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3 章
歸途漫漫·病入膏肓

  一望無際的白色冰原上,一名身穿灰袍的男子,在茫茫白雪之中長身而立。

  他那銀白色的長髮隨風飄揚,髮梢處染上了鮮艷的紅,為這純白中增添了幾分詭譎和淒涼,順著他下垂的手指,有鮮血滴落在雪地上,開出點點嬌艷欲滴的血色之花。

  在他身前不遠的地方,一頭渾身散發著黑氣、面目猙獰的巨大凶獸站在那裡,與他對峙著,時不時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你跟了我這麼久,真的是要趕盡殺絕嗎?」男子灰色的眼眸中波瀾不驚,毫無情緒的波動,像是這個問題無關痛癢一樣。

  「擅闖禁地者,死!」遠古的凶獸咆哮著,它那蒼涼而兇惡的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響起,帶著無與倫比的聲勢朝銀髮男子壓迫而去,將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銀髮男子卻並未被它的聲勢所震懾,反而微微勾起了嘴角,似乎對這樣的結果十分滿意。

  「那便來吧!」

  話音剛落,銀髮男子便帶著一往無前的姿態,朝那魔神之獸衝了上去。魔神之獸沒有絲毫的畏懼,對著男子的攻擊迎面而上。

  一場頂尖強者的大戰,就在這荒蕪的冰原之上展開了……

  一頭身姿矯健的雪白異獸站在丘陵上,它的身影幾乎完全融入了雪色裡,如果不是端坐在它身上的少年少女,大概即便走近了它,也無法將它從白雪皚皚中分辨出來。

  此刻,它左右眺望著,腳下踟躕不前,似乎在猶豫著前進的方向。

  「傑伊,怎麼辦?就算知道了大概方位,但格蘭維爾這麼大,再這樣找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喬茜望著周圍白茫茫的一片,不禁面露愁容。

  暴風雪將所有的痕跡都覆蓋住了,他們一路尋來,也未曾看到亞爾維斯與那魔神之獸的半點蹤跡,而就算她將精神力延伸到了極致,也沒能有任何的發現。

  傑伊的臉色也不是很好,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如果再這樣拖下去,事情的結果恐怕不會是他們所期望看到的。

  「繼續……」

  一句話還未說完,他便止住了話頭。而喬茜,也和他一起轉頭望向了一個方向——那樣強大得彷彿天地都為之震顫的魔力波動,大概想要讓人不注意到都難。

  「嗷嗚。」傑伊拍了拍它的大腦袋。

  「嗷嗚——」

  嗷嗚會意,長嘯一聲之後,便朝魔力波動傳來的方向奔馳而去。全力加速的月神獸,速度是驚人的,彷彿一道白色的閃電一樣,以光速朝目的地縮進著。

  喬茜看著那個方向,再次將精神力延伸而去,然而,跟剛才一樣,無論她的精神力如何施展到極致,在她的精神力視角中,還是看不到半點與亞爾維斯有關的線索。

  她的心中產生了一絲不解,但很快她就想通了,或許是亞爾維斯他們開啟了精神力屏蔽,因為他們的精神力比她強大得多,所以能夠有效地隔絕她的探索。

  想到這裡,喬茜不禁低下了眼眸。

  就算她和傑伊趕到了,真的能將亞爾維斯救下來嗎?以她和傑伊現在的實力,真的有把握對抗普魯登斯口中的魔神之獸嗎?

  或許普魯登斯是對的,她和傑伊過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喬茜咬住了下唇。

  但是,難道明知道亞爾維斯遇到了危險,她還能假裝不知道,什麼都不做地躲在魔法帳篷裡,眼睜睜地等著亞爾維斯死去嗎?

  喬茜知道自己做不到,雖然現在這樣的行為很傻,但她卻感覺到了內心的平靜。

  她再次昂首看向前方,眼神變得堅定而決絕,清澈明亮的碧眼中,雖然還有些許凝重,卻不再有迷茫和猶豫。

  「放心,有我。」

  就在這時,低低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雖然很快就被呼嘯的寒風吹散了,但它卻已然在喬茜的心中留下了痕跡。

  與此同時,喬茜感覺右手被握住了,隔著厚厚的布料,也能感受到那隻大掌的溫暖。

  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比任何的語言都來得有力,在瞬間就將少女心中對未來的不安驅散得一乾二淨。

  喬茜沒有回頭,因為她發現自己臉上的笑意怎麼也止不住了。

  她覺得自己肯定已經病入膏肓了,不然,為什麼她會有一種感覺,只要和身後這個人在一起,就算是死,她也會覺得很開心呢?

  「嗯!」最後,喬茜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往少年的懷裡縮了縮。

  就這樣,他們一路往西,終於逐漸接近亞爾維斯和魔神之獸大戰的地點。

  這一點,從地上漸漸增多、還沒來得及被大雪覆蓋的戰鬥痕跡中,就可以看出來,不過,隨著他們的靠近,那股魔力波動也逐漸減弱,最後竟然消失了!

  難道戰鬥已經結束了嗎?紛紛揚揚的雪花中,喬茜看著遠處火燒雲一樣的天空,心中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

  亞爾維斯躺在雪地上,淺灰色的眼眸凝視著天空,一枚雪花掉進了他的眼睛裡,融化成了一滴淚,模糊了他的視線。

  鮮血不斷從他的口中溢出,染紅了他身下的白雪,也帶去了他的生機。而在他的周圍,七零八落地躺著遠古凶獸的殘骸,有黑氣從殘骸中冒出,漸漸將凶獸的身軀融化得不留一絲痕跡。

  紛紛揚揚的雪花之中,亞爾維斯那虛弱蒼白的臉上,卻漸漸綻放出了一抹絕美的笑,他望著天空,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愛人一樣,眼神中帶著說不出的寵溺和……絕望。

  安吉麗娜,我答應過你,要好好地活著,可是這一次,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所以,不要生氣,讓我閉上雙眼,到你的身邊,陪伴你吧……

  亞爾維斯真的閉上了眼睛,那滴融化在他眼中的雪淚,也從他的眼角滑落了下來,滴在雪地裡,化成一滴冰粒。

  他就靜靜地躺在那裡,鮮血不再流淌,呼吸似乎也已經停止,就這樣,漸漸被冰凍成一尊美麗的雕像,又漸漸被飛揚的雪花覆蓋在了雪層之下。

  時間漸漸流逝,這裡是那樣的寧靜,他似乎就將永遠長眠於此,沒有任何人會知道,積雪下掩埋著的,是那樣一位美麗而哀傷的精靈。

  不過,寧靜終究被打破了。

  風馳電掣一般的雪白異獸出現在了遠方,不過一眨眼,就來到了眼前。

  「是這裡嗎?」

  見嗷嗚停了下來,喬茜左右張望著,然而大雪已經再次將所有的痕跡掩蓋住了。目之所及,除了雪,還是雪,白茫茫的世界,讓人深深地感受到其中的寂寥和絕望。

  「應該是這裡。」傑伊抱著喬茜,從嗷嗚的身上跳了下來。

  他站在地面上,觀察著周圍的地勢,雖然被大雪覆蓋了痕跡,然而地表那坑坑窪窪的樣貌,卻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抹消掉的。

  顯然,這裡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而且雙方的實力都十分強大,才會造成這樣大面積的地形變化。

  「那亞爾維斯呢?他會在哪裡?」喬茜也看到了那些巨坑,可是亞爾維斯跑哪去了?難道……

  看著皚皚白雪覆蓋的地面,她臉色一白,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測。

  「我們要趕緊找到他,他很可能被埋在雪層下面了!」喬茜急切地說道。

  傑伊點了點頭,但是這裡的範圍這麼大,要從何找起?大雪很快就會將這裡淹沒,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呼呼呼——」

  這時,沒心沒肺的嗷嗚用力地甩動著身體,將落在身上的雪花甩飛而去。

  有冰雪濺到喬茜的臉上,冰得她一個激靈,她瞪了嗷嗚一眼,想讓它消停一會,不要添亂。不過,當看到嗷嗚無辜的眼神時,她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傑伊,亞爾維斯的那把小刀,你帶在身上了嗎?」她轉頭,對傑伊問道。

  傑伊一愣,他也看了嗷嗚一眼,微一思索,便知道喬茜想到了什麼。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他點了點頭,從懷裡摸出了那把小刀,然後朝一臉無辜的嗷嗚走了過去,接著將小刀遞到了嗷嗚的鼻子下。

  「嗷嗚?」嗷嗚不解地歪了歪頭。

  「嗷嗚,你能分辨出這把小刀上的氣味嗎?」傑伊蹲了下來,看著嗷嗚問道。

  接觸過這把小刀的人,除了亞爾維斯,還有他和普魯登斯,他不太確定,亞爾維斯的氣味有沒有消散,或者被他和普魯登斯的氣味覆蓋住。

  嗷嗚一挑眉,湊過去仔細地聞了聞,然後鄙視地看了傑伊一眼,驕傲地點了點頭。

  傑伊不以為忤,反而露出了讚許的笑容,他摸了摸它的腦袋,說道:「那你可以在這裡……」傑伊指了指這片雪地,「找出除了我和今天遇到的那個老先生以外的,第三個人的蹤跡嗎?」

  嗷嗚歪了歪頭,像是在理解消化他的語言,就在傑伊和喬茜忐忑的注視下,嗷嗚突然一轉身,行動了起來。

  它在空氣中嗅了嗅,然後貼著地面,一路前進,然後它又突然轉了一個方向,繼續往前走,最後跳入了某個凹坑之中,對著中央的某一處刨了起來。

  喬茜一喜,然後她便感覺到身體騰空而起——傑伊已經抱起她,一起跳了下去,然後他們一起加入了刨雪的行動之中。

  慢慢地,喬茜觸到了積雪下的異物,這無疑增強了她的信心,她又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很快,一個人形隱隱約約地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當她小心翼翼地抹掉積雪,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絕世容顏出現在她的眼前時,少女一下子摀住了嘴,熱淚早已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