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嗷嗚釋放而出的威壓所震懾,胡爾達嚥了嚥口水,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雖然人類少年的語氣誠懇,措辭也得體而有禮,讓人挑不出錯,但胡爾達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未說出口的威脅。
而且,如果說眼前這個人類少年的話輕飄飄的,一點說服力也沒有,那麼,他身旁的異獸往那一站,便將他的話語變得沉甸甸的,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了馬人首領的心頭之上。
見馬人首領沉吟不語,傑伊也不著急,耐心十足地等著,手掌卻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嗷嗚脖頸處的軟毛。
他這樣的動作,反而給胡爾達造成了進一步的心理壓力,胡爾達臉色更白,他感覺再這樣下去,他可能就要維持不住他作為領袖的風範和威嚴了。
他連忙咳了咳,假裝清了清嗓子,說道:
「英勇的人類少年,我很感激你們於狼群中救了我的妻兒,你們的恩情,我胡爾達·霍斯將永遠銘記於心,霍斯部落的大門也願意為你們而敞開!」
「首領!」胡爾達話音剛落,身後的馬群中立刻有反對的聲音響起。
胡爾達抬起一隻手掌,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顯示自己還有話要說,於是,騷亂的馬群再一次得到了鎮壓。
「但是,我希望,在離開馬群之前,你能……約束好你身邊的夥伴,我不希望我的族人受到任何傷害。」胡爾達瞟了一眼嗷嗚,相信沒人會不知道他口中的「夥伴」指的是誰。
「請您放心,胡爾達首領。」這時候,喬茜也出聲道,「嗷嗚它不吃生肉的。」言外之意,就是嗷嗚並不會為了吃肉而攻擊馬群。
胡爾達渾身卻是一僵,雖然是草食動物,但他還是知道生肉和熟肉的區別的。這在他看來,無疑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在把獵物吃掉之前,還要用火燒什麼的……
而這頭強大的異獸食草?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說,眼前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人類少女,很可能會將生肉弄成熟肉餵給這頭強大異獸吃!
想到這裡,胡爾達看向喬茜的眼神都變了。因為這一句話,在馬人首領的心目中,喬茜的危險係數頓時升到了最高,甚至堪比嗷嗚。
胡爾達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又問道:「那你們的食物……怎麼辦?」
「不勞胡爾達首領費心,身為一個魔法師,我想這一點,您並不需要為我們擔心。」說著,喬茜揮了揮手中的法杖,一個晶瑩剔透的水球在出現在她的手心之上。
一直安靜的馬群頓時又是一陣騷動,他們沒想到這突然出現的人類少女,居然是一位魔法師!人類魔法師的強大,在整個大陸都是聞名遐邇的。
一時間,馬人們被惶恐不安所籠罩,那剛剛還生出一點的反抗之心,也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胡爾達也是一驚,他才不是擔心喬茜她們會不會餓死,他只是怕被做成熟肉吃掉而已。不過他當然不可能這麼說,於是,他打著哈哈說道:「原、原來您是一位魔法師啊……那真是太好了……」
然後,他又轉了轉眼珠子,大著膽子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假如在路途中馬群遭遇了危險,你們能不能夠出手相助呢?」
南遷的路途並不太平,每年的這個時候,霍斯部落都要折損不少族人,胡爾達原本就想著,傑伊他們既然能夠從狼群手中救下阿加莎和卡拉,肯定實力非凡,如果他們肯幫忙,那馬群的遷徙就會少很多麻煩。
而喬茜暴露出來的魔法師身份,無疑令他更確定了這一點。
至於說馬群最終的目的地可能會暴露什麼的,胡爾達反倒不擔心了,比起這個,他更擔心如果他們不配合的話,會不會不用等到目的地,他們就會被做成熟食吃進肚子裡?
胡爾達覺得還是跟他們打好關係,順便撈一點好處,才是最妥當的辦法。畢竟,他可聽說過,人類的魔法師都是一群脾氣古怪的傢伙。
傑伊意外地看了胡爾達一眼,又看看站在他身邊的阿加莎。雖然胡爾達上半身是人類男子的形象,而阿加莎卻是徹頭徹尾的一匹駿馬,但這一刻,傑伊還是覺得他們夫妻倆有些像。
心中腹誹著,傑伊嘴上卻說道:「這是自然,胡爾達首領。如果馬群遇到危險,我們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得到承諾,胡爾達很是高興,雖然有些冒險,但其實私心裡他還是願意相信,阿加莎帶回來的人,不會做出傷害部落的舉動。
「那麼,在此,我代表霍斯部落,歡迎你們,跟隨我們一起前往溫暖的南方!」
胡爾達就這樣答應了下來,而剛剛好像還頗多意見的馬人們,卻也紛紛保持了沉默,沒有再吭聲。
其實,作為一個盡忠職守,於危機時刻,為了族人安危連自己的孩子都能下狠心放棄的首領,胡爾達在馬群中的威望還是很高的,因此,除了少部分刺頭兒,大部分的馬人都願意相信和服從他。
兼之有那頭白色異獸以及那位魔法師少女的震懾,就連那些不服胡爾達領導的刺頭兒們,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也不敢再唱反調了。
事情完美解決,嗷嗚頓時轉頭看向了傑伊,大尾巴瘋狂地搖動著,黑色的獸瞳中寫滿了興奮。
傑伊也回望著它,讚賞地拍了拍它的大腦袋。
嗷嗚伸長了腦袋,享受地瞇起了眼睛,然後它又察覺到不對,連忙縮回脖子,豎起眉頭看著傑伊。
小子,不要轉移話題!答應本大爺的十雙襪子呢?!
「等回到人類世界再說。」傑伊一臉雲淡風輕。
在神殿中困了那麼久,這些物資早消耗得差不多了,要是這個時候把襪子都給了嗷嗚當玩具,那他穿什麼?
「嗷嗚——嗷嗚——嗷嗚——」這跟說好的不一樣!你騙人!
白色異獸頓時不滿地在地上打起滾來,剛剛那威風凜凜的形象頃刻間蕩然無存。
「嗷嗚它怎麼了?」喬茜有些納悶,對傑伊問道。
「它餓了。」傑伊胡扯道。
他知道喬茜十分愛乾淨,平時最討厭嗷嗚碰襪子鞋子那些東西了,這些年也一直在努力改變它這方面的「愛好」。如果被她知道他剛剛答應嗷嗚的條件……
不,他不可能會讓她知道的。
「這樣啊,那我去生火做飯。趕了一天的路,大傢伙肯定都餓了!」喬茜不疑有他。
嗷嗚跟傑伊都是使用意念交流的,探測器也測不出來,所以她也沒有懷疑,轉身找了塊空地,搭帳篷生火做飯去了。
傑伊見喬茜走開,連忙蹲了下來,小聲對滿地打滾的嗷嗚說道:「別嚎了,不然被喬茜知道,那就算回到人類世界,你也一雙襪子都得不到。」
還在打滾的白色異獸頓時停了下來,它抬頭看了人類少女一眼,又趴了下來,一臉糾結和委屈。
「乖,等回到人類世界,你想要二十雙都行。」傑伊拍了拍它毛絨絨的大腦袋,輕哄道。
嗷嗚頓時挑起了一邊的眉頭,望著傑伊,像是在審視他話裡的真實性一樣。
哼,這可是你說的!本大爺可記著了!最後,它哼唧一聲,暫且答應了下來。
「嗯,我保證。」傑伊一臉信誓旦旦。
「嗷嗚——」
嗷嗚興奮地跳了起來,又開開心心地衝喬茜那邊跑了過去,坐在她身邊等著被投餵。
「……」在一旁目睹這一切的一眾人馬,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們此刻的心情。
傑伊朝他們笑了笑,施了一禮之後,也施施然地走掉了,留下眾人馬面面相覷。
……
就這樣,喬茜她們在馬群之中留了下來,雖然因為生活習慣不同,其中發生了一些小摩擦,但好在最好都完美地解決了。
隨著一天天過去,天氣也變得越來越寒冷,終於在某一天夜裡,天空中落下了點點白色的雪花。
等喬茜第二天走出帳篷,就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喬茜才真正領悟到,為什麼當初精靈女王她們那麼希望他們等到來年春天再出發。
入冬之後,格蘭維爾大草原徹底變成了一片冰原,茫茫的白雪,幾乎不分白天黑夜地下著,氣溫降到了極低。
馬群的雄性人馬們,早就恢復了獸類的形態,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到了冬天,馬兒們就會生出又長又厚的毛髮,有了長毛的保暖,他們才能安然度過嚴冬。
喬茜卻是完全無法適應的,她幾乎裡三層外三層地把自己包成了一個粽子,還要抱著傑伊專門為她研發的「取暖器」,才敢離開溫暖的魔法帳篷。
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中,喬茜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待在被窩裡,但為了趕路,她也只能咬牙堅持。
「啊嚏——」喬茜小小地打了個噴嚏,又往傑伊懷裡縮了縮。
他們現在正在翻越一座雪山,今天的天氣並不是很好,走到一半,雪就變大了,呼呼的冷風也越來越凜冽。
很快,一場暴風雪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降臨了。在暴風雪中,步履維艱地行走著,馬群的速度明顯降低了許多。
喬茜已經凍得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咬牙堅持著,心中只希望能快點到達下一個休息地。就在這時,緩慢向前移動的馬群出現了停滯,馬群的前方似乎出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