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子謙手稿NO18

子午廟門口,索羅定用腳尖蹭了蹭擋在前邊搶風頭的俊俊,「哎,閃開點。」

俊俊回頭瞧瞧他,閃到一旁。

索羅定就要進破廟看看,曉月一把拽住他,「你想幹嘛?」

「進廟拜神咯。」索羅定挑眉。

「裡邊好像有什麼東西。」曉月疑神疑鬼。

「怕什麼,就算是只熊我也宰了它給你做件披風。」說完,大搖大擺往前走。

曉月緊緊跟他身後,小心肝在吶喊,一百萬個霸氣和帥氣!

走到廟門口,沒聽到什麼熊叫聲也沒看到猛獸,倒是聞到了一股香味。

曉月就見俊俊死死躲在自己身後,腦袋蹭著自己的腿,緊張地望廟裡。

索羅定仰起臉鼻子動了動,突然一拍手,「哦!」

曉月讓他嚇了一哆嗦,俊俊轉身就跑。

曉月拽住俊俊的尾巴,回頭問索羅定,「你哦什麼啊,被你嚇死。」

索羅定笑,「裡邊煮狗肉呢。」

曉月眨眨眼,立刻蹲下摟住俊俊,斜著眼睛看索羅定。

索羅定哭笑不得,「要吃也不吃細犬啊,全身除了皮就是骨頭。」說完,進廟。

廟裡沒人,整座廟像是被人打劫了或者被洪水夷平了差不多,裡邊除了積灰和東倒西歪的桌椅佛像,就是正中間一個火堆,火堆上架著口鍋子,裡邊咕嘟咕嘟煮著東西,香味就是從這鍋裡出來的。

索羅定打開鍋蓋聞了聞,立刻湊到曉月身邊,「再加把香蔥就是上好的狗肉啦,咱們分了它怎麼樣?」

「去!」曉月瞪他,「我不吃狗肉的,你也不准吃。」

「都煮好了,不吃浪費。」索羅定要找筷子,曉月揪住他,「不明不白的你也敢吃,小心毒死你。」

正說著話,突然就聽到廟後傳來「哇」一陣哭聲,聽著似乎是個男人在嚎啕。

曉月被驚得一激靈,立刻抱住索羅定的胳膊。

索羅定覺得有趣,這丫頭原來膽子這麼小,平日在書院的時候橫得跟什麼似的。

拖著死不放手也不肯往前走的曉月繞過東倒西歪的佛像,走到了佛堂後頭……就見是一處破敗的院落。有個衣衫襤褸灰頭土臉的老和尚,正坐在地上哭呢,那個傷心啊。

曉月仔細看了看,驚叫一聲,「淨遠方丈?!」

索羅定聽著新鮮——這瘋和尚還是方丈?

曉月趕緊過去扶那老和尚,「方丈?」

老和尚正哭呢,回頭看到曉月,突然笑了,一臉髒兮兮伸手就要掐曉月的脖子。

索羅定一把將白曉月拽到一旁,擋住那和尚。

和尚又是哭又是笑的,還把手裡的東西摔了索羅定一身。

索羅定拍了拍袖子,就見是一把香蔥。

看了看身上的蔥花,索羅定和曉月對視了一眼——難不成那鍋狗肉,是這

老和尚煮的?

那老和尚發完瘋,就跑去前邊佛堂了,曉月和索羅定跟過去,就見和尚坐在鍋邊,拿著碗筷開始吃狗肉,還從腰間拿出個葫蘆喝酒,酒味挺重。

索羅定挑眉表示欣賞,「這和尚會享受啊,燒刀子配狗肉,不過這種天會不會吃上火?」

曉月有氣,推了他一把,「醒醒啊你,這是淨遠方丈,是子午廟的主持,得道高僧!」

索羅定指著滿嘴狗肉的和尚,「這還高僧?酒肉和尚吧?」

曉月痛心,這子午廟破敗不堪像是遭受了什麼劫難,淨遠方丈原本是個溫和睿智的老和尚,對人可和氣了,曉月以前來子午廟總要跟他下盤棋聊聊天。老和尚見識廣博精通佛法,曉月每次跟他聊完都有所得,甚為敬重,實在想不出這樣一位高僧為何會淪落成一位瘋僧,還喝酒吃肉。

曉月還想湊過去問問淨遠方丈出了什麼事,但是那和尚吃了肉,就跑去佛堂角落,枕著一個蒲團睡覺了。

曉月叫了半天他也不醒,垂頭喪氣走回來,卻看到索羅定蹲在鍋子旁邊,正一口酒一口肉。

曉月氣極,上去狠狠推他。

索羅定被她推得晃了晃,也不惱,抬頭瞧她,「這老和尚失心瘋,你拿我撒氣也沒用啊,走吧,換個地方求順考符去唄。」

「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你看我們要不然報官吧?」曉月認真問。

「我不就是官。」索羅定指指自己鼻子,「再說了,你報官又能怎樣?和尚吃肉是不對不過也不犯法啊。」

說完,站起來,拽拽曉月,「走了,你看要變天了。」

曉月瞧瞧廟門外面果然烏雲密佈,但是又放心不下老和尚,「帶回去請個大夫給他看看吧?」

「他瘋成這樣怎麼帶他走?」索羅定拉起曉月,「他這樣不挺自在?吃肉總比啃樹皮好是不是。」說完,帶著曉月就離開了。

臨出廟門,索羅定回頭看了一眼角落裡,正倒頭大睡的老和尚,老和尚也莫名……睜眼看了他一眼。

……

比起來時的興高采烈,回去的時候曉月蔫頭耷腦的。

索羅定跟她一起下山……走了半日,曉月抬起頭,發現他們沒走在下山的山路上,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了山邊的林子裡。

曉月問索羅定,「去哪兒啊?」

索羅定想了想,「四處逛逛唄。」

「逛逛?」曉月瞇起眼睛,「你還挺有閒心的啊,剛才還說天快黑了呢。」

「天黑才好啊。」索羅定嬉皮笑臉,「荒山野林孤男寡女多有意思。」

曉月抬腿踹了索羅定小腿上一個黑黑的鞋印子。

「說笑麼,幹嘛愁眉苦臉的。」索羅定拍褲子,一眼瞅見前邊不遠處有炊煙房舍,就指了指,「快下雨了,過去避避。」

話間,已經能感覺到雨滴透過頭頂枝杈的空隙落下來,打到他們臉上。

曉月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找附近的人家,問問知不知道山上的變故!」

索羅定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好辦法!」曉月立刻往前邊的人家跑。

索羅定看了看沿路兩邊的樹木,似乎若有所思,不過還是帶著俊俊,追前邊的白曉月去了。

密林深處,只有一座小屋,略顯簡陋。

炊煙就是從這小屋的煙囪裡冒出來的,曉月要上前剛想敲個門,卻聽到「嘎吱」一聲,屋門打開,一個和尚端著個木盆正準備走出來,一眼看到索羅定和曉月,愣了。

索羅定瞧見一顆光頭就撇嘴——又是個禿的。

曉月端詳了一下那和尚,大概二十多歲吧,面皮白淨斯斯文文,不明白他為什麼獨自住在深山裡。

「曉月施主?」小和尚看到曉月後,叫了一聲。

「你認識我?」

「曉月施主,我是明淨呀。」小和尚歡喜,「你經常來廟裡求順考符的,我記得你!」

「哦……」曉月雖然沒想起是否見過這小和尚,但聽他說話應該是子午廟的,那正好問問他。

「小師父……」曉月剛開口,索羅定先插嘴,「進去再說,下雨了。」

明淨趕緊往裡邊讓兩人,「二位施主請進。」

進了屋子四外觀看,就見普通房舍一間,陳設簡單,佈置得和禪堂接近。

索羅定沒坐,就站在屋子裡四處打量,之後站在窗邊往山上看。

曉月接了明淨遞上來的茶,明淨沒等兩人問就開口了,「曉月施主,是否上山去求順考符了?」

「是啊。」曉月立刻問出心中疑惑,「為什麼子午廟會變成這樣?」

小和尚歎口氣,「惡靈作祟,陰魂不散……」

曉月一愣,索羅定也回頭看他,「惡靈?」

「兩位有所不知。」明淨坐在桌邊,低聲訴說,「幾個月前,我們經常半夜在廟內看到個白色身影,是個穿白衣的女人。當時廟裡人心惶惶,方丈呵斥我們,他說,佛門重地怎麼會有鬼魅,叫我們不要胡思亂想。」

曉月認真聽,也不解——廟裡還鬧鬼?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和方丈半夜經過院子,正撞到了一個白衣女子,嚇得我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明淨說起當晚之事依然心有餘悸。

「第二天,方丈派人送了一封信去給白施主……」

「哪個白施主?」曉月追問。

「就是曉風書院的白曉風、白施主。」

曉月驚訝,「我哥?」

明淨看了看曉月,似乎欲言又止。

「然後呢?」曉月問,「方丈為什麼會瘋?」

明淨遲疑了一下,「那日,白施主來了趟廟裡,與方丈在房間裡談了大概

一個時辰左右,等白施主一走,當天夜裡,方丈就突然瘋癲了。」

「什麼?」曉月張大了嘴,「方丈和我大哥說了什麼,就瘋了?」

「這我不知道,也未必與白施主有關吧,我覺得可能被那白衣女鬼迷了。」明淨道,「自從那天之後,我們廟裡就再沒見過白衣女子了。但是方丈瘋得太厲害了,他見人就打,吃肉喝酒,燒廟門砸佛像……我那些師兄弟大多都跑了,沒多久廟也散了。我沒辦法在山上住,但是又放心不下方丈,所以在這裡住著,每日去看看他還好不好。」

曉月點了點頭,覺得這小和尚還聽有些良心,但是心裡頭卻是滿滿的困惑——大哥和這事有關?可為什麼她昨天跟白曉風提起要來子午廟求順考符的事,他卻什麼都沒說,顯然還不知道子午廟發生的事。

曉月心中著急,就問小和尚有沒有傘,小和尚找出了一把破傘,曉月打起傘,拉著索羅定就跑下山了。

索羅定也懶得打傘,回去洗個澡就得了,不過曉月著急忙慌跑著下山,挺好看一條裙子,裙擺上又是水又是泥,看得他直皺眉。

「你慢點走,小心滾下山……」

索羅定話剛出口,果真就見曉月一個趔趄腳底下一滑。

「哇!」索羅定趕緊上去一把攬住,曉月嚇得傘都掉了。索羅定拿袖子給她擋雨,皺眉,「你急什麼。」

曉月撐著索羅定的袖子擋住頭,「回去問問大哥跟方丈說了什麼啊!」

索羅定乾笑了一聲,抓住她手舉過頭頂讓她自己先擋住腦門,邊走上前幾步撿起傘來給她擋住雨水。

曉月仰著臉看索羅定,覺得他似乎是有話要說。

索羅定看了看身後,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總之回過神來之後,將傘塞到了曉月手裡,先背她下山。

俊俊一直跟在兩人身後,時不時地,也回頭看一眼。

等到了山下,踏上回程的田間小道,曉月撐著傘趴在索羅定肩頭,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不妥啊?」

索羅定往前走,不緊不慢,「剛才讓你吃一口狗肉你又不吃。」

曉月拽他頭髮。

索羅定呲了呲牙,也不知道是被拽疼了還是忍笑,順便補充了一句,「那狗肉可好味道!」

曉月瞪他,「你還想著吃,我最討厭人家吃狗肉!以後不准吃。」

索羅定乾笑點頭,「是啦是啦。」

「然後呢,說正經事!」曉月追問。

「我說的就是正經事啊。」索羅定理直氣壯,「那狗肉超好吃!」

曉月瞇著眼睛瞧著他。

索羅定將她放下來,伸手戳她左半邊腦門,「笨。」

曉月揉著腦門看索羅定,似乎不解。

「你也會說他瘋,瘋子能有那麼好手藝把一鍋子狗肉煮那麼香?」索羅定撇嘴

,「還記得往鍋裡加一把香蔥,瘋和尚?瘋廚子還差不多。」

曉月捂著腦門發呆,良久,問,「你覺得大和尚裝瘋啊?為什麼裝瘋還要破戒?」

「其實剛才山上還有其他人。」索羅定臉上吊兒郎當的神色難得收起來了些。

「誰?」曉月皺眉,「小和尚提起白衣女鬼,這麼巧麼?陷害我大哥的也是白衣女鬼,這次又跟我大哥有關……會不會兩件事有聯繫?」

「先回書院去。」索羅定擺了擺手,「晚上我再過來看看。」

「我也來!」曉月精神了。

「你來幹嘛?」索羅定咧嘴,「姑娘家大半夜跟個男人上山?」

「大白天上山和大半夜上山有區別麼?!」曉月不甘示弱。

「呃……」索羅定仰起臉想。

「再說事關我大哥名譽和安全,誰知道是不是有人要害他!」曉月一把抓著索羅定的袖子拽回書院,「正好,我有件新的黑裙子,都沒有機會穿!」

索羅定嘴角抽了抽,這姑娘什麼都不在乎,就在意裙子是不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