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子謙手稿NO36

唐月茹並非真的皇家血脈,先皇叫人戴了綠帽子,這種八卦一旦傳出來,那簡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過八卦分很多種,有的只是男歡女愛家長裡短,誰都敢在明面兒上說,可有的涉及家國天下,皇室秘聞,大家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也只敢在背地裡議論一下。但議論的人如果太多了,聲音自然會傳出來……隱隱的,眾人都覺得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花會如期而至,姑娘們各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人蜂擁而出,趕往東城的花園子。

皇城東邊有河,河不算寬,也不算長,卻有三十四座各式各樣的橋,橋上擺滿了花,橋頭是吃食街,橋尾是花街,河兩岸的商舖則是拉了長長的綵燈橫跨河面,再加上陸續而來的畫舫,整個東城五光十色,分外妖嬈。

皇上壽誕的慶典通常都由花會開始。

掌燈十分,煙火上天,皇城的人也快活了起來。

索羅定、白曉風和岑勉都站在曉風書院門口等著。

三個男人表情各異。

岑勉是一臉期待,今日可以和月茹一起漫步橋上,賞花看燈,他長這麼大,第一次那麼開心。

而白曉風則是依然那麼風度翩翩喜怒不形於色,路邊的姑娘們看著他兩眼放光,竊竊私語情緒高昂。

索羅定是一臉的喪氣——好煩好吵。

唐星治四兄弟是第二波出來的人,這幾個也是小孩兒心性,興高采烈跑出來,討論一會兒去哪兒玩。

最後邊出來的,自然是姑娘們。

程子謙幫著把曉月推了出來。

白曉月一身白色的長裙,最近經常坐著又吃得挺好,所以稍稍圓了些,看起來面色紅潤,很有精神。

白曉風暗暗點頭——這個狀態只要腳好了,回家爹娘看到一定很滿意。養肥了也該嫁了……想著,又看了看一旁打著哈欠的索羅定,歎氣,妹夫人選稍顯不靠譜。

曉月披著一塊繡得非常漂亮的青色毯子,用來擋風的,偷眼打量索羅定。

索羅定打完了哈欠正好也看見她——曉月今天稍稍妝濃了些,看起來脫了幾分稚氣,更明艷了幾分。

搔了搔腮幫子,索羅定不禁想——這丫頭倒是生得真標緻。

曉月自然看到了索羅定眼中閃過的一絲讚許,笑彎了眉眼。心說,不枉費她化了小半天時間裝扮,你這呆子再呆也分得出好看不好看吧,頑石也要你點頭!哼!

程子謙將車子給了

索羅定。

索羅定一手拉著輪椅的椅背,一手去摸跟著曉月出來的俊俊。

後邊,唐月茹和唐月嫣是挽著手出來的,月嫣穿著一件紅色的裙子,明艷動人,畢竟年輕啊,什麼顏色都能壓得住,且她長相甜美又稚氣,哪怕是艷麗一些,也沒半分的俗味,反更顯嬌俏。

相比起月嫣,月茹穿著一件淡紫色的長裙,她怕冷,還有一件披風裹著,頭髮盤起,唐月茹自然是絕色的,妝容再淡也難掩她風華,看得岑勉都移不開視線。

就連胡開都跟唐星治小聲說,「別說,你三姐真真是傾國傾城啊,那些個花魁美人跟她比就得扔,差太遠了!」

不過可惜,唐月茹此時臉上有淡淡愁容,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大家已經刻意地盡量避免讓她聽到那些個流言蜚語,但是該聽到的終歸會聽到。

一開始聽到這些不堪入耳的傳聞,月茹幾乎氣得昏過去,但是人言可畏,她都沒有機會解釋,大部分的人都已經當真了。

月茹的記憶中,她母后高貴優雅,她父皇慈愛和善,她雖然生在皇家,但是自幼父母寵愛,父母也恩愛,她父皇完全是因為她母后病逝,思念成疾鬱鬱而終,臨死還不忘托付江山的時候托孤,讓她皇叔當親生女兒一樣照顧她這個孤女,怎麼可能不是親生的!可現在的問題是全皇城的人都拿她當野種,望向她的眼神不是輕蔑嘲笑就是惋惜同情,真是氣人!

白曉月望著唐月茹,總覺得她好像瘦了些,低頭,看蹲在一旁跟俊俊玩得挺開心的索羅定,伸手戳戳他。

索羅定抬頭。

曉月小聲說,「你有辦法沒有呀?」

索羅定微微一愣,「什麼?」

曉月看了看唐月茹,「月茹姐姐呀。」

索羅定回頭看了一眼走出門和眾人一起往前走的唐月茹,不太明白,「怎麼了?」

「外邊傳成這樣子,你有沒有辦法幫幫她?」曉月歎氣。

索羅定失笑,也有些無奈,「我怎麼管啊。」邊說,邊推著她的輪椅往前走,「

「你不是最有法子的麼,這樣子要怎麼辦?」曉月無奈。

「那如果是假的就真不了,如果是真的也無所謂,又不是她的錯。」索羅定倒是說得輕描淡寫,「時也運也命也,管他呢。」

曉月無奈地看著他,都沒心思生氣了。

就在她回頭的一瞬,忽然感覺似乎有誰在盯著她看。

曉月四外望了望,錯覺麼?剛才突然心裡一抽的感覺。

「你幹嘛?冷啊?」索羅定見她只裹了個小披風,就嘴碎,「坐椅子上了就多蓋點麼,晚上風大。」

「不是,好像有人在看我。」曉月皺眉認真說。

索羅定倒是聽著新鮮,「你小姐好歹大美人,被人看正常啊,別那麼小氣。」

曉月心裡又呼啦一下——大美人啊!誰看她來著?不記得了!

眾人很快來到了城東的花街。

長長的街道人流如織,前方是皇宮的西城門,牆頭上也是燈火輝煌,今天整個皇城的人都在慶祝。

這群才子佳人混到了人群裡,也就不那麼突兀了。

白曉風走在前邊,身邊跟著唐月嫣。月嫣今天心情似乎不錯,看著花燈顯得有些雀躍。

白曉風也看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還是一貫的懶洋洋。

唐星治他們四個已經不見蹤影了,大概跑去哪兒玩了。

唐月茹走在白曉風身後,一旁,岑勉緊跟著,但也不敢靠她太近。

最後邊,索羅定推著白曉月,給她買了一串糖葫蘆讓她拿著啃。

「我最近都胖了。」曉月邊啃,邊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頦,軟乎乎。

「來,再吃個包子。」索羅定要去給她買包子,曉月憤恨揪住他袖子……

「老索,別往前邊走了,調頭調頭!」

兩人正說笑,就看到程子謙風急火燎奔回來,一個勁擺手。

「幹嘛不往前走?」索羅定抬頭張望,就見前邊好大一張戲檯子,是外地來的戲班子在演戲,好多人看,還有好多人笑呢。

「在演什麼?」索羅定挺感興趣。

「哎呀,三公主呢?」程子謙卻著急。

「月茹姐姐在前面呀。」曉月伸手一指,就見在人群外,唐月茹等人也在駐足觀看那一台戲。

「糟糕!」程子謙趕緊往前跑。

白曉月和索羅定對視了一眼,怎麼了這是?

戲台上唱的也不知道是哪裡的戲種,好像是滑稽戲,角兒們都畫著大花臉,說話拿腔作調的挺有趣

再看四周圍的人,都笑得前仰後合的。

仔細一看上邊演的什麼,竟然是演的先皇和皇后吵架,皇后偷情給他戴綠帽的戲碼。

白曉月捂著嘴睜大眼睛看索羅定——這也能演啊?

眾人下意識看唐月茹,就見她一張臉煞白。

岑勉趕緊拉著她往回走。

唐月茹還不肯走。

>唐月嫣聽著也挺來氣,「什麼玩意兒!哥!哥!」

沒一會兒,拿著個烤肉串的唐星治跑來了,「幹嘛?」

唐月嫣望台上一指,「你聽聽都唱的什麼!」

唐星治一聽,肉串的桿子都差點吞肚子裡。

「混賬東西!」唐星治當即火大,叫人拆檯子抓戲子,胡開趕緊攔住他,「你不怕又挨頓打啊?」

「挨打也要拆,簡直胡說八道!」唐星治來氣,不過此時人潮湧動,好些人都起哄,說些難聽話,說什麼做得出又怕人說什麼,身正不怕影子斜。

唐星治越聽越來氣。

曉月著急了,推了推索羅定,「會不會出事啊?」

索羅定抱著胳膊,「已經算是出事了吧,鬧那麼大。」

「轟……」

正說話間,突然就聽到一陣響動,隨後是一陣騷亂。

索羅定抬頭一看,只見不知道為什麼,戲檯子塌下來了一半,好些人都被壓到了,台上的戲子們也都滾了下來,有的摔傷的,就聽到尖叫聲四起,人群開始紛紛往外湧。

這裡剛才聚集了太多人,這一下子人潮突然散開,立馬推搡的踩踏的亂成一鍋粥,好些人沒站穩都被擠到河裡去了。

索羅定一看情況不妙,伸手一把抱起曉月,縱身一躍上了屋頂。

曉月被放在屋頂上,就看到下邊的人跟潮湧一樣四散奔逃,場面很是嚇人。

這一亂誰也顧不上誰,岑勉趕緊護著唐月茹,見人潮來了,抱起她就往一旁的巷子裡躲。

白曉風和唐星治他們將幾個女生都往巷子裡帶。

「寶寶呢?」夏敏到了巷子裡一看沒了元寶寶,叫了起來。

索羅定在屋頂上看的清楚,元寶寶被絆倒了,摔在人群裡。

他縱身一躍下去,一腳踹翻了幾個準備踩上來的,將元寶寶拉起來帶到了巷子裡,又去屋頂上將白曉月抱了下來,要去找輪椅,白曉風攔住他,「不用去了,再做一個吧。」

眾人彼此檢查了一下,曉風書院的人都沒受傷,也齊整。

子謙是最後一個從人堆裡鑽出來的,「奶奶滴,有人故意搗亂!」說著,拿出兩根被削斷的毛竹竿子給眾人看,「這是戲檯子的支腳,被砍斷了!所以檯子才會塌。」

索羅定接過那毛竹竿子看了看,若有所思。

「姐,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唐月嫣忍不住問唐月茹,「誰針對你編出這些爛七八糟的東西來。」

唐月茹這會兒又氣又驚,哪裡還說得上話,一旁元寶寶剛才摔倒嚇壞了,要不是索羅定把她救起來可能都被人踩死了,想想後怕,嗚嗚直哭。

夏敏在一旁安慰她,邊看眾人——怎麼辦啊?

唐星治抱著胳膊,心裡也有些毛,今天不知道有沒有死人。

「我們回去吧……」胡開說。

「先別走。」索羅定擺了擺手,對胡開他們四個指了指外邊,「人潮散了應該有很多傷患,你們四個出去救人,把太醫院的太醫都找來給傷患治病。」

「啊?」胡開等人面面相覷。

白曉風點了點頭,示意——照做!

唐星治等趕忙出去了,這時候,皇城維持治安的人馬也來了,見此場景嚇了一跳,正好唐星治在呢,就聽他的指揮救人。

索羅定打了個響指,屋頂上,子廉探頭出來。

「把那幾個唱戲的都找出來,每個都要!」

「是。」子廉一閃沒了蹤影。

索羅定看了看毛竹竿子,問白曉風,「你怎麼看?」

白曉風想了想,「大概跟你的看法差不多。」

索羅定皺眉。

程子謙搖頭,「真想不到啊,風雲突變。」

「他們打什麼啞謎呢?」唐月嫣著急使不上力,問一旁岑勉。

但岑勉此時全副心神都在唐月茹身上,那樣子,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好了,滿眼心疼。

月嫣看了他幾眼,撇嘴——癡子!一點出息都沒有。

……

當夜,女生們先被送回了書院,其他人都不在,唐星治他們負責救人,白曉風和索羅定就不知幹嘛去了,程子謙一直蹲在門口接收各種消息,做著記錄。

曉月的輪椅沒了,坐在房間裡也睡不著,就讓小玉給她開著門,等天光。

沒多久,夏敏扶著元寶寶過來了,見曉月沒睡呢,就進來陪她。元寶寶大概嚇著了,說是一躺下就做夢被踩死了,睡不著。

唐月嫣過來溜躂了一趟,問,「看見她三姐了沒有。」

眾人都搖搖頭。

夏敏想了想,「月茹姐姐會不會在後院的湖邊啊?她有心事的時候會去那裡坐坐。」

唐月嫣皺眉,「大半夜去河邊吹冷風?」

說完,跑去找她了。

留下三個姑娘。

夏敏盤著腿坐在曉月的床上,問,「曉月啊

,你覺不覺得……這次是有人針對月茹姐姐?」

曉月點頭,「就是不知道是誰。」

「索羅定和白夫子好像心裡有數。」夏敏看了看外邊,小聲問,「其實,你們有沒有懷疑過麗妃娘娘?」

曉月看了看夏敏,其實她也懷疑過,但是看月嫣和星治的反應,這兩人雖然脾氣各異,但都不算是會演戲的,他倆應該不知情。

「麗妃幹嘛這樣做?」元寶寶不解,「又沒有好處的。」

「怎麼沒好處。」夏敏小聲說,「月茹這樣一來,可能就在皇城待不下去了。」

元寶寶點了點頭,「倒是也的確,得利的似乎是麗妃。」

「有些牽強。」曉月卻是搖頭,「今天這事情鬧那麼大,還搞得皇家顏面掃地,麗妃和皇后娘娘那麼聰明的人,會做麼做麼?」

夏敏和元寶寶對視了一眼——倒也是。

唐月嫣走到了無人的地方,抱著胳膊也想起了心思——之前她就有些奇怪,皇后娘娘竟然沒特意撮合她和岑勉,而且之前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莫非真是……但轉念想想又覺得有些太過分了,總之心裡七上八下。她也是個好勝的性子,雖然因為白曉風,跟月茹多少有些芥蒂。但唐月嫣是個要強的,她哪點不如唐月茹了,公平競爭怕什麼,幹嘛用這種小伎倆,勝之不武。

月嫣往後院走,就看到院子外邊,岑勉站在那裡,探身往裡看著。

月嫣到了他身後,就見不遠處,月茹一個人坐在涼亭裡,正望著湖面發呆。

岑勉手裡拿著一件披風,擔心地張望著。

月嫣伸手推了他一把。

岑勉全神貫注呢,被她嚇得差點蹦起來,睜大了眼睛回頭。

月嫣白了他一眼,「看什麼,不會過去安慰她啊。」

「唉。」岑勉攔住她,壓低聲音說,「她剛才假裝回屋睡了,見人走光了才悄悄出來坐一下的,可能是想一個人靜一靜,不要去打擾。」

唐月嫣皺眉看著他,「你能不能別婆婆媽媽的,都不像個男人。」

岑勉被罵得挺無辜的,這七公主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喜歡罵人。

月嫣見他還是小心張望著湖邊的月茹,腦袋上白色的紗布有些顯眼。

「喂,呆子,我問你。」唐月嫣戳戳岑勉,「如果我皇姐真的不是先皇親生的,你要怎麼做?」

岑勉看了看月嫣,道,「我會照顧她的。」

「你怎麼照顧她啊?」月嫣問,

「娶她?」

岑勉點了點頭,「月茹姐姐肯嫁給我,那我求之不得了,一定不會讓她受委屈的。我可以帶她去南邊,遠離這裡的是非紛爭。如果她不肯嫁給我,我也會守著她,直到她嫁給一個可以照顧她一生一世的人。」

唐月嫣盯著他看了半晌,「你爹會讓你娶她?!」

岑勉搖了搖頭,「爹反對也沒有用。」

「你要違抗你爹啊?」月嫣驚訝,「桂王脾氣好大的,你不怕他打你?」

「他殺掉我也沒有用,我只喜歡月茹姐姐。」岑勉有些神往地看著湖心亭子裡獨自憂傷的人,「但是我相信月茹的娘親一定不是傳說中那樣,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毀她名聲害她傷心,我一定不會放過那人。」

月嫣看了岑勉良久,「我姐姐不喜歡你,她喜歡白曉風,白曉風比你好十倍呢。」

岑勉倒是也不惱,「只求白曉風真心喜歡她就好了,比我好十倍?好一百倍才好呢。」

「你腦袋有問題啊!」月嫣忍不住罵他,「把喜歡的女人往別人那裡送,你喜歡就去搶過來麼!」

岑勉無緣無故又被罵,有些無辜地看唐月嫣,嘟囔了一句,「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是月茹真心喜歡誰的問題。」

唐月嫣來氣,踹了他一腳。

岑勉不僅被罵了還被踹了,更加無辜地看月嫣,心說這七公主脾氣那麼火爆的麼?好刁蠻還不講道理。

月嫣氣哼哼走了,也不去找月茹了。

走到院子門口,她回頭看。

就見岑勉走到台階邊,蹲下,雙手托著下巴,望著湖心亭,默默地陪著月茹。

月嫣站在石門後邊一直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岑勉大概蹲累了,站起來揉了揉腿,換個姿勢坐著,托著下巴繼續看月茹,像是看天上的明月,眼睛和星星一樣那麼晶亮,帶著十分的虔誠。

月嫣轉身走了,順便伸手抹了一把眼角,那呆子,曉風夫子甩他九條街呢!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