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眾人吃完火鍋就各自去睡了。
唐星治屁股被打,趴在床上生悶氣,他娘打他的理由不是他沒看好唐月嫣惹了事,也不是岑勉第一天來被他帶出去就被人砸了個頭破血流,而是唐星宇找索羅定的時候,他為什麼不在場?為什麼不關心唐星宇找索羅定究竟要幹嘛,一顆心只知道白曉月,一點出息都沒有。
唐星治趴在枕頭上,悶悶不樂,他覺得做皇子其實一點意思都沒有,就算日後做了皇帝,也沒什麼意思。
「篤篤篤」
敲門的聲音傳來。
唐星治喊了聲,「進來。」
這時候,門被推開,岑勉手裡拿著個藥瓶子,探頭進來看,「星治。」
「岑勉?你還沒睡啊?」唐星治抬頭看他。
唐星治推開門進來,走到他身邊,遞了藥瓶給他,「你疼得睡不著吧?這藥是我爹軍營裡的軍醫調配的,你擦在傷處,可以消腫止痛的。」
「哦。」唐星治接了,歎口氣,「有心啦,其實我皮糙肉厚,屁股上的肉尤其厚啊,恢復起來可快了。」
岑勉驚訝,「你的意思是,你經常挨打?」
唐星治乾笑了兩聲,「可不是麼。」
「這次要不是因為幫我,你也不用無緣無故挨頓打。」岑勉有些歉疚。
「你人也太傻老實了。」唐星治擺了擺手,「分明是月嫣惹是生非,跟你什麼關係……你知不知道啊,還好你幫著月茹姐姐擋了那一硯台,要不然砸在月茹身上,你想她弱柳扶風的,萬一砸出個好歹來,我還有命麼……別說母后了,父王估計都得打死我。」
岑勉笑了笑,摸摸頭。
「不過你今天表現不錯啊!」唐星治點頭,「白曉風大概再轉世個幾輩子,也不可能這樣奮不顧身去救個女人。」
岑勉搔了搔頭,「當時也沒多想。」
「所以說你好男人咯。」唐星治托著下巴靠在枕頭上搖頭,「唉,月嫣這脾氣也真得改改,刁蠻又任性,最近這幾天也不知道在燥些什麼,脾氣好似比往日大了不少。」
岑勉送了藥了,就起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唐星治點點頭,岑勉出了院子,往自己的房間走。
經過廚房的時候,就聽到裡邊有聲音,探頭往裡瞧了瞧,就見一個身影在廚房裡,之後還傳來,「呯」一聲,貌似是碗摔了。
岑勉走進去一看,唐月嫣正手忙腳亂地撿東西。
「七公主?」
>唐月嫣一驚,回頭看到是岑勉,白了他一眼。
岑勉想起剛才唐月茹說,月嫣中午飯就沒吃,晚上又鬧脾氣,大概是餓了。
籠屜裡的包子已經涼了,岑勉見月嫣扁著嘴去撿地上的碎碗,就過去幫忙,「我來吧。」
月嫣站起來要出門。
「我給你煮碗麵吧?」岑勉笑說,「偷些老索的醬牛肉下面。」
月嫣停下了腳步,雖然很想走不過肚子不爭氣,餓死了。
岑勉在廚房裡找了找,沒找到麵條只找到了餛飩皮,就拿出一些來切碎了,給月嫣煮了一碗,又放上些醬牛肉做澆頭,端過來放到了月嫣面前。
唐月嫣皺眉,「什麼東西,髒兮兮的。」
岑勉笑了,「你先墊墊肚子,少吃點,去睡一覺明早就有早飯吃了。」
月嫣扁扁嘴,用筷子挑了一條面塞進嘴裡,嚼了嚼,倒是覺得味道還不錯,於是乖乖吃了起來。
岑勉洗了洗手,就見月嫣拍了拍桌子一旁,那意思似乎是要他坐下。
岑勉於是過去坐下。
「你喜歡我三姐啊?」月嫣邊吃,邊問他。
岑勉臉緋紅,搔了搔後腦……莫非唐星治跟她說了。
唐月嫣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傻子。」
岑勉尷尬。
「你剛才幹嘛跟那個窯姐道歉!」唐月嫣不滿,「我又沒做錯,是她先來招惹我的!」
岑勉又搔搔頭,「那她在氣頭上麼……」
「我也在氣頭上!憑什麼我一個公主要跟個低三下四的窯姐去道歉?!」月嫣瞪他。
岑勉有些後悔,剛才不進來廚房就好了,這回怎麼回答,良久,說,「那……你也說了你是公主,她是窯姐,她已經很慘了,你就讓著她點麼。」
……
岑勉說完,月嫣倒是不說話了,邊吃麵邊斜著眼睛瞧他。
岑勉摸了摸鼻子,被看得毛毛的。
月嫣邊吃麵,邊說,「你再這麼唯唯諾諾的,我三姐才看不上你呢。「
岑勉不做聲,坐在一旁。
月嫣又斜了他一眼,「你們還真奇怪,你就喜歡我三姐,曉月更有病,喜歡索羅定。」
岑勉皺眉,「索羅定不好麼?他和曉月姑娘好般配!」
月嫣嘴角抽了抽,「配個屁,一個宰相千金,大才女……」
「那索羅定是大將軍,功夫一流啊!」岑勉沒等月嫣說完,便打斷她,「不好以門第之見來衡量喜歡
不喜歡這種事情,兩情相悅最緊要。「
月嫣吃完麵,放下筷子,「那你真喜歡我三姐,怎麼不去提親的?」
「那不行。」岑勉搖頭,「月茹姐姐自己選最重要。」
「哈?」月嫣不明白。
「她如果喜歡別人,那我去提親,不是徒增她煩惱。」岑勉搖頭,「要不得要不得。」
唐月嫣真想把碗扣他腦門上,沒出息!
「你吃完了哦?」岑勉戰戰兢兢收了碗放在水槽了,生怕這小公主一會兒又發什麼脾氣,「我回房了,你也早點睡。」說完,跑了。
唐月嫣氣哼哼出了廚房,就看到程子謙蹲在不遠處的一個石墩子上正寫東西呢。
月嫣就走過去,「子謙夫子啊,你都不用睡覺的麼?」
子謙笑得別有深意,「睡的,睡的,這就去睡了。」
說完,瞇著眼睛溜躂走了。
……
次日清晨,索羅定在一陣喧嘩聲中醒過來,撓了撓頭——這麼吵?
起身打開門一看,嚇他一機靈,就見丫鬟小廝們正收拾院子掃塵呢,風風火火的。
索羅定抱著胳膊走到院子裡抬頭看看天,這天剛濛濛亮,比自己平日起來的時辰還早呢,這幫子人幹嘛?
順手提溜住一個忙活的小廝,「不年不節的,你們幹嘛?」
「索將軍。」小廝道,「昨晚上宮裡傳來的消息,說皇后娘娘想來參觀書院,這不要打掃麼,索將軍你有沒有要洗的衣物?」
索羅定嘴角抽了抽,搖頭……心說皇后昨天剛剛打了唐星治屁股,今早來書院參觀?
不過他也沒多想,活動了一下筋骨,跑去廚房了。
索羅定到了廚房碰上小玉,讓她去告訴白曉月,自己已經起了,面自己煮,讓她這個月都別早起了,好好養病。
小玉飛也似地跑去了,剛剛睡夢中醒來的白曉月一聽小玉繪聲繪色跟她說了一通,在被子裡滾來滾去,甜蜜蜜。
曉月是美了,準備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來,過幾天就是皇上壽誕了,每年這段時間都會放假,各種花會啊、慶典啊陸續有來,才子佳人們卯足了勁玩一通。曉月雖然腿腳不方便,但是勝在有索羅定推輪椅啊!下午就是花會了,和索羅定一起去,還能八卦一下他哥、岑勉和月茹、月嫣兩個的事……
只可惜白曉月的好心情在一個噩耗中被打斷了。
白曉風沉著臉來跟她說,「完了,皇后逛
書院,讓娘陪著來的。」
……
曉月一張嘴張老大,「什麼!」
「娘昨天去宮裡陪皇后娘娘喫茶,聊起說好幾天沒見你了,你也不回家。」白曉風無奈,「她一聽皇后今早要來參觀書院就說要一起來,你完了,我也保不住你了!」
「怎麼辦!」曉月一把抓住白曉風的衣服袖子,「我還要去花會呢!這樣子要被娘拉回家關禁閉的!」
白曉風被她拽著袖子,「你問我我問誰去?我一會兒還挨罵呢,說不定爹知道了我還得挨揍。」
「不是吧!」曉月哭喪著臉,「你想辦法麼!」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
兩人一回頭,不出預料的,程子謙躲在後頭偷聽呢。
「夫子你有辦法?」曉月趕忙問。
「你跟老索私奔吧,怎麼樣?」程子謙話出口,白曉風想一腳踹他出去,不過曉月倒是托著下巴很認真地想了起來,「嗯,這個麼……」
「你想都別想!」白曉風警告。
「小姐小姐。」
這時候,小玉又跑了進來,「元小姐和七公主他們要去挑明日花會穿的衣服,問你要什麼款式的,她們好給你帶回來。」
白曉月一聽,得著救星了,「讓她們等我,我也去!」
……
於是,半個時辰後,索羅定無奈地坐在馬車的前邊,靠著車轅,一旁小廝戰戰兢兢地趕著馬車,車裡,滿車子的女人。
索羅定今日是無妄之災,他早早吃了早飯,想著反正今天沒課,所以準備去軍營混上一整天。他本來想帶點人到大平山一帶逛逛,看看有沒有那幫山賊的線索。
沒想到的是他剛出門就被白曉月截住了,說要他推車。
索羅定也無奈,估計這小姐不是買書就是買筆,沒想到等來了一車子女人,說是去買衫。索羅定本來想跑的,白曉月拽住不放,於是……這位大將軍只好悶悶不樂陪著來買衣服了。
車子在皇城最大的成衣鋪前邊停了下來,索羅定放眼望去,好傢伙……都是女人!
索羅定那叫個無語問蒼天啊,不過還得給白曉月搬車子,無奈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曉月的輪椅可沉了,兩個小廝才能搬得動,但是索羅定一隻手提上提下倒是挺輕鬆,幾個姑娘盤算著今天看來能多買些東西,索羅定拿得動的!
推著曉月的輪椅進了成衣鋪,索羅定就覺得眼暈……那些個花布啊,比迷魂陣還
打眼呢,根本看不清楚。索羅定開始想,什麼五行陣啊八卦陣啊,關鍵時刻來個花佈陣估計比什麼都管用。
成衣鋪掌櫃的一看貴客到,立刻封了半扇門,方便姑娘們挑衣服。
索羅定想找個角落瞇一下,或者會馬車上去睡一覺,但是曉月要他推著看衣服,索羅定愁啊,推著白曉月的車子,一塊花布一塊花布看過去。
曉月邊看還邊問他,「這個好不好?那個是不是更好?你喜歡哪個?」
索羅定暈頭轉向,心說他是造了什麼孽要淪落到配一群姑娘挑花布。
索羅定捧著一堆挑好的成衣跑出去,放在馬車裡,坐下喘口氣,見對面有個茶館,準備進去喝杯茶歇會兒再回來搬衣服。
進茶館坐下,索羅定丟了兩顆花生米在嘴裡,正嚼著呢,就聽路邊兩個小孩兒邊丟石子邊唱歌謠,好似是在玩什麼遊戲。
索羅定喝著茶,就聽到了唱詞兒,其他幾句他是沒聽太清楚,最後兩句他聽明白了,什麼「先皇的閨女非親生,先皇的娘娘愛偷人……」
「噗……」索羅定一口茶水噴出來,掏耳朵仔細聽。
「娘喂。」
索羅定低頭,就見程子謙蹲在椅子旁邊也側著耳朵聽幾個小娃兒的唱詞呢。
「喂,小孩兒。」程子謙伸手拽了拽其中一個,「這歌謠誰教給你的?」
小孩兒愣了愣,看程子謙,「大家都在唱。」
索羅定和程子謙對視了一眼,這幾個小孩兒看著才三四歲,估計也不懂詞兒的意思,這歌聽著挺順口的,小孩兒不過是玩遊戲罷了……但這歌是誰教給他們的?這麼點兒的小孩兒都在傳唱,看來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索羅定。」
這時候,元寶寶跑過來,臉蛋紅撲撲的,「我們都挑好啦,要你去搬衣服呢,還有曉月的輪椅……」
元寶寶話沒說完,也被一旁幾個小孩兒的唱詞吸引了,掏掏耳朵,「啥?」
「呃,趕緊搬回去吧。」索羅定拽著元寶寶就回成衣鋪去了,元寶寶還鬧不明白呢,什麼「先皇的娘娘愛偷人」啊?
索羅定將衣服搬上車的時候,程子謙已經給了幾個小孩兒一些銀子讓他們買糖吃去,別在附近唱了。
曉月她們從成衣鋪出來,因為買著了喜歡的裙子心情都不錯,索羅定搬著曉月的輪椅上馬車。這時候他才感覺到……周圍的氣氛稍微有那麼一些些的怪異。
曉風書院的男男
女女都是風雲人物,出來被圍觀是常有的事,所以之前索羅定也沒太在意,但是現在一看,發現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以前路人大多一臉欽慕好奇,如今……卻似乎帶著點指指點點的獵奇勁兒,有的還在笑。
曉月他們幾個姑娘是完全沒發現異樣。
剛坐進馬車放下簾子,索羅定到了車頭坐下,就聽人群裡不知道是哪個人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先皇的娘娘愛偷人……」
人群一陣哄笑。
索羅定皺眉。
馬車裡的姑娘們都沒怎麼聽明白,但是聽到外邊有一陣騷動。
「在幹嗎呢?」夏敏就想探頭出去看看。
元寶寶一手擋住車簾子,緊張得一雙眼睛瞪得溜圓。
唐月嫣正看圖樣呢,有些不解地看她,「怎麼了?」
「沒……沒有。」元寶寶一緊張就結巴。
幸好這時,馬車動了。
曉月因為坐著輪椅所以是靠著窗戶的,她剛才,好像是聽到了那句話,什麼「偷人……」?
唐月茹沒怎麼聽清楚,不過這幾天她也覺得怪怪的,似乎總也有人對她指指點點。
……
馬車回到曉風書院,書院裡的丫鬟下人出來幫忙拿東西。
索羅定翻身下馬,就看到白曉風走出來。
曉月扒著車窗問,「哥,娘走了沒?」
白曉風點點頭,「早走了。」
曉月鬆口氣。
索羅定將她的輪椅搬下馬車,左右看了看,就見路過的人有不少都偷笑地跑掉,皺眉——果然傳開了麼。
「老索。」
剛將輪椅推進書院,程子謙就閃到了索羅定身後,手指一拽他袖子,一偏頭,那意思——一旁說話!
索羅定將曉月的輪椅交給了白曉風,跟著程子謙到一旁,「怎麼個情況?」
「傳開了,貌似是十來天之前,有小孩兒開始唱這個歌謠,歌詞有些隱晦,不過挺上口的,意思就是先皇的娘娘給他戴了個綠帽,三公主唐月茹是跟個侍衛偷情生下來的,先皇根本不能生育,但是又怕說出來丟人,所以吃了個啞巴虧,早早賜死了皇后娘娘,自己也被活活氣死了。」
索羅定皺眉,「十天前就開始傳了?也就是說那時候岑勉父子還沒進皇城是吧?」
子謙想了想,點頭,「沒人知道他們會來。」
「傳了那麼久了啊……難怪皇上派侍衛盯著三公主了。」索羅定摸了摸下巴,「你之前
不是說皇后和麗妃派人查了三公主的生事麼,你有第一手八卦……這回證明八卦是准的?」
「你也覺得是麗妃和皇后派人傳出去的消息?」
索羅定想了想,一聳肩,「如果真的屬實,那這一招可謂永絕後患。」
「皇后不擔心岑勉會看上月茹也可以理解了。」程子謙撇嘴,「桂王是死都不可能讓岑勉娶唐月茹的吧,白相也死活不會讓白曉風娶她……三公主情況堪憂啊!年紀又不小了,本來是天上的公主皇城第一美人,這下子變成野種了還是皇族之恥啊!」
兩人正說著,就聽到身後「啪嗒」一聲。
回頭,就見岑勉站在他倆身後,原本手裡貌似是拿著個茶杯的,這會兒摔爛了都。
程子謙和索羅定對視了一眼,趕緊四外看……幸好只有岑勉在身後沒別人。
索羅定瞪程子謙——都是你傳染的,走路各個沒聲音。
程子謙撇嘴——你那麼好的功夫,背後站著人都不知道還有臉說我。
「你們說真的啊?」岑勉憂心忡忡,「我剛才在路上也有聽到小孩兒胡唱,這關係到月茹姐姐的名聲,沒有真憑實據不可以亂說啊!」
索羅定見岑勉臉通紅上火的架勢,趕緊讓他消消氣,從長計議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