡述了這一路可能會遇到的危險,而且,也可能沒有一間魔法學院願意收留他。
對此,巴奈特族長的心態卻很好,他覺得扎克爾確實需要出去好好歷練一番,即使最終學不成魔法,以他的手藝,雖稱不上優秀,但在人類世界,應該也能混上一口飯吃。
因為要做一些準備,所以在巴奈特族長和族長夫人的挽留下,傑伊和喬茜決定在矮人部落再多待一天,等後天再離開。
扎克爾對接下來的行程充滿了期待,從魔法帳篷出來之後,他就直奔莫莉的家,在得知她還未回去之後,又轉向了莫莉小屋。
但是莫莉的小屋裡,並沒有燈光,他有些疑惑,便上前趴在窗戶上往裡看。
「莫莉,你在裡面嗎?」他大喊道。
屋裡,趴在工作台上,因為哭累了而睡過去的莫莉,頓時被驚醒了過來。
「莫莉,你在裡面嗎?你是不是睡著了?」扎克爾還在喊著,他好像聽到屋裡有一些動靜傳了出來。
莫莉抹了一把臉,想著睡過去之前發生的事情,她又難過得不能自已。
「我想跟你說,我真的擁有魔法天賦!」扎克爾知道莫莉一定在小屋裡,他能感覺到她的氣息,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一直不出來開門,但這並不影響他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悅。
他興沖沖地說道:「我和傑伊他們後天就要走了,我要跟他們一起去人類世界學習魔法了!」
屋裡的莫莉一聽,不禁摀住了心臟。
「莫莉,我知道我現在還配不上你,但是我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名強大的魔法師的,你……你願意等我嗎?」
扎克爾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積壓在心口的話,他期盼地盯著眼前的門,然而門內還是久久沒有動靜。
他心愛的姑娘,並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
「哈哈,我……我知道,現在說,說這些還太早了,你不信我也是對的……」扎克爾打了個哈哈,生硬地給自己打了個圓場,他又說道,「那我先走了……我,我明天再來看你……」
小矮人又看了看緊閉的屋門,臉上有些黯然,然後,他就這樣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其實扎克爾後面的話,莫莉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她的耳邊,一直迴盪著扎克爾說,傑伊他們要回去人類世界的話,根本聽不進其他的了。
藉著昏暗的月光,莫莉呆呆地看著工作台上的斷匕,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中滑落了下來,「啪嗒——」一聲,砸在瞭解離到一半的匕首上。
矮人少女閉上了眼睛,良久之後,她再次睜開了雙眼,擦掉臉上的淚水之後,她點燃了爐火,再次拿起了自己的工具,對著那把斷匕,埋頭苦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