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子謙手稿NO34

琴行裡很熱鬧,最近來了一批新的琴,所以買家不少,還有不少人在裡邊交換琴譜。

曉風書院的人一來,立刻引來了不少人關注。

先來的是唐月茹、唐月嫣、夏敏和元寶寶幾個姑娘,她們和樓裡的琴師說好了,要幾份新的琴譜。

只是一上樓,迎面正碰上一群姑娘下樓。

眾人抬頭一看,夏敏立刻拉著三人先到一旁看琴。

那幾個女人走下來,一陣艷俗的香粉味有些嗆人。

這琴行最常光顧的是兩類人,一類是才子佳人,另一類,就是窯姐。

說起來,這個琴行的老闆也有個怪癖,通常人家琴行,賣窯姐了就招不來才子佳人了,招來了才子佳人的,自然也不讓那些窯姐進來。但是這位琴行老闆一視同仁,誰愛買誰來買,不愛買就別買。無奈是貨比三家之後,這琴行的琴和琴譜都是最好的,所以才子佳人們再看不上那群窯姐,也難免跟人撞正在一個鋪子裡買琴。

從樓上下來的窯姐各個濃妝艷抹,下邊這四個就是高貴優雅,淡施粉黛,形成了很鮮明的對比。

窯姐兒們下來之後,也沒走,在中庭挑起琴來。

唐月茹和夏敏先上樓找琴師要琴譜。

月嫣挑中了一張琴,跟元寶寶研究起了音色,決定買下來。

但是還沒等兩人開口,旁邊突然有人插話,「老闆,這張黑焦琴我要了。」

元寶寶抬頭一看,就見是個十分漂亮的女子,不過再漂亮也擋不住身上一股風塵味。光看衣著,袒著胸口一大片白花花的,就知道應該是窯姐了。

元寶寶說,「那個,我們先看中的。」

這琴行的琴通常都是獨一無二的,很難找到第二張。

窯姐上下打量了一下元寶寶,笑了一聲,「小妹妹,這是張好琴,適合高手用的,初學用那些楊木琴吧。」

元寶寶皺眉,這人怎麼說話沒禮貌的——不過她自己本身也不怎麼喜歡彈琴。

身旁唐月嫣突然伸手,輕輕摸著琴弦,「焦木琴又叫知音琴,音色低沉,講究的是以琴交友,適合雅客文人用。楊木琴就不同啦,聲音輕佻又浮誇,更適合某些……高手。」

元寶寶抿嘴……唐月嫣脾氣可嬌貴了,驕嬌二氣並重,平日都沒人敢惹她的。不過話說回來,她也不會主動惹別人,但是誰要是惹到她頭上,那就完蛋了,這跟她皇娘麗妃一模一樣的!

在中庭買琴的除了元寶寶她們和窯姐之外,還有一些進來湊熱鬧的,或者想買琴的路人,以及其他幾個書院的學生。

皇城誰不認識唐月嫣啊,人家是七公主,貌美又尊貴,而且的確是那窯姐挑釁在先,說出去狠話了,就要預料到別人用更狠的話回你。

那窯姐雙眉一挑,盯著月嫣看。

唐月嫣會怕她,淡淡一笑,拉著元寶寶,道,「寶寶,我們去看別的琴。」

那窯姐冷笑了一聲,心說你也知道怕。

元寶寶傻呵呵被唐月嫣拉到一旁,看另一張琴,就聽唐月嫣不緊不慢地說,「剛才真是瞎了眼了看上那麼張琴。」

元寶寶不太明白,「嗯?」

「你想啊,我和那種人一個品味,說出去多丟人啊。」唐月嫣撅著嘴,她本來就長得嬌俏,這樣嬌嗔的樣子看得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客都心動不已。

「要是傳出去,我皇娘該罵我了。」唐月嫣裝著天真說的卻是狠話,「唉,平日我穿件衣服俗氣點皇娘還說我呢,女孩兒什麼最重要?名聲麼!有錢難買個乾乾淨淨。」

元寶寶再單純都知道唐月嫣指桑罵槐含沙射影說那窯姐呢。她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說自己身份尊貴皇家公主,怎麼能跟那些賣身的窯姐一個眼光,還順便罵了那窯姐不乾不淨不要臉,給爹娘丟人。

元寶寶無奈——她自己出身富貴,不過心底比較淳樸,知道那些下人丫鬟也不容易,窯姐更加了,誰不想跟月嫣似的萬千寵愛集一身?有些人淪落風塵大多是不情願的麼,自甘墮落的也大多有淒慘原因,話說得好重呀,那窯姐心裡該多難受。

而此時再看那窯姐,就見她臉色煞白,斜著眼睛看著一邊挑琴,還一臉單純若無其事的唐月嫣。

這時候,樓上唐月茹和夏敏拿著琴譜下來了。

她倆沒聽到剛才的對話,見月嫣挑琴呢,月茹就問,「嫣兒啊,挑到中意的沒?」

「還沒。」月嫣撒嬌,「皇姐你幫我挑張好的。」

唐月茹點頭下來。

這時候,門口唐星治等人也到了。

星治和胡開抬著白曉月的輪椅下了馬車,推著她進門。

岑勉早就看到從樓上裊裊婷婷走下來的唐月茹了,心情就緊張了起來。

石明亮拍拍他肩膀,示意他——淡定啊!

「哥,你們怎麼來啦?」唐月嫣看到唐星治了,就從元寶寶身後走了出來,叫唐星治。

而就在這個

時候,那窯姐突然順手操起了桌上的一個硯台,對著她就扔了過去。

可偏偏那麼巧,唐月茹正好從樓上下來,就聽到一股惡風,嚇了她一跳也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聽到有人大喊,「小心啊!」

眾人一驚。

唐月茹就感覺有人撲向自己,然後摔倒……她倒是沒怎麼摔著,因為摔在一個人懷裡了。

場面一陣亂,又聽到「彭」一聲。

「哎呀!」在唐月茹身後下來的夏敏看得真切,喊起來,「小王爺!」

原來,剛才那窯姐一硯台眼看要砸中唐月茹了,岑勉飛身就撲過去給她擋,被砸中之後不小心帶倒了唐月茹,他趕忙那自己做肉墊。

夏敏下樓扶岑勉。

月茹這會兒也回過神來了,回頭看,就見岑勉躺在樓梯上,一手小心扶著她胳膊,一手揉著腦袋還問她,「你摔著沒?「

月茹盯著他看了良久,驚呼了一聲,「哎呀!快找郎中來。」

原來岑勉剛才被硯台砸中了腦側,半邊臉都是血。

月茹嚇壞了,伸手掏了手帕給他按著傷口。

唐星治趕緊喊人。

曉月也嚇壞了,樓裡一團亂,胡開一指那窯姐,「你幹什麼啊?!」邊對傻了眼的琴行夥計說,「還不抓她去見官!「

「沒事沒事。」岑勉捂著腦袋坐起來,邊扶著月茹,順便看她受傷沒,「不是很痛。」

夏敏和石明亮都會醫術,一起給他看。

「傷口是不太大,不過傷得也不輕啊。」石明亮拿了月茹遞過來的帕子給他按著。

「郎中來啦!」葛范去對面回春堂找來了老郎中,趕緊給石明亮處理傷口。

月茹坐在一旁拿帕子給他擦血,一雙好看的眼睛裡水霧濛濛、眼淚汪汪的。

岑勉哪兒還知道疼啊,盯著眼前一臉心疼的唐月茹,他沒看錯!月茹是心疼他呢。

曉月心中也納悶,怎麼搞成這樣?再看唐月嫣,就見她低頭看著腳邊一個帶血的硯台,臉上沒什麼表情。

「你們放手,我是錯手,我要砸的是她!」那窯姐被幾個夥計抓了要送去見官,就掙扎起來,指著唐月嫣,「你是公主了不起麼?你靠自己雙手掙過一碗飯吃麼?我不偷不搶,輪到你來說我乾不乾淨?我娘早死了,你有娘你命好,神氣什麼?」

唐月嫣依舊不說話,低頭看著地上一灘血。

唐星治左右瞧了瞧,心說怎麼這窯姐剛才一硯台是要砸月嫣

的?

眼看著事情越鬧越大,人也越圍越多。

曉月就聽身後有人說話,「哎呀,這麼大動靜?」

曉月愣了愣,猛回頭,就見這次背後靈不是程子謙,而是索羅定。

「誒?」曉月又驚又喜,「你怎麼……」

索羅定摸了摸下巴,指了指岑勉,「我經過門口聽到動靜,怎麼了那小子一臉血?」

曉月心情可好了,索羅定說路過而已,這裡又不去軍營,擺明是來找自己的。將剛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索羅定點了點頭,「哦……」

眼看著外面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窯姐顯然被剛才唐月嫣幾句話狠狠羞辱了,士可殺不可辱麼,她估計被戳到了痛處,掙扎得特別激烈。

不少人也對她有些同情。

唐星治看了看胡開,那意思——這女人瘋瘋癲癲的,要不然報官?

胡開又看了看石明亮,石明亮搖搖頭,那意思——別鬧大了,萬一傳到皇宮,星治又該挨打了。

眾人正糾結,就聽岑勉說話,「算了算了,反正也沒砸著人。」

眾人愣了愣,無語。

唐月茹被他氣樂了,「你不是人啊!」

岑勉想了想,也對,就笑道,「我是男人麼,沒事,砸中臉也是小事,你們姑娘都沒事幾行了,別吵了,傷和氣。」

說話間,郎中給他處理好了,臉上的血也擦乾淨了。

岑勉頭上包了一圈白紗布,站起來,對那兩個押著窯姐的夥計說,「放手放手。」

幾個夥計面面相覷,不過還是放了手,剛才都聽夏敏叫了——這是小王爺。

岑勉看了看那窯姐,道,「趕緊回去吧。」

見那窯姐還咬著牙。

岑勉對她道,「她年紀小不懂事,你別當真了,趕緊回去吧。」

窯姐此時脾氣看來也緩過來了,又看了一眼岑勉,轉身走了。

眾人鬆了口氣。

曉月看了看索羅定。

索羅定摸著下巴——這娃真是沒脾氣啊,桂王那麼霸氣,怎麼教出來這麼個純良的兒子來?

「都沒事了沒事了啊。」葛范趕緊疏散人群,順便給了店裡夥計些銀子,讓他們找人清理一下,順便賠了那砸碎的硯台,邊囑咐不要到處亂說。

夥計自然識做。

唐月茹還是擔心岑勉的傷勢,剛想說讓他回去休息,卻見唐月嫣走上來。

岑勉見月嫣走到

自己面前,臉板著,一臉的不高興,也有些納悶,心說剛才莫不是嚇著了?

「誰讓你說那些話的?你才年紀小不懂事呢,用得著你替我道歉?!」說著,唐月嫣推了岑勉一把。

岑勉自然沒被她推倒,不過往後退了一步,捂著腦袋一臉茫然地看她,樣子看著挺傻氣。

「月嫣!」唐星治覺得不像話,拉住唐月嫣,「你鬧夠了啊,多虧了岑勉幫你解圍,你也不看看什麼地方,大庭廣眾的跟個窯姐吵架,你是公主你知不知道?」

唐月嫣回頭狠狠瞪唐星治,「你替外人罵我?」

唐星治張了張嘴,「那個……哥不是怕你出事麼。」

唐月嫣轉身走了,她倒是沒哭鼻子,臉上很是凶悍。

唐星治左右看了看,一眼看到了白曉月身後的索羅定。

曉月趕緊對他擺手,「你快追著去吧,她一個人跑了別出什麼事。」

唐星治無奈,跺跺腳追妹子去了。

葛范和胡開對視了一眼,無語問蒼天,這叫什麼事兒。

石明亮倒是抱著那把黑焦琴問掌櫃的,「多少銀子啊這琴?」

夏敏瞪他,「你還有心思買琴?」

石明亮一臉認真,「本來就是陪岑勉來買琴的麼,這琴好啊!意義非凡!」說著,對岑勉挑挑眉,「哦?」

岑勉有些不好意思……這琴,的確意義非凡。

索羅定胳膊肘靠在曉月的輪椅背上,笑道,「出乎預料的順利啊。」

曉月回頭看他,問,「你見好五皇子啦?他沒有為難你?」

索羅定嘴角撇了撇,「你也忒看得起他了。」

「喂,索羅定。」胡開到他身邊,「唐星宇找你幹嘛?」

索羅定望天想了想,「沒幹嘛,就喝了壺茶。」

索羅定說的是實話,胡開卻心裡毛了,「他找你喝茶?你是不是有什麼隱瞞沒說?」

索羅定一樂,「你去問問子謙或者白曉風唄,他倆全程在外邊聽著。」

「這樣啊……」胡開似乎放心了點,又問,「你不回變節吧?」

索羅定笑了,「變節?」

「吶,好歹一個書院的還共過患難,你不回不幫星治幫星宇吧?」葛范也上來幫著說話。

索羅定笑得痞氣,點頭,「唐星宇麼,是糊不上牆,老子不怎麼待見。」

石明亮在一旁點頭,胡開和葛范鬆了口氣。

「不過麼。」索羅定一

手一個搭住肩膀,看了看胡開又看了看葛范,「爺什麼時候跟你們上過一條船?」

三人一愣,瞧著索羅定。

索羅定放開手,抱著胳膊,「還不趕緊進宮救人?皇后娘娘估計等著唐星治呢,回去後他和唐月嫣估計都得挨罰。」

胡開一驚,趕緊就要往外跑,但想了想覺得不對頭又跑回來,「可如果皇后娘娘真要打人我也沒轍。」

「蠢啊你。」索羅定一腳將他踹出去,「去求皇上唄。」

胡開被踹出去,揉著屁股就跑了。

門口圍觀的人不少看到索羅定踹胡開出門,又看到三公主扶著受傷的岑勉出門,還有夥計拿著擦地的帕子走出來,好傢伙,滿手的血啊!

晚飯的時候,八卦就又傳開了,說是索羅定大鬧琴行。

「索羅定這個粗人去琴行幹什麼啊?」

「誰知道啊,據說還調戲了個窯姐勒。」

「真過分啊!」

「那窯姐用硯台砸他,差點砸到三公主!」

「媽呀,三公主不會受傷了吧?」

「才沒有呢,那個小王爺岑勉可英勇了,飛身給三公主擋了一硯台,據說砸成重傷了。」

「人這麼好啊?」

「豈止,還沒追究那窯姐的責任,替索羅定跟她道歉呢,說他是個粗人,讓窯姐別見怪。」

「哎呀,岑勉人真好啊?」

「可不是,七公主都被嚇跑了,六皇子追去了,索羅定發脾氣,還把胡開小王爺從琴行踹了出來呢!」

「要死!」

「夥計擦地的時候,那一帕子血啊,索羅定這個蠻子真造孽!」

「就是啊,太討人嫌了!」

……

曉風書院,索羅定的大院子裡。

子廉架起個爐子煮火鍋,幾個士兵在一旁搭個燒烤的架子,貌似今天又抓了不少野味。

索羅定盤腿坐在院子中間的座位上,拿著根肉骨頭逗俊俊。

程子謙翻看著今天的八卦,邊不無感慨地表示,「老索啊,你真行啊,就是出去走了一圈,所有騷亂都是你挑起的。」

索羅定撇嘴。

「索將軍,你要不要澄清一下啊,這麼無辜被屈明明不關你的事!」岑勉十分不好意思。

索羅定一擺手,「哎,又不是第一天,管他那麼多呢。」

「可世人誤會你,都拿你當惡人啊!」岑勉抱不平,「你又沒幹什麼?」

「也沒什麼不好啊,去吃飯都不用搶座位,看到我都自動彈開,走路不知道多寬敞

。」說完,索羅定將肉骨頭給了俊俊,跳下石桌跟手下一起烤肉。

程子謙抱著卷宗問一旁正翻圖譜的白曉月,「老索又被冤枉了,不心疼啊?」

白曉月瞄了他一眼,「明知故問。」

程子謙笑得欠揍。

曉月歎氣,索羅定被冤枉她自然心疼的,但是又覺得不喜歡索羅定的人越多越好,特別是女人,那就沒人來搶了!

……

掌燈的時候,火鍋和燒烤都可以吃了,書院眾人都被香味吸引過來了,一起坐著吃飯。

這時候,門口唐星治蔫頭耷腦地進來了,身邊胡開拿著個軟墊子。

「怎麼?挨揍了?」白曉風見唐星治捂著屁股,有些無奈,皇后娘娘也實在是太嚴。

「月嫣呢?」月茹捧著碗,問唐星治。

星治歎了口氣,「被她皇娘扇了一嘴巴,在屋子裡哭呢,說不吃飯了。」

眾人暗暗吐舌頭,麗妃不愧是麗妃啊,下手也不軟,一個被扇嘴巴一個被揍屁股,唉,其實皇家的子女有時候還不如普通人家的。

「月嫣中午飯就沒吃,這回又不吃晚飯了,還哭,別弄病了。」月茹擔心。

「是啊,她要麼不病,要病起來咳得昏天黑地的。」夏敏皺眉,對唐星治道,「你給她送點吃的去唄。」

唐星治剛剛坐下,疼得直吸氣,「我自個兒都自身難保了,你們給她送去唄。」

夏敏看了看元寶寶,元寶寶看了看石明亮,最後眾人看白曉風。

白曉風優雅地喝著酒,見眾人看自己,就對一旁幫曉月涮羊肉的索羅定,「你去吧。」

「哇……」不止索羅定,眾人都忍不住哇了一嗓子,「月嫣該更吃不下東西了。」

「還是我去吧。」元寶寶給弄了碗熱湯,又弄了兩個雞翅膀,跑去找唐月嫣了。

沒一會兒,哭喪著臉回來了,「月嫣發好大的脾氣啊,湯都被她灑了,幸好我跑得快,不然雞翅膀就砸我身上了。」

眾人也無奈。

「這麼大脾氣?」索羅定問一旁叼著雞腿奮筆疾書的程子謙。

「嗯,七公主不怎麼發脾氣,不過一旦發起脾氣來那根本收不住啊,最好的法子就是聽之任之,等她心情好之前,全部避開她走!」子謙嘖嘖搖頭。

眾人也都過來人似的點頭。

索羅定搖頭——這脾氣誰受得了啊,真心該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