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魯登斯也沒想到,眼前這對少年少女居然會是他那位精靈老友的外孫外孫女。
此刻見少女著急得眼眶發紅的模樣,普魯登斯的心中也產生了一絲動容,想到亞爾維斯離開時那般決絕的背影,他突然有些猶豫,是否要跟這對兄妹說出亞爾維斯此刻的境地。
要是這對兄妹聽完之後,貿貿然跑去救亞爾維斯呢?就連他都沒有把握對付那隻魔神之獸,這兩兄妹去了,不是等於白白送命嗎?
他賠了這條老命不要緊,但眼前這兩個孩子卻是亞爾維斯的血脈,他怎麼能讓他們陷入危險之境呢?
「您倒是說啊!亞爾維斯……我的外祖父他怎麼了?他出了什麼事嗎?」見普魯登斯久久不語,喬茜不禁抓住他的手背,搖晃著他,急切地追問道。
「他……」普魯登斯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麼說,這樣進退兩難的頭痛境遇,實在是許久沒有遇到了,上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景,還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情呢。
見老人欲言又止,就是遲遲不肯說出亞爾維斯的下落,喬茜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可以再給我一杯水嗎?」普魯登斯慢騰騰地說道,想著儘量拖延拖延時間。
喬茜連忙倒了一杯水,慇勤地遞給他,然後趴在床沿邊,盼著他喝完趕緊說。
在少女的目光注視下,普魯登斯一口一口慢慢地抿著杯中的聖水,一杯水像是能喝到天荒地老似的。
喬茜不由咬牙,這老頭子明擺著拖延時間,她要怎麼辦才好?
普魯登斯偷瞄了喬茜一眼,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又趕忙假裝繼續喝水。
還別說,不愧是亞爾維斯和安吉麗娜的外孫和外孫女,這樣絕世的容貌,也難怪他那位老朋友會放心不下,要將他們託付給他照顧。
不過……普魯登斯又隱晦地看了傑伊一眼,這個金髮小子,真的越看,越覺得和臭小子長得相像啊,難道這般巧合的事情,真的會一再發生嗎?
見普魯登斯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很顯然是不肯告訴他們亞爾維斯如今的下落,喬茜咬住了下唇,有些無助地望向了傑伊。
雖然不知道普魯登斯怎麼突然就不肯說了,剛剛明明還很著急想要離開的,但無論如何,喬茜都想知道亞爾維斯現在怎麼樣了。
傑伊的眉頭一直沒鬆開過,他手中無意識地把玩著那把小刀,這是他思考時的動作。隨後,他遞給了喬茜一個眼神,然後又看了看那壺神聖之水,並暗地裡跟她打了一個手勢。
多年來養成的默契,令喬茜秒懂了他的意思。
這是要她下藥?喬茜眨了眨眼,可是有什麼藥能讓普魯登斯說出實話呢?她歪頭想了想,精神力悄悄地沉入了「安吉麗娜之戒」之中。
她記得那兩個大藥櫃裡裝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藥,好像確實有那麼一種藥,能讓人心魂失守,問什麼答什麼的「真心藥散」。
終於,在一個小抽屜裡,喬茜找到了那種藥散,她心中振奮,臉上卻不動聲色。
她假裝忿忿地從床沿邊站了起來,走到桌子邊,拿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單手拿著一飲而盡,而另一隻手則放在水壺上。
她心念一動間,藥散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水壺裡,被火焰石一煮沸,頓時融入了聖水之中。
這也是她被困在神殿時,百無聊賴之中探索出來的精神力活用之法。從需要摸著空間戒指才能拿出物品,到隔空取物,再到可以讓物品出現在指定的位置,她也是摸索了許久才做到的。
不過這種指定的範圍卻有很大的限制,只能出現在離她的手掌五公分以內的地方,一開始她還覺得雞肋,沒想到現在居然派上了用場!
這個技能,確實是投毒下藥之必備良器啊!
在精神力視角下,「看」到藥散很好地融入了神聖之水中,喬茜不由精神一振,渾身也因為興奮而抖了一抖。
她連忙藉著喝水的舉動,掩飾住自己的失態,並且深吸了一口氣,調節好自己的情緒,然後提起水壺,走到了普魯登斯的身邊,想要為他加水。
或許是因為重傷了精神不濟,又或許是潛意識裡,覺得亞爾維斯的外孫和外孫女是值得信賴的,總之,身為魔導師的普魯登斯,竟是沒有發現喬茜和傑伊暗地裡的小動作。
這時見喬茜過來為自己續水,他也沒有多想,就將差不多喝完的水杯遞了出去,心中還隱隱鬆了一口氣,想著又可以拖延一點時間。
「咕咚——咕咚——」
清澈的神聖之水從壺嘴倒出,呈一條水柱落入了透明的玻璃杯中,很快就將杯子填滿了。
喬茜覺得手心有些汗濕了,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她居然覺得有點熱,為了不露出馬腳,她倒完水就趕緊轉身,朝傑伊點了點頭,然後又將水壺放在了桌子上。
帳篷裡又陷入了安靜,只有魔法壁爐裡的藍色火焰,時不時發出一聲輕微的辟啪聲。
小黑貓蹲在桌子上,有些好奇地盯著喬茜,少女眼睛亮得會發光一樣,它能看出她身體輕微的抖動,就像是在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激動,又像是在等待著某個時刻的到來一樣。
兩個孩子沉默,普魯登斯也樂得輕鬆,他慢悠悠地喝著杯中之水,喝著喝著,漸漸地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傑伊見差不多了,便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盯著普魯登斯,試探道:「現在,您可以告訴我們亞爾維斯的下落了吧?」
「當然不行,我是不會跟你們說的。」普魯登斯驚訝地發現自己,很堅決地搖了搖頭,直白地說道。
傑伊勾了勾唇,與喬茜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知道——藥散,已經起作用了。
「亞爾維斯他去了哪?現在怎麼樣了?」傑伊微瞇起眼睛,對普魯登斯問道。
「他引著魔神之獸,往西南方向去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他離開前就受了不輕的傷,現在恐怕凶多吉少了吧。」
普魯登斯瞪大了一雙老眼,他想讓自己把嘴巴閉上,卻已經將一直憋著的話說出來了。
聽到亞爾維斯果然出了事,喬茜不由抹了抹眼睛,生氣地質問道:「你怎麼不早說?!」
「老夫不是怕你們知道後,跑去和那神魔之獸對抗,白白送了性命嗎?你們是亞爾維斯的血脈,老夫絕不能讓你們出現什麼閃失!」
說完,普魯登斯就差點被自己嗆住了,這樣的話,絕對不是他會說出來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怎麼了?等等……普魯登斯看到了手中的水杯,想起剛剛那絲不對勁的感覺,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你們竟敢在水中下藥?!」年邁的魔法師氣得吹鬍子瞪眼,他萬萬沒想到,這兩個孩子居然會使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
果然不愧是安吉麗娜那個丫頭的外孫和外孫女嗎?他記得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最愛收集那些稀奇古怪的藥劑藥散了,他當初還送了不少給她!
普魯登斯的質問,喬茜和傑伊卻是沒空搭理了。他們已經行動了起來,穿戴好防寒保暖的衣服之後,便往帳篷外走去。
「你們要去哪?回來!」
見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普魯登斯不由大急,趕緊下了床,卻在一起身時,感到一陣眩暈,又坐到了床沿上。
而這個時候,喬茜傑伊已經走出了帳篷,小黑貓莉娜看了一眼坐倒在床邊的老人,也跳下桌子,跟著跑了出去。
在帳篷外,喬茜她們遇到了裹成一顆球的小矮人扎克爾,他現在帳篷外,看樣子是剛打算到帳篷裡去。
「噢,喬茜傑伊,見到你們真好!」扎克爾從絨帽裡露出了臉來。
「扎克爾,怎麼了?」
「胡爾達首領叫我來問你們,什麼時候可以出發?」此時,風已經停了,飄揚的雪花也小了許多。
扎克爾並不知道,因為普魯登斯,胡爾達和喬茜她們之間的不愉快。而胡爾達,大概是想通過扎克爾,向喬茜她們傳遞和好的信號吧。
「抱歉,扎克爾,我們可能不會跟著馬群走了。」喬茜說道,「我們現在有急事,要先離開,你可以選擇跟霍斯部落的人離開,或者留在這裡等我們。」
普魯登斯還在魔法帳篷裡,喬茜也不能將帳篷收起來,所以這個地方總要有人看著才行。
傑伊已經將小魔偶柯尼放了出來,並且在他身上放置了定位儀,這樣一來,就算他和喬茜走得再遠,也能夠找到回來的路。
「啊?我當然是要留下來跟著你們的。」扎克爾想也沒想地回答道,「你們要去哪?」
「等我們回來再跟你說!」喬茜急急地說道,「你和莉娜留在這裡,我們先走了!」
傑伊帶著喬茜,騎到了嗷嗚的背上,莉娜本來是想跟著的,卻被喬茜勸阻了,畢竟把帳篷留在原地,也不知會不會遇上什麼猛獸,有莉娜在,應該能有一戰之力。
目送著兩人一獸往西南方而去,扎克爾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去跟胡爾達和阿加莎說一說好了。」他自言自語道,「還有卡拉,哎,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分開了呢……」
小矮人碎碎唸著,往馬群的方向走去,而冰原之上,雪白的異獸正馱著少年少女,往西南方奮力狂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