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楚北捷在朦朧的晨曦中到達都城。

遠遠看去,高聳的城牆威嚴雄偉,熟悉而陌生。楚北捷眯起眼睛,注視良久,才策馬前行,在前來迎接的衆人面前翻身下馬。

「王爺!」

「王爺回來了!」

「鎮北王回來了!」

迎接的不僅僅是都城的官員,還有夾道兩旁的都城百姓。他們強大的保護者,一度遠去的鎮北王,回來了。

每個人的眼睛裏都閃爍著光芒,只有知道內情的三兩位東林重臣,悄悄別過頭去,不動聲色地掩飾眸中泄漏的一絲不安。

負責迎接的是東林最德高望重的老臣楚在然,他站在衆官之首,向挺直著身軀,威儀不曾稍減的楚北捷莊重地行禮,直起老邁的腰身:「王爺,您總算回來了。」昏花老眸中有遮蓋不住的欣喜激動。

「老丞相。」楚北捷一手挽了這位爲東林耗盡了一生心血,滿頭白髮的老臣子,一手將浸滿了汗水的繮繩仍給身後的侍從,雙目炯然有神,邊走邊問:「情況如何?」

「不好。」楚在然和楚北捷並肩走在通往王宮的大道中,接受兩旁百姓歡呼鼓舞,壓低的聲音中帶了點夕陽西下的老態:「大王病了。」

「王兄?」楚北捷渾身一僵,腳步停了下來。片刻後,才舉步繼續前行,眉頭緊緊鎖起,沈聲問:「怎會如此?」

「自從王爺隱居之後,大王就病倒了。前胸痛楚難忍,夜夜無法入睡,大夫說這是心疾,只可以慢慢調養。最近暴雪連連,病情更加嚴重,已經纏綿病榻多日。」楚在然話中有濃濃的憂愁:「就算沒有雲常和北漠的聯軍壓境,老臣也打算懇請大王將王爺召回來。」

楚北捷一顆心漸漸下沈。

***

與此同時,楚北捷離開隱居別院的消息,已經抵達北漠邊境的老山。

陽鳳驀然擡頭,滿臉震驚地看著則尹:「何俠領軍壓境,楚北徒竟然留下娉婷,獨自趕往東林都城?」

則尹一臉嚴肅,點頭道:「是的。」

「天啊!」陽鳳驚呼一聲,跌坐在紅木方椅上,一手支撐著椅把,掩面道:「娉婷一定還沒有把事情真相告訴楚北捷,否則楚北捷不會爲了避嫌,而不將娉婷帶在身邊。他一定以爲何俠和娉婷還是主仆情深,根本不知道何俠對娉婷做了什麽。」

則尹見嬌妻擔憂,命人將滿臉天真笑容,根本不知道大人正憂愁些什麽的小兒子抱出房間,從背後撫上陽鳳的肩膀,安慰道:「楚北捷是個真正的英雄,他一定會保護自己的女人。」

陽鳳嬌柔的小手反按在則尹的大掌上,愁緒鬱結眸中:「我還深深記得娉婷臨走前,向我談論何俠的語氣神態。我真不明白,北漠王怎麽會那麽糊塗,竟爲了區區珍寶和何俠結成同盟,兵壓東林,難道他不知道惹出楚北捷的下場嗎?」她似乎想到什麽,怔了一怔,擡頭尋找則尹能使她安心的臉龐,問:「夫君爲什麽如此安靜?夫君縱橫沙場多年,是不是看出不妥的地方?」

則尹心裏正爲此事著急,見陽鳳擔憂地盯著他,無法隱瞞,只好坦白地回答:「聯軍壓境後,何俠立即下令後退三十裏。依我看,他並不想和東林真正動武,只是想利用兵威,向東林強求某些東西。」

陽鳳晶瑩烏眸一眨也不眨,等他繼續。

則尹長歎一聲:「若楚北捷出山率軍,以東林的兵力,足以和雲常北漠盟軍一拼。不過結局一定是兩敗俱傷,雙方死傷慘重。」

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清楚。

何俠向東林王室提出的要求,絕對是東林王室樂於接受的,否則血戰在所難免。

有什麽東西,是對於東林王室而言毫不重要,卻對何俠而言相當重要的呢?

陽鳳明白過來。

鳳眼驟然睜到最大,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陽鳳緊緊拽住則尹腰間的衣帶,關節因爲太過用力而發白。

「娉婷!」她急促而尖銳地低呼一聲,看向則尹:「他要的是娉婷。」

則尹低頭憐惜地看著妻子蒼白的臉,點了點頭。

「爲什麽?」陽鳳咬牙:「他還害得娉婷不夠嗎?這個狠心的何俠。」憤怒在她胸膛裏跳躍,使她霍然站起,面向窗外被白雪覆蓋的層巒疊幛。

不能讓娉婷再受到任何傷害。

深深呼吸冬日的冷空氣,平緩急劇起伏的胸膛,陽鳳恢復冷靜,眼中漸漸盈滿堅決,背對著則尹,低聲問:「夫君可以幫陽鳳一個忙嗎?」

「你要再寫一封信給娉婷?」

「不。」陽鳳緩緩轉身,帶著無比的韌性,看向面前她打算依靠終生的男人,一字一頓道:「我要夫君寫一封親筆信,給楚北捷本人。」

***

楚北捷一步一步踏上王宮高高的階梯。

冬日難得的豔陽當頭,他站在寂靜的大王寢宮門前,卻能從心底感覺到裏面散發出來的哀傷沈痛。

沒有人來打攪他,宮女、侍從們都散去,連楚在然也退下,剩他一人,獨自站在兄長的寢宮門外。

他叱吒沙場,不可一世,現在,卻不敢伸手推開門前的一扇木門。

東林王的心疾緣於喪子之痛。

愛著白娉婷,就等於負了他唯一的兄長。

兩邊的較量早已展開,從王后安插在隱居別院附近的高手開始,兩方隱隱對峙,只差沒有真正動手。

他背叛了他的兄長,他從小到大仰慕的物件,他曾經誓言效忠的王。

腳步如有千斤重,他幾乎擡不起來。

沒有等到他伸手去推,木門忽然無聲無息地打開,楚北捷猛地擡頭,看見一張熟悉而消瘦不少的臉。

「王嫂……」

王后從裏面走出來,臉上帶著深深的倦意,審視楚北捷片刻,露出一個從心底感覺疲累的笑容,低聲道:「鎮北王回來了。」

聲音清淡無波,那曾經震動整座東林王庭的喪子的慟哭,那場驟起的閃爍著火光的兵變,彷佛已經在很遙遠的從前。

楚北捷百感交集,沈聲道:「我回來了。」

王后似乎略有點暈眩,止了止腳步,閉目,幽幽道:「大王一直在等你,進去吧。」深深看了楚北捷一眼,逕自離開。

楚北捷的目光跟隨她堅強的背影遠去,直到王后轉入牆後,才將視線投射到已經開了一半的木門上。

深深呼吸一口長氣,他伸出雙手,推開了木門。

跨入寢宮,恍似被無盡的黑暗包圍了,病中的東林王眼睛畏光,大幅的垂簾從窗前直鋪到地面,遮擋了所有光線。緊緊關上木門後,屋中的一切如同黑夜。

唯一的光源,是一處正搖曳擺動的燭火。

金壁輝煌的宮廷,竟有這般幽暗陰森的時候。

楚北捷移動腳步,在塗滿了金漆的大床前止步。

「王兄,」他輕輕喚道:「我回來了。」

「回來了?」東林王清瘦了,不過精神還好。定定看著他,彷佛要將弟弟臉上每一個毛孔都看清楚,隔了很久,眸中有了幾分兄長的欣喜,似乎總算確定自己的王弟已經回到身邊,微微笑道:「寡人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他伸出王者有力的大手。

兩隻抓慣了寶劍的大掌,血脈相連地緊緊握在一起。

「王兄的病……」

「不是什麽大病,只是眼睛畏光,胸口偶爾會疼。正在吃霍雨楠的藥。」

楚北捷感受到兄長掌中的力量與剛強,心裏輕鬆不少,一撩下擺坐在東林王床邊,溫言安慰:「王兄寬心養病。邊境宵小人數雖多,卻比不上我東林精銳。等北捷率師凱旋之日,王兄的病早就好了,可以在城樓上眺望我東林的凱旋旗幟。」語氣中充滿了目空一切的豪邁。

東林王眼裏泛著柔和的光,看著一起長大的兄弟。

他這位親弟至情至性,生在王族,未必是一件好事。

「敵軍目前只是隱隱威脅邊境,尚未交鋒。局勢未穩,我東林如果驚惶失措,立即出動鎮北王,豈不惹人笑話?王弟先在王宮多持幾天。」

楚北捷對戰局從不輕忽,容色一整:「王兄不要小看這次聯軍,何俠不是虛有其名之輩。依我看,還是請王兄立即給予軍權,讓我可以領兵直赴戰場。」

東林王知道楚北捷出入沙場,行動迅猛,反應奇快,最是心細如發,任何一絲破綻都能讓他瞧出端倪。

萬一故意推搪,楚北捷定立起疑心。

想起兄弟兩人感情深厚,相互信任,現在卻要用計詐他留下,東林王心裏一陣苦澀,點頭道:「王弟說得有理。」

楚北捷對前線每位將軍了若指掌,用軍事拖延的話,立即就被他看出不妥。

東林王邊思索著邊道:「兵符在臨安將軍手中,寡人已經遣人將他從前線急召回來,最晚後日晌午就會到達。待寡人授了你兵符,就立即爲你送行,讓你領兵出發。」

楚北捷自從兵變之後,第一次與王兄談及兵權,沒想到王兄全無芥蒂,如此爽快,來時的種種憂心都不翼而飛,霍然站起,沈聲保證:「王兄放心,無人可以侵犯我東林一寸土壤。」

退出大王的寢宮,楚在然已經等候在外,臉上多了一點笑容:「老臣聽見大王的笑聲從寢宮傳出。王爺回來,大王十分高興呢。」邊帶路邊解釋:「王爺的鎮北王府已經一年沒有人打掃了,所以大王命人安排王爺住在宮內。這也是都城百姓盼望看見的,畢竟王爺已經隱居了一年,大家都希望看見和大王和睦的鎮北王。」

到了幾乎位於王宮中央的昭慶宮,楚在然擊掌喚人,十幾名侍衛和宮女從宮中魚貫而去,對楚北捷行禮。

楚在然道:「這處宮殿是老臣特意命人收拾過的,寬敞舒適,旁邊就是王爺往常最喜歡遊玩的梅園。」

楚北捷銳利目光從侍衛們身上一掃,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臉上不動聲色,點頭道:「知道了。」

別了楚在然,跨步進入大門。

***

東林王宮是楚北捷從小生長的地方,直到成年後被冊封爲鎮北王,才另起鎮北王府,搬到王宮之外。

嬌豔的宮女盈盈圍繞,柔聲道:「王爺一路辛苦了,讓奴婢伺候王爺沐浴吧。」

眼波似煙,笑靨如花,入不了楚北捷無動於衷的眼睛深處。

「本王征戰沙場,沐浴從不用人伺候。」楚北捷隨手揮退。

他雖是王爺,卻不常養尊處優,十幾歲就開始戎馬生涯,毫不以爲苦,天資聰穎加上性情堅毅,成爲舉世聞名的護國大將。

連日來的風塵被洗滌乾淨,一身清爽,確實舒服多了。

雖然勞累,楚北捷精力卻仍旺盛,穿著宮中舒適輕便的長衣,站在樓上,看眼底那一片梅院。迎著風的身形挺拔修長,俊美輪廓棱角分明,幾縷猶有濕氣的黑髮垂在額前,顯出幾分不爲世俗羈絆的豪放不羈,讓偷眼瞧他的年輕宮女們,個個心跳不已。

梅花正盛開,和隱居別院中一樣,空中逸著淡淡幽香。

只是因爲少了那在樹下撫琴的纖細身影,這王宮就變得,遠遠比不上遠山圍繞中的隱居別院。

此番回到東林王宮,每處親切的景致都有一種難言的陌生。以往宮廷中的侍衛都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一年隱居,居然再見不到一個舊人。王嫂態度冷淡,想起自己護著她的殺子仇人,這樣已經算是最理想的境界。王兄有病在身,楚北捷不欲多去打攪,專心等待兵符。

每日來去的都是那幾名老臣子,年輕軍將竟然一個也沒有。楚北捷不經意地提起,楚在然老成持重地開口:「現在邊境上有敵軍窺視,大王有令,凡是年輕的將領除了已經派往前線的,一律在家隨時待命。等王爺兵符一到,便可以召之即來。」

東林慣例,大戰在即,軍事將領往往奉命在家,不得隨便走動,以防徵調時尋不到人。楚北捷尋不到一絲破綻,在昭慶宮中耐心等待,不知不覺中,越發想念隱居別院處的琴聲歌聲。

那倚在榻上,青絲隨意鋪展枕上的娉婷,如印在腦海中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眼前浮現。

「娉婷孤零零地過了自己的生辰,王爺生辰那日,我們可以在一起嗎?」她臉頰微紅,笑得溫柔。

「我會儘量。」

楚北捷並沒有對娉婷一口答應,卻思念著那雙透出欣喜無限的明亮眸子,暗中計算歸期。

不知爲河,臨安將軍卻誤了歸程,一路風塵僕僕,到達王宮時已經是第三天深夜。

楚北捷早等得不耐煩,得了侍從們傳來的消息,從床上一躍而起,雙眼冒著精光,沈聲道:「竟敢誤了軍中的歸期,此將不可輕饒。」

穿戴完畢,向大王寢宮急行。走到半路,走廊那頭竟猛然鑽出一人,跪在楚北捷腳下,輕聲道:「王爺,麗妃娘娘有請。」

楚北捷驟然停步,手按在劍上,低頭審視這位年輕的宮女。月光下低垂的頭讓人看不清眉目,只有粉嫩的頸項溫馴地彎曲著。十五六的年紀,竟然在深夜宮禁中攔住鎮北王的去路,膽子實在夠大。

「你怎麽知道本王會經過此地?」楚北捷眸中閃著寒光。

那宮女聽他語氣森冷,身軀微微顫抖,怯生生道:「自從王爺進宮,麗妃娘娘就派了奴婢幾人輪流在此守候。這是昭慶宮通往大王寢宮的必經之處,只有今天王爺身邊才沒有旁人跟隨,所以奴婢鬥膽,攔住王爺去路。」

「本王有軍情要處理,沒空理會什麽麗妃娘娘。」楚北捷扔下一句話,擡腿就走。

那宮女雖然年幼,卻極忠心,猛然向前抱住楚北捷的雙腿,壓低聲音急促地說:「王爺,這事比前線軍情更重要,關係到東林王族的將來,求王爺見一見麗妃娘娘吧!」

楚北捷識人無數,善辨是非,見她語氣篤定,眸子敢不躲避自己的視線,不似在說假話,又聯想起這兩日在王宮內感受到的奇怪氣氛,看了看大王寢宮牆外搖曳的火光,低聲道:「帶路。」

宮女又驚又喜,愣了一會,才應道:「是。」站起來,領著楚北捷向走廊盡頭走去。

在夜色中曲曲折折走了一段,楚北捷知道已經到了東林王的後宮。他小時候常來玩耍,剛識人事之初,也曾和這裏美豔的宮女有過糾纏,東林王對他信任有加,從不以爲意,因此深夜中被引到這裏,楚北捷一點也不介意,膽壯心定,跟著宮女從容邁步。

宮女在一處嶄新的宮殿前停步,楚北捷猜在裏面的多數是王兄的妃子,可麗妃這個稱號,卻從來沒有聽過。

宮女回頭看了楚北捷一眼,領頭進了殿內,輕輕喚道:「娘娘,王爺請來了。」

殿內人似乎有著心事,深夜仍尚未入睡,立即應道:「快請進來。」聲音軟膩,說話中帶著總算放下心來的舒緩,彷佛可以見到楚北捷,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一樣。

楚北捷戎馬爲樂,生性坦蕩,大步走了進去,虎目警覺地環視殿中一周。

殿內燒著爐火,烘得到處暖暖的,一名年輕的宮裝麗人端坐在大殿中央,向他嫣然一笑:「麗妃見過鎮北王。我身子不便,就不起來給鎮北王行禮了,請鎮北王恕罪。」一邊說話,一手撐著後腰,一手溫柔地搭在自己突出老大的小腹上。

楚北捷終於明白,那宮女爲什麽敢說此事牽涉東林王族的將來了。

他盤腿坐下,抿唇不語,雙眸炯炯有神,打量這位麗妃娘娘半晌,才皺眉道:「本王時間不多,娘娘有話請講。」

「鎮北王果然有大將風度,毫不拖泥帶水。」麗妃眉目溫柔,舉手掠了掠自己耳側的青絲,似乎想起自己爲難的處境,輕輕蹙眉,緩緩將事情道來:「我在七個月前,被大王冊封爲麗妃,至於原因,我想鎮北王已經猜到了。」她低下頭,愛憐地瞅了瞅自己的小腹。

「爲大王生下子嗣,那是後宮每個女人最大的心願。麗妃蒙上天寵倖,唯一想要的就是平安生下孩子,報答大王的恩寵。但深宮之中,麗妃孤身難以自保,自從得知鎮北王會回來,麗妃就日夜盼望。王爺,你是東林的中流砥柱,望你可以爲麗妃作主,保護我腹中的孩兒平安出生。」

楚北捷露出一絲訝色:「難道東林王宮之中,竟有人敢加害懷孕的王妃?你既然害怕,爲何不將此事告訴王兄?」

「大王病得厲害,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過大王了。」

「是誰要害你?」

麗妃垂眼不語。

楚北捷醒悟過來:「是王后?」

「哈哈哈……」見麗妃輕輕點頭,楚北捷驀然仰頭大笑,盯著麗妃的雙眼,冷冷道:「我王嫂是何等人物,深宮之中,她若不肯容你,你怎有命在這裏安然無恙等著臨盆?本王還有事,懶得追究你今日之過,就此告辭。麗妃娘娘日後如果再想隨意派人攔截本王道路,最好三思。」扔下冷冽的警告,楚北捷長身而起,展現出強健完美的身軀。

走到殿門處,背後的麗妃娘娘聲音已經轉爲清冷:「因爲白娉婷。」

楚北捷驟然止步,回頭,銳利的視線直逼麗妃。

「你說什麽?」

「我有孕,王后本來比大王更歡喜,畢竟東林王族有後。王后連月來對我體貼有加,宛如親生姐姐。但最近幾天,王后卻忽然對我態度完全轉變,偶爾在宮中相遇,王后的眼中也充滿了恨意。驟然間,我身邊危機四伏。」麗妃幽幽歎道:「這一切,都因爲白娉婷。」

楚北捷走了回來,如同查看俘虜答話是否有假般,認真審視著她的表情,雙眉鎖起:「娉婷和這事有什麽聯繫?」

「不知何人向王后泄密,說出我曾和白娉婷相識的往事。」麗妃苦笑:「白娉婷毒殺了王后兩位王子,令大王失去繼承人,我懷著也許會成爲東林王儲的大王骨血,卻和白娉婷有關係。若鎮北王是王后,會聯想到什麽?」

「你認識娉婷?」楚北捷眯起眼睛。

麗妃無奈地歎一聲,仰頭毫不逃避地直視楚北捷,坦言道:「我是在鎮北王與歸樂定下五年不侵協定後,歸樂大王何肅送給大王的美人。我從小在歸樂王子府長大,怎麽可能不認識鼎鼎大名的白娉婷?」

楚北捷眸中射出犀利光芒,直逼麗妃眼底深處,腦中默默思索這其中曲折。

如果王后真的認爲麗妃與白娉婷有關係,那麽她腹中的王兄骨肉,確實難以保住。

「王爺,爲了東林的血脈,只求王爺在我臨盆前留在宮中,不讓王后下手加害。我臨盆在即,王爺連幾天的時間也吝嗇嗎?」麗妃雙手護著自己的小腹,泣不成聲。

楚北捷愁腸鬱結,長歎一聲。

麗妃腹中的若是男孩,那將是東林未來的儲君。

東林已經犧牲了兩位王子,再也禁不住犧牲這恐怕是最後的一位了。

次日清晨,東林王依照承諾,將臨安將軍帶回的兵符當衆授予楚北捷。

「王弟,一切預備妥當,王弟可以隨時出發。」或者真的因爲親弟歸來心情好轉,東林王身體恢復不少,已經可以短時間的上大殿見臣子。

楚北捷接過兵符,卻顯得躊躇,他這一半生中,鮮有欲言又止的舉止,思索片刻,向東林王稟道:「王兄,我有要事,需在王宮中多待兩天。」

從到達都城當日算起,這已是第四天。

六天後,就是他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