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鳳翔(五)

  立後詔書還沒有下,不過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內廷早就已經擬好了旨、蓋好了大印,為了圖個喜慶,暫時定在萬壽節的當天放詔書告天下。因此,這個月宮裏的事務特別多,除了一個月後臘八的大婚典禮外,還有近在眼前的萬壽節。萬壽節是皇帝千秋,雖然比不上大婚隆重,但一樣是要大辦的。

  慕容千鳳在太子驛館裏頭收拾東西,準備回皇宮一趟。她即是太子側妃,也是北周的公主,甭管這公主是怎麼封的,她都必須進宮去恭賀一趟。

  自從嫁給宇文靖做了側妃,她一直住在驛館裏頭,除了第一天圓房之外,她鮮少見到自己的夫君。宇文靖並不寵愛她,作為南楚的太子殿下,他身邊女人如同過江之鯽。不說原先南楚太子東宮裏面的五六個側妃和十來位庶妃,光是平頭正臉的通房丫頭就數不過來。

  慕容千鳳清點著要送進宮的禮單,旁邊幾位侍女寥寥散散的伺候著。侍女們都是南楚人,對這位北周公主算不上多麼衷心和恭敬,除了慕容千鳳自己帶來的奶嬤嬤,她竟連一個能說貼心話的人也沒有了。

  奶嬤嬤在一邊看著慕容千鳳憔悴的臉色,心疼的不成樣子。這孩子是她從小拉撥大的,比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還疼。慕容家規矩多,哪怕是親生的娘也都沒把心思放在閨女身上,別看慕容千鳳金尊玉貴的長大,來自爹娘的噓寒問暖幾乎沒有。

  造孽啊!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鳳凰,前呼後擁的送到北周後宮裏頭,沖著中宮皇后的位子去的,結果居然被轉手摞給了宇文靖做側妃!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慕容千鳳狠狠哭了幾個晚上之後,也就接受了這安排。

  可哪里知道,宇文靖的心思竟然一星半點兒也沒有放在自家小姐身上!不知道怎麼回事,自打宇文靖前幾日從宮裏面回來,就似換了一個人,對家裏的侍妾、寵婢開始統統不待見起來,倒是夜夜跟一個侍奉茶水的小丫頭貪歡,荒唐透了頂的!

  那小丫頭奶嬤嬤見過,十四五歲的水靈年紀,細眉眼小嘴巴,也不是多麼出挑。但就是入了宇文靖的眼,這會兒寵的狠了,連對側妃都敢甩臉子。

  慕容千鳳也不是不想收拾這丫頭,但宇文靖並不是一個容易左右的男人,她是北周的公主,宇文靖心裏防著她,自然也不會多和她親近。她連在他身邊紮下根都難,更別提爭寵了,何況,她還不是太子正妃……

  可是,無論如何,宇文靖是她委了身的男人。眼睜睜看著他流連在別的女人身上,慕容千鳳也只能自己吞苦汁子,和嬤嬤抱怨一番罷了。

  正在難過,夾道裏頭驟然一陣腳步聲,一個侍女急喘著跑來,「側妃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慕容千鳳心裏一跳,手上的禮單都輕飄飄落到了桌上。她登的一下跌在銅鏡前的繡凳上茫茫然呆住了。

  外頭冬日的天陰濛濛的一片,花草都委頓著,蔫巴巴的提不起一絲朝氣來。她住的地方偏冷,窗戶都嚴嚴實實閉著,似是悶得人透不過氣。

  奶嬤嬤猛地跳起來,抓過銅鏡臺上的扭銀螺絲的脂粉盒子,三步並作兩步竄到她跟前,「我的好姐兒,沒聽見麼?太子殿下來了!您平常多機靈的一個人,怎麼臨到跟前就成紙糊的了?時間緊,趕快上些胭脂,留住太子殿下啊!」

  話音還沒落,宇文靖的前腳就已經踏進了房門,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打開的胭脂盒子,表情涼薄的很。

  太子身後跟著的,是最近極為受寵的那小侍女。她這幾日被男人滋潤的厲害,頗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意味,輕靈靈的露齒一笑,「側妃娘娘,等不及梳妝麼?」

  慕容千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沖上了頭頂,捏著胭脂盒子的手指都蜷曲起來——這賤婢!說得她為了留住男人多麼急色一樣!她哪里受過這樣的難堪,越是著急,額頭上的細汗就越是密密的一層。

  宇文靖自在的坐在紅漆籐椅上,看一眼這個才娶了不久的側妃,心裏掂量了些許。唔,美麗倒是挺美麗的,可惜通身的貴族氣派、矜持高傲,像個壓不下去頭的孔雀胚子,這種調調的女人他宮裏遍地都是,早就不稀罕了。

  同樣都是嫁了人,可區別怎麼那樣大呢?宇文靖一想起來那日宮裏的驚鴻一瞥,就心底發癢。

  也不知道是不是北周皇宮裏面的水土特別養人的緣故,那個宸妃歪頭一笑,衣襟上的掐金領子就滑了一滑,露出段柔膩的肌骨,鮮明若畫,和白瓷都融成了一色。她側身斜著窩在秋千上,雙手抓著鐵鏈,薄薄春綢貼著細腰和豐圓的翹臀,隨著秋千小幅度搖動著……嬌柔溫潤的模樣兒,怪不得受沉絡寵愛。

  其實一開始,宇文靖壓根不認為沉絡會寵愛什麼嬪妃。北周皇帝豔驚天下,除了蘇傾容找不到第二個,那美的深度和廣度決然不是江采衣之流能相比,宇文靖至今見了都會心有悸悸然,哪個嬪妃站在他跟前不黯然失色的?

  直到遇見江采衣,宇文靖才驟然品出了味兒。淡極始知花更豔,女人的最高境界便是細膩,那江采衣最勾男人的地方就在於此。想想,一個細膩柔軟的小女人揉在手心兒,就像揉一塊兒通體無暇的白玉胚子,仿佛磨玉一樣,越摩挲就越光潤,越磨越趁手……無需任何多餘的雕琢,整天被盤弄滋潤著,便從頭髮絲兒到腳後跟都找不出丁點兒瑕疵,看了她再看別的女人,總覺得粗糙。

  想著想著,褲襠裏隱隱就熱了起來,宇文靖拉了拉襟口的衣領,咳嗽一聲遮掩著不自在的想像,然而身體雖然興奮,他卻不打算去睡一睡慕容千鳳或者身後的小侍女……反正,睡了也解不了那份渴。

  「這是要進宮去?」宇文靖喝茶壓了一壓心頭的燥熱,淡淡問道。

  慕容千鳳點了點頭,萬壽節和皇帝大婚,南楚一定是要送禮的。大宗的禮物還在路上,她這裏也只能清點一些手頭的東西獻上去。

  「讓孤看看你都打算送宸妃娘娘什麼東西?」宇文靖看了一眼禮單,隨即哼笑一聲撇下,「雲母屏風?大冬天你也不嫌給人添冷!金鑲紅寶的累絲雙簪?不夠俗的!還有你選的這些布帛錦緞——你是打算給孤丟臉還是怎麼著,北周皇宮裏能少了這些?宸妃娘娘那樣小的年歲,你送些醬黃、老綠的顏色去膈應誰?」

  越看越搓火,宇文靖一把揉爛了厚厚禮單,朝房門外一揮手,「拿進來!」

  一隊侍女弓著腰背,捧起一隻只紅漆雕花檀木盒子小碎步的走進房門,在慕容千鳳跟前站了整整一排。

  「要送,就送北周沒有的東西。」宇文靖低頭挑揀,順手打開幾個盒子。

  盒子都不大,合起來也只有巴掌的大小,可是雕刻的極為精緻。南楚的雕工匠人舉世聞名,檀木盒子四壁上細刻著高山流水,樓闕走虎,每一處景致都刻得纖毫畢現。盒子裏墊著厚厚的純白綢緞,上頭躺著的精細首飾讓慕容千鳳和小侍女都倒吸了一口氣。

  有耳墜,有鐲子,也有分心和掠鬢。東西都不複雜,但刀工生動,線條在光線下柔和繞轉,轉著湛湛流光。宇文靖挑起一對兒玉兔搗藥的羊脂玉耳墜,放在手心細細摩挲了一會兒。

  小侍女饞的眼睛都值了,想著太子殿下最近的寵愛,她不由得放膩了聲音,拽住宇文靖的袖子,「太子殿下,這樣精巧的東西,讓奴婢也試試吧?」

  可惜宇文靖連頭也沒有回,只把那對耳墜子拎起來,對著光線琢磨。玉兔是用羊脂玉雕成,抱著鴿子血色澤的寶石藥杵,濃豔的紅仿佛要從兩隻小爪子裏滴下來一樣。

  宇文靖一樣一樣的看,倒是沒有停止了想像。宸妃的模樣五官在他心裏頭模糊不清,然而那柔膩白嫩的頸子和耳垂他卻記得清清楚楚……那對耳垂下應該綴些什麼顏色的墜子好看?深綠、寶藍、粉晶還是葡萄紫?

  越想,就越仿佛陷了進去。

  慕容千鳳被晾在一邊,背後籐椅的冷硬雕花頂著她的背,一陣寒冷濕膩,她看著宇文靖遊移而異樣的神色,不知怎的竟然從心肺裏激靈靈打了個哆嗦。

  ******

  禦書房暖閣。

  天光的顏色很淡,窗外還有淅淅瀝瀝的冬雨,斜斜照在臺階上的白玉上,籠起一層淡淡的煙光。暖閣前的榻上鋪著一整張藏羚羊皮,褐金色毛紋,柔密水滑的絨仿佛波浪,映著光從榻上一直流瀉委地。

  窗外時不時有寒氣透進來,帶著初雪的清冽味道。外頭花都謝了,唯獨青竹還亭亭聳立著,竹管水洗過一般通體碧透,窗上的綠紗隨風鼓了一鼓。

  小榻上擺了一架香榧木棋盤,江采衣對面兒坐著悠然慵懶的皇帝。她貪涼,踢了鞋縮腳在羚羊絨毛裏面,腳丫露出裙角,穿著枚紅色的緞面兒春襪。

  看著棋盤,江采衣幾乎傷透了腦筋,這棋……該怎麼下啊?

  沒人知道,江采衣的棋癮很大。北周人好棋,哪怕小老百姓都能來上幾手,她小時候在旭陽,買不起名貴的雲子,就從河裏頭撿黑白小石子兒來磨。玉兒也最喜歡玩這個,總是蹲在地上看她滿頭大汗的用砂紙搓光一個一個小棋子兒。

  小時候有玉兒作為狗頭軍師,江采衣勉強也算得上是打遍村中無敵手,可沒想到拉著沉絡殺一盤的時候,立刻就被他虐的落花流水。她呆呆的瞪著棋盤,像是被人打懵了,半響還回不過神來。

  沉絡好整以暇的靠坐在棋盤另一邊,就著窗口的光捏玩漆黑的棋子。皇宮的棋子自然是用最好的瑪瑙和琥珀製成,將籽料投入坩堝燒煉,沙磨去光以防下棋時眩目,洗盡後塗抹薄薄一層油脂,捏在指頭尖上潤滑奪目。

  說實話,皇帝並沒有欺負小姑娘。事實上,沉絡是處處在讓她,光漏洞都不知道故意給她留了多少個,可江采衣硬是殺不進去,可憐兮兮的趴在棋盤上,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樣。

  「左邊路,」沉絡細白的指頭漫不經心的敲敲棋盤,耐著性子指點,「左邊路,朕留了生門給你。」

  可惜江采衣揉紅了眼睛,也沒有找到他所謂的「生門」在哪兒。下輸棋不丟臉,可人家都專門放水了,她居然還尋不出門道,簡直就該去鑽地縫了!

  ……敢情她就是個廢物點心!?江采衣又急又氣,骨子裏的虛榮心讓她絕對不願意承認這一點,於是鼓著嘴兒瞪向棋盤,一副打算死磕到底的架勢。

  可惜想了好久好久,她也沒有想出來該怎麼走子兒。

  窗戶外,周福全恭恭敬敬立在臺階上,幾個小宮女在地上撒了點米粒,馬上就有大把鳥雀飛過來。初冬麥田裏面沒有糧食,鳥兒們就喜歡到人多的地方覓食,一地嘰嘰喳喳的很熱鬧。

  隔著窗口七八步遠的地方有一株上百年的老梨樹,濕淋淋的霜露打濕了枝條,被風吹的沙沙響。一隻不知從哪里飛來的啄木鳥扒在樹幹上找食吃,左敲一敲,右啄一啄,篤篤的聲音惹得江采衣怒火直竄。

  「這麼吵,我怎麼專心下棋!」她嘟囔著使勁兒用白子敲棋盤,耍無賴,「嘰嘰喳喳的,我都想不出來怎麼破局了!」

  你本來就想不出來,自己笨蛋怪啄木鳥?沉絡隱隱勾了一下嘴角,珍珠齒梳之下拂動的一絲發尾垂在鮮紅裘衣上,手指慵懶放在左膝,自顧自看摺子,不和小姑娘一般計較。

  大約是那笑容裏的嘲弄有些明顯了,江采衣惱羞成怒,直接伸手把棋盤攪亂,「不算不算,這次我運氣不好,重來一盤!」

  嘖,有些人上了牌桌,心態就差得要命,把所有失敗都歸結於運氣壞,典型玩得起輸不起——說的就是江采衣這種人。沉絡手肘支著下顎,鳳眸斜斜掠過去一眼。

  小丫頭像個鬥戰勝佛,背脊都挺直了,氣鼓鼓的,仿佛稍稍一壓,就能就地彈起來。

  「朕政務繁忙,可不白白陪人下棋,即便是你也一樣。你若再輸給朕,用什麼來抵?」沉絡懶懶的嗯了一聲,和煦的問她。

  皇帝那話本來是調情,可惜江采衣正激憤的當口,歪了歪頭咬牙切齒的問,「怎麼抵?」

  美麗的皇帝陛下微微彎起嘴角,「你每輸一個子,就脫一件衣服,如何?」

  不待她張口,沉絡便微微的傾側身體,漆黑鳳眸裏七分挑釁三分嘲弄,「信不信,就算朕蒙住眼睛,也能贏你。」

  江采衣頓時炸毛,喂喂喂,看不起人是吧!就算是棋聖,在什麼也看不見的情況下,怎麼下棋?這樣也妄言能贏她,簡直欺人太甚!

  一腔雞血上頭,江采衣狠狠拍上的棋桌,「周福全,拿布巾來!」頓了頓,再加上一句,「皇上說要蒙著眼和我下棋,還要讓我一個半子!」

  周福全小跑著拿來蒙眼的綢緞,肚子裏都快愁得打結了……宸妃娘娘唉,皇上只說要蒙眼睛,啥時候說要讓你一個半子兒來著?您好歹也是即將坐上後位的人,這麼當場篡改聖意,還要臉不要?

  沉絡彈了彈手指讓周福全退出去,湊過頭去讓江采衣系眼布。他前傾的時候,江采衣頓時臉紅如火,手指頭都劇烈發抖起來。他的外衫只是半搭在裏衣上,襟口袍帶鬆懈,隨著傾身的動作敞敞落落,稍微抬眉看去,裏面竟然空無一物。

  雖然知他沐浴過後慣於穿得單薄,江采衣還是忍不住心頭撞兔,口乾舌燥,隱隱襲過來的海棠香似乎濃烈了許多,她心癢的腳趾頭都蜷了一下,從睫毛下偷偷貪婪凝視他。

  蒙目的帝王斜靠窗櫺,因為遮著眼睛,竟然偏生就引出一種隱秘禁欲的妖豔來,紅地蓮花織金細緞搭在手腕上,漆黑柔膩的發垂著在他的鬢角頸邊,那肌膚白的妖冶,似能灼傷人的視線。

  江采衣樂壞了,信心滿滿的搓著手,覺得這棋下的真快活!既能色膽包天地貪看他美貌,還能贏得正大光明……呃,正大光明就算了,可贏就是贏!孔夫子都說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她幹嘛不照著聖賢的話去做?就欺負你看不見!客氣啥?

  哪知開局才沒幾招,江采衣就嗔目結舌,「皇上,你真的看不見麼?」

  「自然是真的。」

  她懊惱的伸手在他蒙布的眼前晃了又晃,那錦緞異常厚實,的確沒有作弊的可能。……可是,這怎麼回事啊!他落子又穩又准,一點也沒有偏差,對她的棋路也一清二楚的樣子,難道皇帝的手上也長了眼睛麼!?

  還在納悶,就聽到沉絡淡淡開口,「采衣,你死了一個子,脫外衫。」

  江采衣緊緊咬著嘴唇,在皇帝意味深長的笑意中扭扭捏捏的脫下罩衫,放在一邊,露出圓潤的肩頭。外頭還站著太監宮女,她攏著襟口闔起了窗戶和門,這才怏怏的重新窩上小榻子。外頭的宮女太監看到她關門,便紛紛露出曖昧的表情來,悶頭退到幾丈開外。

  暖閣裏地龍燒的很熱,倒是一點也感覺不到冷,但昨晚下了一整夜的冰雨,有細小仿佛鹽粒的碎冰積在雨搭子上頭,風一吹就有涼意從窗戶縫隙透進來,江采衣微微環抱了肩,小聲嘟囔,「皇上,你又看不見,幹嘛還讓我……」脫衣服。

  最後三個字不好意思說出口,又羞又怯。

  對面的美人微微一笑,一手扶著紅色廣袖,袖口錦緞如同水波般從手腕寸寸滑開,露出白皙驚人的玉色手指,指甲晶瑩剔透,如同著意鑲嵌的淺橘色珊瑚。

  「看不到又如何?你輕解羅裳的樣子,朕即使是憑空想像也倍覺銷魂。」他紅唇輕動,指甲輕輕敲擊木質棋盤,發出淺淺的奪奪聲,不緊不慢,有種閒散的韻致,「別發呆,輪到你脫小衣了。」

  江采衣低頭一看,又被他圍掉一個子!

  沉絡伸出手去,精准的將她的白子從一圈黑子中取出,扔進一旁的小玉碗。

  江采衣深吸一口氣,緩緩垂頭,解開胸前粉綠的素色平紋綺,那小衣本就薄透,青青的綠水一樣,從潔白的肩頭滑落,仿佛初春的花苞靜靜剝脫開了青色,綻開稚嫩的嬌豔。

  解開小衣,她悶頭催促,「皇上,輪到你落子。」

  哪知道,沉絡修長潤白的指尖拈著黑子,手卻停在棋盤上空,遲遲不落。

  「皇上?」江采衣催促,微微的薄寒讓她有一絲的瑟縮。

  沉絡豔紅的唇角帶笑,眉梢輕挑,就那麼輕輕一笑,仿佛動了春風沾染了香豔,連空氣都風流轉動。

  「采衣,」他淡淡的,字字句句韻致清淺,「你只脫了一半。」

  啊!江采衣愕然的紅了臉蛋,「皇上你、你怎麼知道?」她尋思著,反正他也看不見,就只把那件小衣擼至胳膊下,還鬆鬆的掛在腰上,哪知他竟然……

  沉絡笑而不語,直到江采衣磨磨蹭蹭的將小衣整個剝下來,扔至一邊,這才緩緩落了子。

  脫了小衣,她就只剩下最貼身的那件兜衣,桃紅薄軟的一層,細細繩線勾過頸子,繡著並蒂蓮花,襯得纖細腰腹登時妖嬈起來。

  雖然明知他眼睛上蒙了布,可她還是覺得扭捏,聯手都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好。胸前的兩團蜜桃一樣白膩的奶子將桃紅色軟布高高頂起,肌膚被菱花窗透進來的陽光一照,像是剛剛蒸出來乳膏,因為羞怯,她耳朵下頭到的頸子給染出一片柔嫩紅暈。

  「皇上……」棋盤上形勢越來越差,江采衣發慌。

  「冷麼?」他手背支著下巴,紅豔袖口堆在手腕,豔色殊絕,「很可惜,雖然冷,但你總該懂得願賭服輸的道理,最後一件,脫吧,現在。」

  她七手八腳的撐起身體,跪坐在棋盤邊上看,「皇上,你又還沒有圍住我。」

  沉絡淡淡笑了,隨手取了一個白子放在江采衣手心裏,「隨便落,無論你落在哪里,都活不過三步。」

  江采衣訝然,舉著手琢磨,果然,無論落在哪里她都必敗無疑,頓時鬱悶的一塌糊塗,「怎麼可能?!皇上你連棋盤都看不見!」

  「看不見,但朕聽得見。」沉絡隔著棋盤驟然拉住她光裸的手腕,指尖發力,猛然把她拽過了半個棋桌。

  那優美的嘴唇湊到她耳邊,似乎是在面授機宜,「采衣,所謂盲棋,就是靠聽。棋桌靠四角支撐,四角實而中間空,落子的聲音亦會週邊實而中間空。棋盤上三百二十四個格子,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每個點聲音皆不同。朕雖看不見,卻能夠聽出來你每個落子的位置。」

  江采衣渾身發抖,聲音仿佛貼著他的舌尖顫動,「皇……皇上……別親那裏……」

  「哪里?」他挑眉微笑,「朕看不見啊,采衣,說說看親到什麼地方了?」

  ******

  偌大的暖閣裏,有衣物悉悉索索的聲響,白日的光線透過糊窗的絹紙映在地上,一地錯綜複雜的菱花格紋。

  視窗擺了一盆金桔,冬天葉子已經掉光了,黑油油的細枝兒防腐上了層烏木油,掛滿一頭橘色的小果子。琉璃瓦上雨滴濺落下來,洗的那盆金桔越發精神滑亮,特別好看特別喜慶。

  江采衣微微仰著頭,整個人給按在檀木雕花的窗櫺上,脖子上晃晃悠悠的勾著桃紅色的肚兜,繡著並蒂蓮花,兜衣下面已經被解開,薄薄的軟緞子掛在胸前,什麼也遮不住。她全身像是被火從頭燒燎到腳,滾燙的火焰從足趾寸寸舔舐過肌膚,快要把像是奶油一樣的融化開。

  她背靠著沉絡,手指緊緊抓著木頭欞子,背後空無一物,白生生的背脊和圓鼓鼓的豐臀都露在外面,抵在他腰下,她身子劇烈哆嗦著,也不知是痛苦還是快樂。

  「皇上……棋……」她嚶嚀著迷迷糊糊的念了一句,小巧下顎被細長指頭反手一握,他就俯身側頭吻了過來。

  沉絡聞言嗤笑一聲,手指在那桃源深處更狠的伸進去,強硬又帶著誘惑, 「管什麼棋,朕把你從紫宸殿叫過來,莫非是為了下棋的?」

  「不是為了下棋,那是,那是……啊……」就又是為了做這檔子事……江采衣給弄得滿腿都是濕滑,忍不住狠狠夾吸了一下,腳尖都繃直了。他是站著的,她也是站著的,可惜腰被他淩空托起來頂在巨大的花窗前。

  她水汪汪的眨著眼睛,白麵的陽光照進來,糊窗的白絹薄薄一層,隱約可以看到暖閣外來去的人影,和紅色宮牆折射來的旖旎顏色,身後帶著溫暖潤澤的海棠芬芳讓她頭暈氣短,身子柔軟的隨著他手指抽動的節奏一晃一晃的撞在牆上。

  「唔……皇上……」他的唇是軟的,是甜的,貝齒輕輕拖出她蜷縮的舌尖,吸入唇瓣,溫柔的吮,輾轉的廝磨,將她的魂魄都勾散了。

  江采衣恍恍惚惚的集中目光盯著他殷紅的雙唇,只覺得好一種攝人豔色撲面而來,讓她眼前猶如蒙了一層水,小小的掙扎兩下就動彈不得,任由他放肆的揉捏著她的身子。

  那麼軟,那麼酥,那麼潤。

  房內,一地淩亂衣物,她的褻衣外袍都扔在地上,從內間的榻上折落拖延,一地香豔。

  「唔……」嘴唇被他含著,采衣瞥見微微透光的窗戶,怎麼都不敢出聲,只覺得他的舌尖搔舔過她口內軟肉,深得像是要繼續向下,把她的內臟都吞噬殆盡一般。

  沉絡一手手撐在她身側,織金的紅衣半落,隨意搭在肩頭。他滿頭墨似的漆黑長髮從耳側滑下來,如同冰涼的絲綢般貼著她的肩頸。小小的蜜穴緊緊吸著兩根白皙修長的指頭,美豔的皇帝陛下含著那濕軟的粉嫩舌頭,「采衣,說話啊,是要朕吮你的舌頭,吻你的嘴唇,還是舔你的脖子,或者……?」

  手指在她顫抖的豐白臀肉上揉了一把,江采衣立刻就哽咽著叫出聲來,蜜穴兒都已經濕透了,隨著他手指抽動的動作一直流到腳踝。

  「皇上……難受……人家難受……」她縮著肩膀,半是哭泣半是祈求,不清醒的扭著腰,嬌嬌怯怯,弱不勝衣,看上去一折就要斷了的樣子,扭動間臀肉不斷摩擦著他堅硬的下腹。

  那酥白飽滿的翹臀彈性十足,撞上去的時候能讓男人興奮到發抖,沉絡本想在這兒弄她一會兒便抱去榻上,現在卻覺得這樣更加興味盎然,便索性展開手臂將一個羞紅瑟縮又欲火焚身的小嬌娃給滿滿抱了一懷。

  她那麼暖和,那麼柔軟,貼在心口的地方,乖巧聽話的任他把玩。

  沉絡彎起美目,只覺得愛不釋手,側頭親吻著她,從容又優雅。被扯鬆的紅衣生出一種淩亂的美感,微露出的白皙鎖骨加上喉結的滾動,縱許三千筆墨,也繪不來一分的絕世傾城。

  「別躲,」沉絡輕輕抬手警告的拍了拍她向旁邊縮躲的臀,每一下都讓她心慌又酥軟。

  她的雙腿哆嗦著被撐到打開,被捏著高高的抬起來,小手緊緊扭著他身側的紅衣,額頭抵在光滑的窗格上,翹臀隨著手指抽插的動作難耐的扭動,弄得他指尖一片濕滑。

  「啊!嗚嗚……」 他指頭觸及到一塊與眾不同的軟肉,登時她就被電擊一樣猛地抽緊,沉絡越是故意抽動,她就越是顫抖哭泣。

  「皇上,皇上……別碰那裏,別……啊啊……」江采衣弱弱掙扎著,斷斷續續難受的喊,她臀肉難受的緊緊繃著,吸得很緊,他指頭稍微動動都被吮的更興奮,那柔嫩的肉壁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一樣,緊緊的擁過來,滑膩的隨著他手指抽動的動作顫抖。

  沉絡本來還有調笑的興致,哪知道她一難受,手就像小貓爪子一樣回身撓過來,一個不小心,就在他鎖骨處留下五道淡紅的痕跡。

  疼痛帶來幾乎失控的激情,他頭側過來,眸底驟然就帶上了那麼一點猩紅的深濃色澤,半咬半吻的,淩虐她耳後的柔嫩,手指越發激烈的抽動,搗出一陣膩膩的淫水聲。

  「沒想到手指碰碰也能讓你浪蕩成這樣。」他低喘著,指尖從花穴裏猛地抽出來,扳住她的下顎,將緊緊吸咬的舌尖退出,下腹微微用力,就將她整個人死死壓在牆上。

  「皇上……快插我,手……手……我受不住了……」江采衣哪里受得了這種撩撥,哭著去抓他的手,自動挺起燙熱的奶子摩擦清涼的牆面,嗚嗚咽咽的,「皇上……好難受……」蜜穴裏面越來越燒,越來越饑渴,汁液橫流。

  沉絡收緊手臂,嘴唇輕輕咬著她腦後的一縷黑髮,吟吟低笑,「用手?用手還如朕親自弄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