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經歷了幾百個不同的畫面場景,他們才最終踏到了一處小小的白色靈泉之前。
值得驚嘆的是,此刻他們回頭,距離那石台也不過幾十米遠而已,崔往和那個中年人離他們根本就不遠!臉上表情清晰可見!
可顯然崔往他們根本看不到他們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陣法神奇一至於斯!
龐脈脈由衷讚嘆道:「崔前輩陣法造詣好生了得!」相比之下自吹自擂的君無忌好似沒那麼厲害啊。
崔商哈哈一笑:「老乞丐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這個陣法和外頭的陣法都是別人佈置的……」雖然在笑,臉上卻露出悵然的神色來。
「哦……」龐脈脈直覺不該問,雖然她好奇是什麼樣的人有如此能耐。
崔商最後悵然一嘆:「只是他早已不在世了。」說著又是一聲長嘆:「舊交半為鬼啊,還不如參與商……如今只有我老頭子在這裡苟活,又有什麼意思……」
謝枟看著白髮蒼蒼老叫化打扮的崔商如此,沉默不語,眼中卻有些低沉傷感。
龐脈脈不知道崔商的故人是誰,又是怎麼死去的,但卻也被崔商的情緒感染,想起杜甫這首著名動人的詩,心中不無感觸。
她看向面前的靈泉。
這靈泉真不大,大約也就和某些溫泉酒店的私湯差不多,頂多能泡三四個人,有一股微微乳白色的泉水突突地冒著,靈氣濃到氤氳成乳白色靈霧。
站在泉邊,所有人都覺得舒服極了,渾身每個毛孔都打開,靈力前所未有地活潑起來,簡直難以想像若是真能泡進這口靈泉會是怎樣的感覺。
龐脈脈甚至發覺自己的靈力不用自己調動,就自發吸收著周圍的靈氣,運轉起來。
崔商面向靈心泉,伸出一隻黑乎乎髒兮兮的手,若換個人,簡直要被潔白乾淨的靈泉對比得無地自容,可他卻怡然自若。
靈心泉突突滾動起來,動靜越來越大,好似水開了一般。
突然間靈力暴動起來,彷彿有巨大的外來靈力來源從泉水中破出,空氣中靈力極為紊亂。
崔商額頭上都冒出汗來,一邊用靈力拉拽和牽制,一邊道:「小丫頭得的這盡空石器靈好生厲害,我還以為泡了這幾年靈心泉還差得遠,怎麼也得再找別的法子修復,想不到它已經恢復意識了。」
龐脈脈想起在浮生小鎮裡見到的城主,威力之大,至少對於她是可怖的,還有最後那器靈顯然動心要吸取自己的靈力……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謝枟卻踏前一步,一道鋒銳的金系靈力從他指尖發出,上前助陣。
有了崔商和謝枟二人,自然什麼器靈也蹦躂不起來,沒多久,盡空石從泉水中飛出,直飛入崔商的黑爪子裡。
美麗的石頭上纏繞著藍色和金色的靈力,顯然是被封印了。
崔商再度擦擦汗,把那塊盡空石鄭重交給了謝枟:「謝小子,你先拿著,這東西還沒恢復完全,你得設法替你家小媳婦溫養好,不過這裡頭的器靈要小心,雖然如今咱倆把它給封印了,但這東西似乎自我意識很強……左右你先替小丫頭拿著吧,等她日後成嬰了再還給她。」
謝枟接過,簡略地說了聲謝,便把盡空石收進了自己的儲物空間中。
龐脈脈一言未發,就又被人決定了她的盡空石的去向。
走出守護靈心泉的陣法,崔往和那中年人還在,謝枟直接轉身對龐脈脈道:「走吧。」
崔商一愣,道:「不住兩天?化生池還有一個多月才開……」又嘆氣道:「唉,看不上老叫花子的乞丐窩是不是?你小子性格到底像誰了?你媽當年誰不說她好?那是人見人愛!你師父也勉強還算溫文爾雅,至少是厚道人,你這小子怎麼這副模樣?」
謝枟沉了臉,一言不發。
崔商只好擺手:「罷,罷,罷,不說了不說了!」
另一邊崔往也是沉著臉的,他沉著臉對龐脈脈說:「你這就要走麼?不見見我哥哥?」
龐脈脈頭痛。
見見崔還……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見見他似乎也是有必要的,就像以前朋友病了總是該去探探病的……
可是崔往這語氣,倒好似自己不想著去見見崔還就是始亂終棄的負心人似的。
自己當初跟他倆客客氣氣,可是一絲絲曖昧也沒有啊。
她悄然看了不遠處的謝枟一眼,謝枟冷著臉。
現在在冷戰,她都不敢提要去見見崔氏兄弟的事,謝枟這脾氣……很難說會不會發作。
崔往卻不耐煩地冷笑了:「怎麼,你連見都不想見他了?」
龐脈脈覺得他話裡有話,努力想著在崔往的立場,到底他在憤怒什麼,又對她哪裡失望了……
然而謝枟已經終於不能忍了,凌厲鋒銳的劍氣猛然間如長龍一般捲起,直朝著崔往當面襲去,崔商大驚失色,直接一道白色靈氣罩了過去,把崔往和旁邊的中年人一起罩了進去,擋住了謝枟的攻擊。
好在謝枟攻擊雖厲,實際速度卻是放慢了,靈力用得也不算很多,饒是如此,崔往已經嚇得小臉煞白,而那個中年人已經跌坐了地上,站都站不起來了。
更神奇的是,離得如此近的龐脈脈,竟沒受到一絲影響。
連頭髮衣裳都未曾亂了分毫。
崔商皺眉道:「謝小子,你這是幹什麼?」
謝枟冷笑道:「你養的這個……倒是要幹什麼?一再冒犯,豈無小懲?」他傲然而立,身姿修長挺直,長髮在海風中烈烈作響,語音如金石擲地,英姿襯得一旁白著臉的崔往不過是個尋常的任性的孩子。
崔往不敢離開崔商的保護罩,他臉色的蒼白襯得那雙眼睛更大更黑,卻咬著嘴唇一聲也沒吭,看著很是可憐。
謝枟從頭到尾依然是一眼沒看他。
龐脈脈依然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她暗自嘆了口氣,然後同樣沒有看崔往一眼,走向謝枟。——在她看來,這也算是對崔往的一種保護。
然而崔往嘴唇咬得更緊,幾乎是懷著憎意看著龐脈脈走向謝枟的背影。
崔商看了崔往一眼,也是嘆了口氣,卻對謝枟的行為沒法置微辭,他也看得出來,謝枟那一擊攻勢雖然凌厲,卻根本沒出多少力,速度對於他也不快,到底不過是嚇唬小孩子而已。
崔往對於他而言,是「孫子」,對於謝枟,終究只是個化人,謝枟若真殺了崔往,他自然不能善罷甘休,可謝枟連傷都沒傷到他,崔商還得謝謝人家厚道。
謝枟放出飛劍,瞥了龐脈脈一眼,說:「上來。」
龐脈脈依言乖乖上去,站到他身後。
飛劍如閃電一般飛出,瞬間劃出濟雲島眾人的視線,消失在遠處的天空。
而站在謝枟身後的龐脈脈,疾風吹拂,本來是該心胸一暢的,此刻卻覺得心好累。
總是要顧忌著謝枟的一言一行,一笑一怒,讓她覺得疲乏。
再這樣下去,只怕悸動和熱度都會慢慢消失了吧?
也許,也不是壞事……
可若是自己沒了熱情,謝枟卻一意執著,自己該怎麼辦?
龐脈脈蹙著眉,揉了揉太陽穴。
算了,不要多想了,以謝枟的高傲,說不定自己只要暗示一二,他就會傲然而去,從此對她棄之不顧。
只是她欠他不少人情,不管裡頭有多少是被欠的,無論如何都要還的……
思緒紛亂時,謝枟突然開口,聲音有些低:「你的盡空石……我先替你保管了,對你來說它確實危險,日後你修為高了,我再給你。」
龐脈脈嗯了一聲,淡淡說:「無所謂,你若用得上,送給你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