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書院,曉月跑去找她哥,但是白曉風被皇上召進宮去了,據說是皇后得著幾本佛經,整個皇城估摸著只有白曉風能讀懂,所以皇后請他進宮幫著講譯經文,要三天後才能回來。
曉月找不到哥哥著急,又跑回來找索羅定,就見院子裡……索羅定和程子謙正說話呢。
曉月跑到跟前,聽到兩人是在說淨遠方丈的事。
「那和尚來路清白?」索羅定抱著胳膊問。
「的確是得道高僧。」子謙仰著頭似乎回憶,「邪門啊,前不久還好好的。」
「你認識?」
「當然了,皇城裡九成的人我都認識。」
子謙說完,不出意外的,索羅定嘴角又開始抽,「你他娘的腦子有問題!」
子謙白了他一眼,不過貌似也被說習慣了,「淨遠那和尚心腸挺好的,子午廟平日香火也很旺……」
「等一下。」索羅定打斷他,「你確定子午廟香火旺?」
「是啊。」
沒等子謙開口,曉月跑進來答應,「除了上香的人,還有不少找方丈問禪求幫忙的呢。」
「那就怪了。」索羅定好奇,「以皇城裡人八卦的程度,沒理由這麼大件事,這麼久了還沒傳開!」
「這倒是!」子謙覺得很有道理,「和尚吃肉砸廟門這種事鐵定引人關注,更何況還是淨遠和尚這麼得民心的一個高僧。」
「他很得民心?」索羅定到了桌邊坐下,打開茶壺蓋看裡邊有沒有茶水。
「是啊。」程子虔點了個頭之後,「咻」一聲跑出去,沒一會兒,又拿著一本冊子「咻」一聲跑回來,「淨遠和尚原先是官員,勤廉愛民,辦事得力,也算前途無量。不過後來突逢大難,貌似是回鄉探親的時候遇到山洪,以至於愛妻和幼子罹難。從此之後他遁入空門做了和尚,性格有轉變,和和氣氣十分豁達。他熱心幫人,子午廟收留了不少走投無路的人,總之老和尚這幾十年來所做的好事不勝枚舉,所以十里八鄉的人都十分喜愛他。
曉月在一旁一個勁點頭。
索羅定想了想,突然一臉瞭然的神情,不輕不重地「哈」了一聲。
曉月和程子虔一起望向他——哈什麼?
索羅定架著腿摸著下巴流氓樣十足,「這事情到現在還沒傳出來的理由就一個。」
曉月和程子虔對視了一眼,都乖乖到桌邊坐下,看他又有什麼高見。
「就是子午廟的劫難剛剛發生不超過三天!」索羅定
一挑眉,「這幾天白曉風的事情把什麼風頭都蓋過去了,所以沒傳出來。」
「可是山腰那和尚說發生了有一陣子了啊。」曉月不解。
「我也覺得不可能發生了這麼久都沒人知道沒人傳。」程子謙點點頭,「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和尚撒謊。」
曉月托著下巴,「他為什麼要撒謊啊……」
「那個小和尚雖然是個光頭但是不見得真是和尚。」索羅定開口。
曉月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很明顯能看出來。」索羅定無所謂地回了一句。
「怎麼個明顯法?」曉月歪個頭,表示不明白。
「嘖。」索羅定似乎覺得解釋起來有些費勁,彆扭了半天,開口,「就是……和尚看人和一般人看人不一樣,知不知道?特別是看女人。」
曉月繼續不明白,「怎麼個不一樣?」
索羅定摸了摸鼻子,似乎很難開口。
曉月見他不說就更好奇,「有什麼問題?」
「唉,曉月姑娘。」程子謙托著下巴笑瞇瞇幫著索羅定解圍,「一般男人看女人和和尚看女人當然不一樣了,正常男人看到美女無論如何都會有點反應。和尚六根清淨,看女人應該沒什麼反應,看到很漂亮的女人也不會臉紅心跳……當然了,就算六根不怎麼清淨,也多少會有些避忌。」
曉月眨眨眼,「那究竟是怎麼樣?」
索羅定望天,「你平時挺機靈的啊,怎麼突然呆了?那和尚看著你的時候滿眼都是——哇,美女啊!你說他是不是和尚?」
曉月托著下巴像是挺開心,自言自語,「哦?美女啊……」
索羅定瞧她這麼受落,也有些好笑,「可不是美女麼。」說完,站起來說找點吃的去,吃完了晚上好上山瞧瞧那幫禿子究竟搞什麼鬼,一溜煙就沒影了。
等索羅定走了,程子謙就看到曉月托著臉瞇著眼,笑得跟院子裡的花兒有一拼。
「唉,姑娘。」子謙拿筆桿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矜持啊矜持!」
曉月總算是回神了,正襟危坐順便咳嗽了一聲,左右看看才發現索羅定不在了,皺眉,「人呢?」
「吃飯去了吧。」
曉月皺眉頭,一不留神又讓他跑了,「還沒說明白呢,那和尚有問題,那是什麼人?幹嘛假扮和尚還騙我們。」
「嗯,老索的顧慮我大概能猜到。」程子謙道,「他看人很準,尤其壞人好人,基本他覺得那和尚有問題,就一定有問
題。另外,我倒是還有一樣比較擔心的。」
「什麼?」曉月見子謙表情很嚴肅,隱隱有些擔心。
子謙笑了笑,「你想想,這次的事情又跟你哥有關係,如果不是三公主之前出奇招化解了你個那單子事,這就是給你哥的第二棍,有份害瘋德高望重慈悲心腸的淨遠師父……」
曉月雙眉皺了起來,果然和她大哥又有關係!她大哥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特地來報復?而且以曉月對白曉風的瞭解,她大哥雖然平日看起來很斯文有禮,但並不是個會吃虧的人,他這次……似乎是知道其中原委,卻並不想說破,為什麼呢?
……
索羅定吃飽喝足了,還帶了些宵夜,從酒樓回來,大老遠就看到曉風書院門口的台階上,白曉月一身黑裙子,雙手托著下巴坐在那裡發呆。
索羅定搖了搖頭,這姑娘大半夜的一身黑坐門口,也不怕嚇著別人。
走到近前,仔細打量了一下,索羅定挑挑眉——白曉月一身黑看起來比之前各種裝扮都稍微顯成熟一點點,倒是有些女人味了。
不過走到她眼前了,那姑娘還是發呆中。
索羅定背著手,彎腰看她。
曉月依然兩眼發直。
索羅定也不知道她吃了飯沒有,從買回來的宵夜裡拿出個還熱的肉包子放到她眼前晃了晃。
曉月伸手,抓住包子啃了一口。
索羅定盯著她看,就見她邊發呆邊啃包子。
「喂。」
忍不住叫了她一聲,曉月猛地抬起頭,驚訝地看著索羅定,「你回來啦?」
索羅定哭笑不得,「不回來誰給你包子吃?」
曉月眨眨眼,看了看手裡的包子,似乎也納悶——什麼時候接來吃的。
「你幹嘛呢?」索羅定轉身往她身邊一坐。
「等你啊。」曉月吃掉一個包子,拿出帕子來擦嘴,「說好的晚上上山。」
「你確定要去?」索羅定又問了一次,「晚上山裡可有蛇蟲鼠蟻,說不定還有猛獸,保不齊還能冒出個小鬼。」
曉月斜了他一眼,「怕什麼,哪隻猛獸打得過你的?子謙夫子說了,小鬼都怕你!你別把我弄丟了就行了……」
曉月的話說完,索羅定倒是突然像想到了什麼,問她,「對了,我之前聽說,曉風書院鬧過鬼是不是?」
曉月愣了愣,一拍手,「是哦!被你一說我想起來了,一個白衣服的女鬼!」
「你見過?」索羅定問。
曉月搖搖頭,「有人見過,大多是聽說。」
索羅定沒出聲。
曉月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稍等一下。」索羅定看了看她腳上的繡花鞋,「你還能走動?」
曉月也的確覺得有點累,但是一方面擔心她大哥,一方面,又實在好奇不過。
正說話間,就聽到馬蹄聲由遠及近。
很快,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跑了過來,馬上鞍□齊備、嚼子腳蹬都是純銀打造,黑馬高大健碩,一根雜毛都沒有,十分漂亮。
曉月第一次見這麼大的馬,驚訝地伸手要去摸馬脖子。
「小心它咬你。」索羅定突然出聲。
嚇得曉月一縮手,狐疑地看著索羅定。
索羅定翻身上馬,伸手給她,「坐前面後面?」
曉月想了想,矜持還是要的,扭臉,「才不要跟你一匹馬。」
「那再給你弄一匹?」
曉月扁嘴,「不會騎。」
索羅定嘴角抽了抽,「那我一個人去?」
曉月趕緊揪住他袖子,想了想,「後邊吧……」
索羅定覺得倒也是,人家畢竟大姑娘,雖然感覺坐前面更安全點,坐後面可別一會兒掉下馬去。
伸手給白曉月。
曉月仔細地隔著袖子將手放到索羅定手裡。
索羅定看了看黑色薄紗裡邊一隻素白的手,盡量地輕一些抓住,等她一腳蹬住腳蹬子,就抬手不輕不重地一拽。
曉月就一個騰身,等明白過來已經坐在馬背上了。
索羅定覺得挺彆扭,回頭看她,皺眉,「小姐,你這麼坐一會兒摔死你!」
曉月側身坐在馬後,也覺得不太舒服,可是分腿坐穿裙子太不方便了,就皺眉頭。
「都跟你說了換條褲子多好。」索羅定提議。
「才不。」曉月誓死保衛穿裙子的權力。
索羅定無奈,「那要不然你坐前面來?能側著坐。
曉月想了想,點點頭。
索羅定回手一撈,將曉月攬到了前邊,讓她側身坐好。
曉月覺得舒服多了,就是一邊是索羅定的胸口,額頭差不多能碰到他下巴。
曉月抿嘴,心裡在吶喊——呀!好近怎麼辦!
索羅定見她拘謹,就道,「一會兒風大,你要是覺得顛就靠我手上。」
「哦。」曉月點點頭,心說——靠胸口行不行呀?不行,要矜持!
索
羅定從馬鞍子一旁的包袱裡抽出一塊黑色的斗篷來,抬手一抖,給曉月。
曉月頭頂著斗篷,雙手抓著,露出臉仰起來看索羅定。
「風大。」索羅定說完,對她扁嘴,「別把嘴巴吹歪了。」
話音剛落,曉月一把用斗篷圍住臉,擋好嘴巴,隔著斗篷倒是自在些,靠哪兒碰哪兒都沒那麼尷尬。
索羅定見她坐好了,一抖馬韁繩,「駕」一聲……黑馬離弦之箭一般,朝著東山狂奔而去。
曉月躲在斗篷裡,目不斜視,只看著索羅定抓著馬韁繩的雙手。
出了街市到了郊外,幾乎人影不見,靜夜如水,除了夜風吹得枝杈沙沙響,就只剩下馬蹄聲。
「你猜。」曉月突然打破寂靜,問索羅定,「我哥知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誰?」
索羅定沉默,一直沉默到曉月幾乎以為他沒聽到自己的話,他卻開了口,「估計知道。」
「他為什麼不說?」
「自然有他的理由。」
「我有些擔心。」曉月憂心。
「怕什麼?」索羅定反問。
曉月仰起臉,「我大哥那麼聰明,為什麼要忍?」
索羅定淡淡一笑,「肯吃虧和不解釋的,才是真男人,受點委屈就呱呱叫的,還不如娘們。」
「你相信我大哥啊?」曉月問。
「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索羅定無所謂,「再說了,天下第一不是那麼好當的,白曉風既然能當到現在,自然有他的本事,要我擔心幹什麼?退一萬步,就算他跟老子似的萬人唾罵遺臭萬年了,也不見得就活得不好。」
曉月笑了,眉眼彎彎,「你哪裡有遺臭萬年,遺臭萬年可不容易,比流芳千古難度還高呢!」
「這倒是!」索羅定很贊同地點了點頭,「自古大奸有大才。」
曉月覺得,索羅定哪裡是老粗?很談得來呀,而且心胸也廣闊,就算爹爹跟他談,估計也會喜歡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