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上面有人要過來啊!」
一間昏暗的地下室裡,幾個人圍坐在一張圓桌前玩著牌,其中一個叼著煙斗的小個子,閒聊道。
「是啊,也不知道是來幹嘛,聽說那可是個大人物哩!」小個子對面是個光頭佬,他打出一張牌,漫不經心地說道。
「嘖,就我們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你說能來什麼大人物?」坐在他身邊的瘦子一臉不以為然。
「甭管什麼大人物,只要不叫咱去出啥危險任務就成!」坐在瘦子對面的是刀疤臉,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咱也不指望陞官發財,只要能混混日子就成。」
他們幾個所在的地方,是位於西索帝國的一座邊陲小鎮,毗鄰格蘭維爾大草原,除了世代生活在這裡的土著,也就一些冒險者偶爾會經過這裡。
冒險者們橫跨大草原,前往魔獸森林狩獵冒險。而狩獵歸來之後,他們也不會在這裡停留,而是直接前往距離這裡不到一公里的城裡。
在那裡他們能得到更好的補給,而且還有商人常駐,能讓他們把獵物賣個好價錢。
不過現在已是秋末,寒冷的冬季就要來臨,只有傻蛋才會選擇這個時候前往大草原,所以秋冬季的小鎮,無疑是最荒涼的。
而影子協會的分會,便駐紮在了這個不起眼的小鎮裡,雖然條件艱苦,但這個分會的會長,一直致力於將組織發展到城裡去。
可惜,自從秋初,和一個手下去了一趟魔獸森林撈外快之後,他就再也沒回來。分會的老油條們也都大概猜到,他和那個新丁,可能已經凶多吉少了。
老手們不免一陣唏噓,然而唏噓之後,還是該打牌的打牌,該欺負土著的欺負土著,日子過得逍遙自在——沒有一個上進心極強的分會長在,他們反而樂得輕鬆。
「嘿,瞧瞧你那慫樣!」光頭佬取笑了刀疤臉一聲。
「慫就慫,能活命就成!」刀疤臉卻不以為意,他就是個小人物,沒覺得怕死有什麼不對的。
就在這時,他感覺好像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皺起了眉頭,以為是哪個不懂規矩的臭小子,剛想回頭臭罵一頓,卻看到了其他三人一臉驚恐的表情。
他身體一僵,呆呆地抬起頭往身後看去,搭在他肩膀上的,是一隻蒼白枯瘦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顯得十分醜陋。
他嚥了嚥口水,繼續仰頭往上看去,那是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雖然看不清相貌,但他還是能感覺到強烈的陰森感和威懾力。
刀疤臉頓時嚇得從椅子上摔了下去,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這個斗篷人出現得悄無聲息,雖然知道那是陰影術,但他們不過是一些低級影賊,哪裡真的見識過這樣神乎其技的演示。
這時,他們也意識到,這一位肯定就是他們剛剛還在議論紛紛的「大人物」。
「參見大人!」還是剛剛叼著煙斗的小個子頭腦機靈,他已經扔掉了那根菸斗,從椅子上躥下來,跪倒在了斗篷人的腳邊。
見狀,其他人也紛紛效仿。
哈瑞斯看著跪倒在腳邊,猶如螻蟻一般的一眾影賊,神色莫名。曾經,他也不過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只想著活下去,可惜……
哈瑞斯自嘲一笑,他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想那麼多,也不過是枉然。
他朝刀疤臉他們點了點頭,沉聲問道:「你們的分會長維爾德呢?」
刀疤臉幾個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結結巴巴地將前因後果都解釋了一遍,說完便誠惶誠恐地盯著斗篷人,深怕被他怪罪。
哈瑞斯卻是眼前一亮:
「哦?說說看,維爾德是去了魔獸森林的哪個位置?作為朝夕相處的搭檔,你們應該能夠感應到,他在哪裡遇害的吧?」
除了魔獸森林,會長大人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線索,然而他記得,它說過是陰影告訴了它,那麼,他能不能推測,是那兩個小孩殺了某個影賊,陰影吞噬了影賊之後,又將信息反饋給了會長大人呢?
……
矮人部落裡,喬茜並不知道,她和傑伊的行蹤已經暴露了。
今天是他們約定好啟程離開矮人部落的日子,她和傑伊此刻正等在村口處。
小矮人扎克爾在原地轉著圈,時不時地朝村口裡面張望著,但他等待的人卻遲遲未曾出現,急得他滿頭大汗。他又看了看陪著他一起等待的喬茜和傑伊,見他們也在看著他,他不由尷尬地笑了一笑。
「不要再等了,走吧。」巴奈特族長看不下去了,揮了揮手,催促著兒子趕緊啟程。
「再、再等等吧,父親,莫莉她快來了……」扎克爾哀求道。
莫莉昨天跟他捎了信,說今天會來送他的,他不願錯過這一次機會,畢竟他這次走後,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沒關係的,再等等吧。」喬茜替扎克爾解圍道。
雖然莫莉跟傑伊表白,讓喬茜有些措手不及,但其實她本身對莫莉並沒有什麼惡感。當然,也說不上好感就是了。
又過了一會,就在扎克爾也決定放棄,準備跟傑伊他們一起啟程的時候,姍姍來遲的矮人少女莫莉,終於趕到了。
看到她的模樣,大家都很驚訝,扎克爾更是在狂喜之後,瞬間收斂了表情,他滿含擔憂地問道:「莫莉,你怎麼了?」
只見原本朝氣十足的矮人少女,此刻不僅蓬頭垢面,而且面容憔悴,她的眼中佈滿了紅血絲,眼眶深凹了進去,兩隻大大的黑眼圈,像是被人揍了兩拳一樣。
莫莉沒有搭理扎克爾,她從出現開始,就一直直勾勾地盯著傑伊看。少年在看到她時,只是微微睜了睜眼,看上去有些驚訝,然後,他避開了她的目光。
莫莉咬住了下唇,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淚意逼了下去。
她朝傑伊伸出了一隻手,在她的小手上,躺著一把用黑色匕鞘包裹著的匕首,初初看上去,只覺得毫不起眼,但是仔細觀察,又能感受到其中所蘊含的力量。
「你的匕首,修好了。」莫莉的聲音聽上去沙啞而乾澀,可以聽出她的疲憊和力不從心。
這是她連夜趕製出來的,在聽到傑伊要離開之後,她便將自己關在了小木屋裡,不吃不喝不睡,終於將自己的理論完美地融入了這把匕首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拼,不過是一個見面不到三天的人,她為什麼就能為他做到這樣的地步呢?明明他還那麼決然地拒絕了她。
如果她將這把匕首留著,或許為了它,他還會再一次回來,或許她和他還會有再一次見面的機會呢?
然而,她還是沒有這麼做。或許她此刻還沒有真正放下,但在少年那樣明確地拒絕她之後,她覺得自己總有一天可以走出來。
她莫莉·德沃斯,矮人一族近百年來最年輕的武器大師,也是有她的驕傲的。
這把匕首,就當做是她對這一段短暫初戀的交代吧。況且如果一直將它留在身邊,只會讓她一直記掛著它的主人,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傑伊望著形容枯槁的矮人少女,心中有些觸動,但他還是沒有伸出手。
「你就拿著它吧,只有這樣,我才能忘了你,重新開始。」
莫莉望著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又將匕首往前遞了遞,也只有這樣傑出的他,才能配得上這把匕首吧?矮人少女在心中想道。
傑伊遲疑了一下,他側頭看了喬茜一眼。喬茜正用探測器觀察著那把匕首,察覺到傑伊的視線,她抬眼看他,對他笑了笑。
不管傑伊接不接受,她都會支持他的。
傑伊頓了頓,最後還是鄭重地從莫莉手中,接過了那把修復後的匕首。
匕首一入手,傑伊便能感應到它與之前的不同,他緩緩抽開了匕鞘,匕刃是黯淡無光,即使在陽光下,依然沒有任何光澤閃爍,然而,傑伊卻能感覺到它的銳氣,他毫不懷疑它的鋒利。
再次將匕刃入鞘,傑伊將匕首別在了腰間,又鄭重其事地對莫莉說道:「謝謝你,莫莉大師!」
聽到傑伊對她的稱呼,莫莉不免苦笑,可是她沒有再糾正他,而是看向了喬茜。
喬茜面上不顯,但心底還是有些發慌,她實在是沒有面對情敵的經驗啊,完全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她。
畢竟傑伊已經明確地表達了他的立場,她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咄咄逼人,但要她跟這位試圖挖她牆角的女孩笑臉相迎、握手言歡,她又覺得那未免太假了,她做不到。
「你真是一個幸運的女孩子。」莫莉卻沒有看出喬茜的糾結,她定定地望著她,說道。
「謝、謝謝……」喬茜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有些僵。
莫莉沒有在意,她又從懷裡摸出了一把短刃,遞到了喬茜的面前,說道:「這一把是給你的。」
喬茜不免受寵若驚,莫莉卻有些不耐煩了,她拉過喬茜的手,將那把短刃塞到了她的手心裡。
人類少女的手比她的大了一些,卻柔若無骨,皮膚嫩滑細膩,跟她那猶如鋼鐵一樣堅硬的手簡直天壤之別,而且少女的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幽香,哪像她,滿身的臭汗味?
莫莉撇了撇嘴,卻沒有放開喬茜的手,而是繼續說道:「這是用那把斷匕剩下的材料重新熔煉而成的,別看它短,但是可以收縮自如。」
「是這樣嗎?」喬茜有些驚奇,雖然她慣用法杖,但能有這樣一把短刃防身,也是挺不錯的。
「嗯,跟傑伊那把一樣,這把短刃鋒利無比,我可以保證,目前在大陸上,就沒有它破不開的東西!」莫莉的眼中充滿了自信和驕傲。
喬茜眨了眨眼,她相信這把匕首的鋒利,因為探測器上確確實實寫著「半神器」的字樣,但真的無堅不摧,那就有點誇張了,至少神格碎片,它肯定是破不開的。
「我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幸運。」莫莉望著喬茜手中的短刃,輕輕說道,「而他的那一把,叫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