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皇祭(上)

  懿德王府。

  自從小郡主在仁嘉郡王府指手畫腳、干擾了人家三公子的婚事之後,郡王妃對這個侄女兒簡直愛到了心坎裏,不僅親自送小郡主回王府,還順道拜訪了一把懿德親王的生母,魏老太妃。

  老太妃是沈絡皇祖父時候的賢妃,昭和帝在位時就已經被懿德親王接回王府榮養,沈絡繼位後,又順手給她升了個尊榮,尊為貴太妃。

  老太妃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一頭白髮蒼蒼。不過年紀雖然大,老太妃頭腦卻很清楚。。

  老太太做賢妃的時候就很溫涼恭順,從來不妄想摘星攀月。兒子懿德親王生下來,她眼看兒子是個排行低的庶皇子,也不怎麼得皇帝的器重和喜歡,便不打什麼上位的心思,一個勁兒把兒子往閑王的方向培養,如此,懿德親王反倒是在驚心動魄的帝都風雲中平平安安,一直活到現在安享尊榮。

  懿德親王對母妃極為敬重,老太太兒孫孝順,日子過極是舒心。仁嘉郡王妃這會兒過來,家長里短的和老貴太妃寒暄了一番,不僅如此,郡王妃更是把小郡主狠狠誇讚了一通,說她又聰明又能幹什麼的,把老太妃哄得開心極了。

  郡王妃說完話就自回家了,傍晚,懿德親王回府的時候,立刻就從尤庶妃嘴裏聽到了這件事。

  尤庶妃很得寵,她在屋裏服侍著親王換衣衫,她接過夫君華貴的紫雲蟠鶴玄紋雲袖,一邊狀若無意的說,「王爺,今日仁嘉郡王妃送咱們小郡主回府呢。」

  懿德親王嗯了一聲,並不多言,脫下外頭的羅衫。

  懿德親王比郡王的品級更高,也更富貴,親王衣衫用料自然極為考究,只一件羅衫,就隱隱順著絲綢紋路織了平素紋、青色和紫色的大提花,色金百蝶添金箭袖。

  尤庶妃把外衫和第二件石青色十六團倭鍛排穗褂恭恭敬敬接到手裏,撿著親王的話頭繼續說,「妾聽說,郡王爺家的三兒子興哥兒要議親,相中了晉候家的二姑娘,結果……結果不知道小郡主去說了什麼,郡王妃對這件親事就不熱絡了,今天妾聽著,這事兒有點打水漂的意思。」

  懿德親王緩緩轉過身來,淡淡的看了尤庶妃一眼。

  懿德親王生的很好,整整齊齊的鬢角若刀裁一般整齊,雖然已經上了年紀,可是自有一番風流名士般的氣度。沈家的男人皮相從來十分養眼,就算懿德親王沒有皇帝那副禍國殃民的絕色美貌,也能稱得上一句面若冠玉,妥妥的老帥哥。

  懿德親王沒有太大本事,就算有也被皇帝壓得死死的,不過富貴可不缺。他雖然是個閒散親王,腦子並不笨,聽著尤庶妃語調裏有那麼些煽風點火、挑撥離間的意思在,目光就冷了一點。

  尤庶妃生的很漂亮,很有唐風妖嬈氣,眉眼雖然不算十分出挑,可是肌膚豐腴白嫩,粗蛾眉,肥圓紅潤的鮮潤嘴唇。

  懿德親王從來不缺女人,女人嘗的多了,品味自然就特別了。尤庶妃就因為這種特殊的風情一直頗為受寵。

  王府裏的女人不多,除去王妃和幾個侍妾,正經的庶妃就只有尤庶妃,她還是王爺第四個兒子沈羽的母親。

  但,也僅止於此了。

  王府裏正經的女主人還是王妃。王妃出身公侯府邸,誕育了三個嫡子和小郡主,別說論出身了,單論孩子的數量也足夠她位子坐的穩穩的。

  王妃管家多年,不偏不倚,公正賢德,壓根不把尤庶妃放在眼裏。等閒就是一個妾,男人解悶的玩意兒,想給正室添堵是沒有門的事。

  尤庶妃原本也是出身書香世家的小姐,可惜命比較背,家裏祖父犯了事,一家大小被發落為奴籍。她氣性大,怎麼也不願意流落到山野間做個村婦,用盡了手段鑽進王府,用心經營了許多年做到了庶妃。

  雖然是庶妃,可畢竟不是正室,尤庶妃總覺得自己委屈。熬了許多年才熬出個兒子,她本來以為有了兒子自己就苦盡甘來、即將大富大貴了,哪知道,這頭兒她才剛剛生了沈羽,那頭兒王妃緊跟著就生了小郡主沈梓熙。

  好家夥,這個小郡主比她的哥哥們都難搞!

  首先,沈梓熙是家裏最小的,最小的一般都最受寵,這下子,沈羽唯一的優勢都沒有了。其次,沈家男孩多,女孩子少,小郡主長得漂亮機靈還是嫡女,王爺簡直把這個小丫頭愛到了心坎裏。

  懿德王爺已經有了三個嫡子,不怎麼稀罕兒子,倒是捧閨女捧得像掌上明珠一般。在王府裏,如果不是她這個庶妃還算受寵,沈羽只怕是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就連向來不太涉足宗親事務的皇上也頗為關照這個堂妹,小郡主剛落地就封了她一品郡主。

  好嘛!親王爹爹捧著,三個嫡子哥哥疼著,這個小姑娘簡直就是個女霸王,在家裏橫著走。

  沒有小郡主之前,懿德王爺的侍妾和庶妃們日子過得還算輕鬆,王妃賢良,不會為過多為難她們。可是小郡主不一樣,自從小郡主懂事之後,尤庶妃簡直覺得被壓迫的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小郡主那眼睛裏,壓根看不上任何庶出的,對她這個姨娘半分尊敬也沒有!

  越想越委屈,尤庶妃軟軟的扶懿德親王保養良好的手,嫋娜柔情軟在王爺身上,嘴上苦口婆心的很,「王爺,小郡主性子潑辣,但到底是個女孩子家。別說郡王府議親是別人家的事,就算是自家男孩兒議親,她一個女孩子指指點點的,還橫插一缸子去攪合算什麼事。要是傳出去了,咱們小郡主還怎麼嫁人呢……」

  好容易拿住小郡主的錯處,尤庶妃心裏暗暗高興。懿德親王一回來,還沒往老太妃那裏去,她就已經添油加醋的把事情往壞裏給親王灌了一耳朵。

  尤庶妃美滋滋的想著,就算王爺不責罰小郡主,至少也會訓斥她一頓,到時候讓沈羽去替王爺寬寬心,不是能增加兒子在王爺心裏的份量麼!只要王爺疼愛沈羽,兒子日後的前程還怕沒有?

  就這麼打算著,尤庶妃小碎步跟在懿德王爺身後,一路走到了老王妃的院子。

  老太妃的居所佈置的十分用心。王妃當初為了讓婆婆住的舒服,特地找人從遙遠的澤州尋了一整套老雞翅木傢俱,佈置妥當了才將婆婆從宮裏接回來。老雞翅木肌理緻密,淺黃色深淺相間成紋,縱切而微斜的剖面纖細浮動,仿佛羽毛一般燦爛閃耀的感覺,雖然比不得沈香木和紫檀值錢,但是觸手非常溫潤油滑。

  王妃置辦這一套東西的時候自有道理,沈香木雖然堅硬芳香,但是老人家喉嚨不好,香味這種東西難免會覺得沖。而紫檀,色澤發烏而且質地堅硬,沈甸甸的,給老人用不夠明亮柔軟。雞翅木有著暖和的觸感,黃嫩嫩的,看著就舒心,最適合上了年紀的老太妃。

  王妃是個極為細緻周到的人,自從給老太妃屋子裏放了雞翅木,就把自己房間的紫檀傢俱也一併撤了下去,同樣換成雞翅木,不搶婆婆的風頭和尊貴。

  老太妃被媳婦的貼心感動的一塌糊塗,孩子有沒有在自個兒身上用心,老人家明白得很。倒是那個尤庶妃,一看王妃屋子裏的紫檀傢俱被淘換出來了,趕忙急吼吼的趕去收到自己屋子裏。尤庶妃雖然出身書香世家,但畢竟不是大家小姐,家道未中落的時候也沒用過這麼好的東西,自然覺得自己撿了便宜,自己竊喜。

  整個王府裏,也就懿德王爺用紫檀,老太妃和王妃用的都是雞翅木,一個庶妃倒招搖著用上了紫檀!尤姨娘私以為自己從這個角度壓了王妃一頭,自己瞎美著呢,哪里知道老太妃心裏早就對她不齒至極。

  尤庶妃扶著懿德親王進入老太妃房門的時候,正好聽到一陣悅耳的笑聲。

  老太妃斜著靠在窗邊小塌上,滿臉都是慈靄笑意,王妃坐在下首,而小郡主則撒嬌的整個人而趴在老太妃膝蓋上,一點烏黑發澤編成根根細巧的髮辮,高高攢出一個雙鬟望仙髻.,下頭用紅色珊瑚串繞了一圈,墜了小小的銀質梅花在額頭晃蕩,看上去像仿佛小果子一樣鮮妍。

  沈梓熙的哥哥們────嫡長子沈敏(世子)、次子、三子都在,尤庶妃生的四子沈羽也在,尤庶妃進來以後不敢坐,只是和老太妃、王妃他們行禮之後,退著站在下面。

  「咦,郡王妃走了?」尤庶妃要把話題往沈梓熙插手沈興婚事兒上引,明知故問,「郡王妃好久不來,怎麼今兒反倒個來了?」

  王妃臉色一沈,還沒有說什麼,沈梓熙已經騰的坐起來,「什麼東西,家裏的事輪到你一個姨娘插話嗎?閉上你的嘴!」

  尤庶妃還沒怎麼呢,就已經被罵的一點臉面也沒有,不禁委屈的紅了眼睛,一面偷偷瞄向懿德王爺。

  王爺臉色淡淡的,在王妃身邊坐下,問女兒,「今日,你是不是干預興哥兒的婚事了?」

  「爹爹,什麼叫干預呀?」小郡主翻白眼,「我從小跟興哥哥玩的最好了,郡王叔叔和嬸嬸想不開,要給興哥哥求取晉候府的江采茗,我還不能說句話了?」

  江采茗?

  聽到這個名字,懿德王爺和王妃的表情都不平靜。無他,這個名字最近炒得很熱呢。江燁的嫡長女江采衣晉封宸妃,眼看著後位就是囊中之物了,江采茗的婚事卻尷尬著,全帝都都等著看熱鬧。

  「仁嘉怎麼會去趟這渾水?」王妃搖搖頭,「江燁雖貴,但是江采茗卻是全帝都的笑柄,皇上這麼吊著她,誰娶回去,誰被笑死。」

  懿德王爺歎息,「仁嘉這是想跟皇上示好。其實,如果不是因為江采茗的身份娶回來太鬧笑話,本王倒也有和江燁聯姻的想法。」

  老太妃立刻把頭搖的跟什麼一樣,「不行不行。咱家不要摻合世家和朝廷上的事兒!」

  「倒也不是摻合,」懿德親王說,「而是許多人想要借著這件事兒向皇上表忠心呢!要變天了,以前是皇帝和世族共治天下,現在可不一樣。有些人足夠機靈,已經提前洞悉……世族們,怕是撐不了多久罷,覆滅,怕就在皇上這一朝。王妃,敏兒,你們幾個……日後不要再與慕容家有任何來往,以免咱們惹禍上身,有嘴說不清!」

  世子和其他幾個男孩都收斂了玩笑的顏色,認真聽父親說話。

  「爹爹,」世子沈敏問道,「慕容家最近很是風光,慕容雲烈剛剛封了先鋒將軍,慕容家的幾個嫡系都進了北伐軍,怎麼看,慕容家也是如日中天的樣子啊。」

  「慕容尚河老眼昏花,根本看不清現在的形勢。」懿德王爺搖頭,「他啊,在先帝期間作威作福慣了,又是世家,又是外戚。先皇后出身慕容家,驕奢善妒,搞得先帝子息凋零。咱們皇上是好運,孝睿蘭聖母皇太后(沈絡生母)自盡以保全兒子、聖端欽慈敏皇太后(撫養沈絡的廢妃)在先帝御前觸柱,才保住了皇上這麼一根獨苗。若不是瓦剌來襲、朝廷搖搖欲墜,蘇丞相還不知道要費多少周折才能把皇上從蕭華宮接出來繼位!可見當初……他慕容家囂張到了什麼地步!囂張的過分了,就是自取滅亡。

  慕容家歷來收斂家財無數,其他世族們也以慕容尚河馬首是瞻,然而有了災禍,慕容尚河第一個推其他世家們去頂,有了好處卻自己拿大頭。其他世家分他留下的那麼些殘羹冷炙,怎麼可能對慕容尚河一心一意?世家看似鐵板一塊,可是真正危機來臨的時候,誰會豁出去保護慕容家,而將自己家族陷入險境?

  這幾年朝堂上看著安靜,其實早就變天了,皇上能這麼不動聲色的吞噬世族權柄,可見是個極厲害的角色,慕容家如果乖乖的龜縮一角,或許皇上還找不到什麼法子收拾他,如此說不定世家們還能苟延殘喘個十幾年。可慕容尚河偏還要逆著龍鱗蹦躂,又是爭財權又是爭軍權的,處處都是破綻,皇上想收拾他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唉,慕容家說來也是百年世族了,這慕容尚河精明一世,非栽在他自己手裏不可!」

  懿德王爺抿了口茶水,徐徐吹開一片清香白煙,「皇上現在就江采衣這麼一個寵妃,江采衣又只有江采茗一個妹妹,所以不少人都對她有意思,想要借著聯姻投靠皇權,免得在日後的清洗中被禍及。」

  尤庶妃在一旁低聲咕噥,「那這婚事不是挺好麼?小郡主去攪黃了,日後郡王爺怪罪咱家,咱們豈不是冤枉的很……」

  老太妃極厭惡尤庶妃,還沒動嘴,懷裏的孫女已經一個!轆翻起來下地,惡狠狠的瞪著尤姨娘。

  好嘛,她才出王府半天,就有庶妃不要命的在她跟前長勢!小郡主霸道的很,哪里容忍這種挑釁!

  「好婚事?」沈梓熙冷笑,「姨娘快閉嘴吧。我是看在跟興哥哥的情分上才跟叔叔嬸嬸多幾句嘴,輪得到你一個姨娘教訓?那個江采茗是什麼玩意兒,也配得上我興哥哥!」

  宋依顏還是晉候夫人的時候,經常帶著江采茗參加大大小小的貴族游宴,和尤庶妃交好,關係很不錯。尤庶妃很喜歡江采茗那種柔柔弱弱、富有才名的女孩子,在家裏有一個強悍小郡主的對比之下,江采茗簡直是仙女下凡,和和氣氣,溫柔高雅。

  江采衣不出席這些宴會,而江采茗……小郡主不屑交往,宋依顏攀不上懿德正王妃,又想和王府拉關係,便總是和尤庶妃勾勾搭搭來來往往。

  尤庶妃哼了哼,委屈的瞅著懿德王爺,「郡主怎麼能這麼說江采茗姑娘,給人家聽見了可如何是好?江采茗是晉候府的次嫡女,身份不比宸妃娘娘差。妾聽說,皇上當初點的可是江采茗,結果被宸妃娘娘硬是插了一竿子,宸妃娘娘這事兒做的……」實在不厚道。

  ……沈羽簡直被自己親娘的愚蠢弄得恨不得直接鑽到地縫裏頭去。

  一個庶妃,居然跟小郡主頂嘴?也不想想人家小郡主是什麼身份,自個兒又是什麼身份?還在父王面前和小郡主杠上!

  沈梓熙冷冷看著尤姨娘嫋娜豐腴的身子,杏眼眯起清脆冷哼一聲,「我堂堂一品郡主,難不成還怕一個江采茗!姨娘自己嘴上也添個把門兒的,就憑你也敢議論宸妃娘娘?」

  小郡主回到自己家,張嘴說話比在叔叔家毒辣的多了,「宸妃娘娘是嫡長女,正八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元配所生!那個江采茗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扶正的妾生的嫡女……那也配叫嫡女!?若不是江燁寵妾滅妻,哪兒有江采茗入宮面聖的份兒?要我看,多虧了江家送進宮的是宸妃娘娘,否則就江采茗那個爛出身,封個昭儀就到頭了。江家還想出宸妃、皇后?可笑!姨娘你少和宋夫人來往,知道的,說你們私交不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打著父王的名號結交江燁呢!」

  世子沈敏和嫡出的弟弟們神色舒然的喝茶,半點不干預。

  妹妹在家發落父王的庶妃侍妾們,他們已經見怪不怪。這丫頭潑辣起來連父王都敢罵,尤庶妃……怕是看著那宋依顏當初由一個妾扶了正,自己也心大了呢。

  沈羽臉色漲紅,左右覺得坐不住,趕緊滑下椅子垂首站在父親身邊,嘴唇抖抖索索的。

  尤庶妃被小郡主罵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偏偏懿德親王半點替她說話的意思都沒有,眼眶都紅了,「王爺……太妃……妾沒有,妾是一片好心,別人家的婚事,咱家多干涉總是不好……」

  「什麼咱家?!」小郡主抄起一個青瓷碗就往尤姨娘面前的地上砸,砰的一聲熱水飛濺,尤庶妃嚇得驚叫一聲連忙左右閃避。

  「咱家?王府是祖母、爹爹和母親的家,誰跟你咱家?自己的份量自己掂掂清楚!一個庶妃,不過就是個奴才,還當自己是正經主子呢?‘咱家’這兩個字也是你說的?家裏什麼時候輪到你出頭了?我沈梓熙有一萬個不對,也該由父王母妃教訓,你算老幾?」

  小郡主冷笑,「對了,姨娘,我倒想問問你,怎麼興哥哥的婚事我才剛剛跟祖母說完,你就知道了?還趕在爹爹過來之前先告了狀?姨娘別的本事沒有,倒把王府裏郡主、世子做什麼事兒都打聽的清清楚楚!?」

  老天可憐見,尤庶妃真沒有說世子什麼話,可是小郡主就是把自己親哥拉下水,尤姨娘頓時臉色就變了。

  「王爺,王爺……」尤庶妃只能紅著眼睛跟懿德王爺打柔情牌。

  可惜,懿德王爺雖然寵愛她,但沈梓熙才是懿德王爺心頭的寶貝疙瘩,絕不可能為了她而下女兒的面子。

  懿德親王對這個女兒沒辦法,搖搖頭卻只是柔聲哂笑,「你個麻煩丫頭,若是日後這麼兇悍,哪家敢娶你?」

  小郡主雙手叉腰,「反正女兒不要江燁那種寵妾滅妻的!那種人若是納了妾,還不知道要把正妻擺到哪個角落去呢。女兒要嫁就嫁有規矩的人家,嫡庶分明!嫡出就是嫡出,庶出就是庶出,自古禮法嫡庶有別,既然從姨娘肚子裏爬出來,就別想些自己夠不著的東西!……沈羽,你說對不對?!」突然就對一旁的沈羽厲聲發難。

  沈羽被羞辱的差點掉淚,窩窩囊囊無奈咕噥,應了一句,「郡主說的是。」

  小郡主萬分看不上妾和妾養的孩子,她生來尊榮富貴,把沈家男人的霸道也學來了個十成十,有時候張嘴比刀子還利銳,戳的人心口直哆嗦,沈羽雖然是親王家的庶子,但從來抬不起頭,被這一個丫頭打壓的哆哆嗦嗦,半點兒氣性都沒有。

  尤庶妃氣得渾身發顫,恨不得撲上去把這丫頭的嘴皮撕下一層來,可小郡主身份高貴,而且老太妃最最喜歡這爽利刮辣的丫頭,她和小郡主作對,無異於以卵擊石。

  哪知道小郡主還沒完,柔嫩的小手一揮,「來人,給我堵了尤庶妃的嘴,好好賞她幾個巴掌!」

  這麼多年,尤庶妃雖然在王府地位不高,可也是錦衣玉食,從來沒有被彈過一個指甲殼兒,如果當場被打了巴掌,就什麼臉面都沒了!

  哪知道平日疼寵她的懿德王爺竟然不阻止女兒,而是扶起王妃的手,「女兒氣性大,這王府裏怕是要她說了算了。」

  還沒等王妃說話,懿德王爺摸著下巴淡淡笑道,「也好。日後梓熙若是嫁人,定然吃不了虧,走吧。」

  說罷挽著王妃的手走了。

  王妃雖然多年和懿德王爺感情和睦,對他納妾的事也不多計較,可是王爺從來不曾在人前與她如此親密過,頓時一喜,眼底就犯上淡淡紅潤。

  養這一個女兒,比三個兒子管用多了。

  這邊,尤庶妃被小郡主賞了十幾個巴掌,嗚嗚的腫了半邊臉,淚水爬滿嬌豔的容顏,卻又不敢反抗,嚶嚶的任憑小郡主發落。

  這事兒如果由王妃來做,只怕會落個不能容人的名頭,但是小郡主可沒這個顧忌,沈梓熙早就看尤庶妃不順眼,做妾的,本本分分就對了,偏偏還蹦躂著鑽營些小心思,心比天高!

  不爽自己妾室的身份,當初就不要非攀高枝兒。撿個平民百姓嫁了,當正頭夫人不也挺舒心麼?自己非要作踐自己,怪誰呢?

  沈羽眼看著親娘被狠狠扇了幾個嘴巴,一顆心早就沈到穀底,可是庶子也不能替親娘求情,只是哀求的看著盛氣淩人的小郡主。

  尤庶妃想借著懿德親王的手教訓沈梓熙的算盤落空,反倒被狠狠發落了一番,一下子委屈的不行,捂著臉在老太妃面前一串串的掉眼淚。

  老太妃才懶得搭理她,倒是有些擔心的瞅著孫女,「丫頭,你可稍微收斂麼,宸妃娘娘皇寵當頭,你可別瞎擠兌她妹妹,萬一……」

  小郡主胸有成竹的揮一揮白嫩爪子,「祖母放心,孫女做事靠譜著呢,不能得罪的人,絕對不會得罪的!」

  換言之,她想要得罪的人,那是絕對會得罪到底的。

  老太妃對於孫女兒的言論十分無語,更不覺得孫女兒是多靠譜的人,但她就喜歡小郡主潑辣活潑的性子,也找不到別的方法訓斥沈梓熙,只是哎呦哎呦的扶額。

  還沒等老太妃發完愁,宮裏一道旨意已經送了過來,全王府接旨。

  大獵將至,天璽帝將率領百官祭祀先農於獵場東郊,百官陪祀,帝躬三推。

  而宸妃江采衣則主持祭祀先蠶於獵場西郊,各家命婦必須親至獵郊,祭蠶神於蠶室,禮以少牢。

  小郡主立刻眼睛發亮,「哈!我已經及笄,今年祭祀先蠶我也可以去了,正好瞧瞧宸妃娘娘!」

  ……老太妃的頭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