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伊輕輕推開了半掩的院門,在看到那破敗荒蕪的院子時,他的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有懷念,有感傷,但更多的是擔憂。
他牽起喬茜的手,徑直走到那間看上去搖搖欲墜的屋子前,「叩叩叩——」,他敲響了屋門。
然後,等了許久也沒聽到回應。
傑伊深吸了一口氣,他的心情有些緊張,甚至不太敢面對門後可能會出現的光景,不過他也只是猶豫了一下,便微微用力,推開了門。
「有人在嗎?」
傑伊喊了一句,便帶著喬茜走進了屋子裡,跟在他們身邊的嗷嗚,往屋子裡瞅了瞅,興致缺缺地退到了院子裡,趴在地上打起盹兒來。
一道綠影卻從掛在它脖子上的布袋鑽了出來,一溜煙兒地飛進了屋子裡,落在了喬茜的肩膀上。
跟搖搖欲墜的外表相比,屋子的內部也談不上多好,屋頂處破了幾個洞,那幾個洞下面擺了一些鍋碗瓢盆,想來是下雨的時候接水用的,有光柱從那些破洞投射了下來,將屋子照得十分亮堂。
「茜茜,這是什麼?」小樹精的聲音傳了過來。
喬茜往那邊一看,不由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個足足有一面牆那麼大的櫃子,透過被擦拭得纖塵不染的玻璃窗,能夠看到裡面擺放著各種造型獨特的樂器。
那些樂器被保養得很好,尤其是擺在正中央的那把豎琴,看上去雖有些年份,卻沒有半點損壞的痕跡,可以看出主人對它們十分的愛惜。
「這是豎琴。」小芽指著的,恰好就是那把,喬茜走了過去,為她講解道。
「砰——」就在這時,重物落在地板上的聲音突然從裡屋傳了出來。
傑伊反應最快,一聽到動靜就馬上跑了過去,喬茜愣了愣,也顧不上欣賞那些樂器了,慌忙跟著進了裡屋。
「茜茜~」小樹精見狀,也叫著喬茜的名字,撲打薄翼飛了過去。
她們一進屋,就看到傑伊懷裡抱著一個人,正將把那人平放到床-上,而床的旁邊,一架輪椅翻倒在地上,輪子還在輕輕地轉動著。
喬茜走過去,將輪椅扶了起來,這才打量起被傑伊抱到床-上的人。
那是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他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緊閉著眼睛蜷縮在一張簡陋的木板床-上,讓人見了不由心中一酸。
「傑伊,這位是……」
「這是法蘭克林爺爺。」
「法蘭克林爺爺……」喬茜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啊,我想起來了,就是你跟我提起過的,那位會作曲會講故事的吟遊詩人嗎?他現在怎麼樣了?」
「嗯。」傑伊點了點頭,「他從輪椅上摔了下來,左小腿骨折了,有些神志不清,我先幫他把傷口處理一下。」
喬茜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小腿骨折,這對一個老人家來說,實在是一件非常遭罪的事情。
「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嗎?」她問道。
「唔,我需要神聖之水,希望神聖之水能夠減輕一點他的痛楚。」
「好的。」喬茜點了點頭。
「伊伊,你在做什麼?」小樹精湊過來,見傑伊拿出剪刀,剪開了老人膝蓋以下的褲腿,她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問道。
「他受傷了,我在幫他治療。」傑伊耐心地回答道。
「治療嗎?」小樹精歪了歪頭,然後拍著小手,笑著說道,「芽芽也要幫忙!」
小樹精在半空中轉了一個圈,一根棕色的迷你樹枝便出現在了她的手中,也不知道她從哪裡拿出的。
她拿著那根樹枝,在法蘭克林的上方揮舞著,便有綠色的螢光粉末從半空中掉落下來,落在了法蘭克林的身上。
從沒見過小樹精用過這一招的喬茜和傑伊,一時間有些呆住了。等螢光散去,傑伊又幫法蘭克林檢查了一下,發現那骨折的小腿,居然已經開始癒合了。
而剛剛還一臉痛苦的老人,那緊皺的眉頭一鬆,竟安詳地睡了過去,甚至打起鼾來。
傑伊看了小芽手中的樹枝一眼,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生命之樹送給小芽的樹枝,其中肯定蘊藏著充沛的生命能量,能夠促進骨骼的再生,就一點也不稀奇了。
「小芽真棒!」喬茜高興地捧住了小樹精,狠狠親了她一下,惹得小樹精哈哈大笑起來。
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法蘭克林的傷勢得到好轉,傑伊心底也是高興的,見老人已經睡了過去,他便和喬茜退出了裡屋,沒有叫醒他。
法蘭克林的家,對傑伊來說是既熟悉又陌生的,這裡的擺設還跟十幾年前一模一樣,只是都被歲月刻上了痕跡,而他自己,也不再是那個只有幾歲大的小蘿蔔頭了。
法蘭克林沒有孩子,又幾乎將積蓄都花在了樂器上,晚年淒涼,也是可以想像的,這也是當傑伊發現他們恰好路過這座小城時,會過來探望他的原因之一。
當天晚上,他和喬茜在法蘭克林的院子裡度過了一夜,到了第二天,老人才悠悠地醒轉過來。
「夏普?」
法蘭克林睜開一雙老花眼,在看到那出現在他屋裡的金髮青年時,不禁脫口而出,但是很快,他又糾正了過來:
「不,不對,你不是夏普,你是傑伊,你是夏普的兒子,傑伊!對嗎?」
「是的,法蘭克林爺爺,我是傑伊。」見過去這麼多年,法蘭克林還能認出他,傑伊難得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噢,孩子,你是來看我的嗎?」法蘭克林來了精神,他拖著枯瘦的身軀坐了起來,然後他這才注意到站在傑伊身邊的女孩子,他問道,「這位是……」
傑伊和喬茜已經去掉了偽裝,露出了出眾的容貌,望著他們,即便是年輕時見識過無數俊男美女的法蘭克林,也不免有些失神。
「法蘭克林爺爺,這是我的未婚妻,喬茜。」傑伊摟住了喬茜的腰,為老人介紹道。
「法蘭克林爺爺,您好,我是喬茜。」
「噢,你好!」法蘭克林連連點頭,欣慰地笑道,「沒想到,當初那呆呆傻傻的小屁孩,長大後居然能追求到這樣漂亮的未婚妻,真好,真好!」
他的話,讓喬茜不由臉紅了起來。
又是一番寒暄之後,傑伊提起了皮爾特的死,並說出了此次拜訪的另一個目的。
「是啊,皮爾特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他就葬在教堂的公墓裡,當初他的葬禮,還是我主持的呢。」法蘭克林無比唏噓地說道。
皮爾特生前也定居在這座河濱小城,當初他這座房子,也是他和夏普幫忙找的。
「那您還記得當時的情景嗎?皮爾特叔叔他是怎麼死的?還有我的父親,您最後一次見他,大約是什麼時候?」
「哎喲,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這是在考驗我的記憶力啊。」法蘭克林臉色發苦地說道。
「爺爺,這對我來說很重要,請您一定要想起來。」傑伊抓住他的手,誠懇地請求道。
待在惡魔空間裡的吉魯魯,卻撇了撇嘴,它知道法蘭克林的記性一向不好,別說現在,就算早幾年來問他,他也不一定記得。
傑伊這樣說,法蘭克林只好努力回想,然而他只覺得腦海中一片漿糊,越是用力回想,越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最後,他乾脆耍賴道:「沒有好聽的音樂,我想不起來。」
傑伊頓了頓,從空間戒指裡拿出了一直珍藏的口琴,吹奏起了那首老人教給他的《愛麗絲的嘆息》。
在旋律響起之時,法蘭克林閉上了眼睛,枯瘦的手指隨著節奏在床板上敲擊著,蒼老的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喬茜也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小芽也跟著旋律,快樂地飛舞了起來。一曲吹完,在法蘭克林睜開眼之前,小樹精又飛快地躲到了喬茜的口袋裡,並沒有被發現。
「哎呀,好久沒有聽到這首曲子了!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法蘭克林笑了笑,然後又話音一轉,嚴肅地說道,「不過,傑伊,你的技藝實在太生疏了,如果不是融入了感情在裡面,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您教訓得是。」傑伊摸了摸鼻子,「那您想起什麼來了嗎?」
「沒有沒有,什麼都想不起來。」法蘭克林擺了擺手,一副你吹得我好心痛,我什麼都想不起來的表情,讓傑伊哭笑不得。
「要不,我來試一下?」站在一旁的喬茜,突然怯生生地說道。
「好啊好啊!快試試,快試試!」法蘭克林催促道。
喬茜接過了傑伊的口琴,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吹奏了起來。
說實話,她的技藝其實比起傑伊來要差上許多,不過她演奏的,是前世記憶中的曲子。這首曲子並不曾在格蘭斯大陸上出現過,而且風格也相差很大,她不確定法蘭克林會不會喜歡,但她想試試看。
隨著喬茜的演奏,法蘭克林再次閉上了眼睛,細細地品味了起來,等到喬茜吹完,他還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等他再次睜開眼,他的眼中竟有些濕潤,他問道:「小丫頭,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天空之城》。」
「噢,這真是一首動人的曲子。」法蘭克林語氣溫柔地說道,「謝謝你,為我帶來這樣美麗的音樂。」
「您太客氣了,我吹得並不好。」喬茜有些臉紅,對於自己的琴技,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沒有關係,雖然的確挺糟糕的,但不得不說,你們的目的達到了,我好像想起一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