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段旖旎,同洛真蕖的四婢,魯潔師姐和另一位無魂宮女修士一起進入禁地時,龐脈脈的心情都有些旖旎和雀躍,以至於禁地裡沉滯陰森的氣息也沒有完全撲滅她心底的陽光。
不過,進去的瞬間,她還是打了個寒噤。
金丹修士法體初成,白龍赤龍早已斬了,沒有凡人的各種進食分泌排泄諸事,不懼寒暑,本來是沒有這種打寒戰的行為的。
但是龐脈脈摸了摸胸口掛著的溫熱的青鸞卵,發覺其餘六位女修士顯然和她有一樣的反應。
事實上,她們反應比她還要大,從她們凝重的神色就可以看出來。
要說這片禁地,除了門口有禁制,必須洛真蕖本人才能打開之外,別的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灰褐色山石,頗為濃密的綠草矮樹,鬱鬱蔥蔥。但是在一進去的瞬間,就覺得裡面好似有幾分霧濛濛的,陰灰色的,酷似某些城市的霧霾,但還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洛真蕖的四女婢,個個都有突出之處,鬥法能力最強的一位叫做羽劍,是一位女劍修,話也最少,她走在最前面。
年紀最大的是那位擅長馭使植物的,叫做翠木,上品木系靈根,她放出一根探路用的籐蔓,口中解釋道:「霧中最容易有幻陣,這是珍貴難得的探靈籐,有什麼靈力波動都容易發覺。」
魯潔師姐寡言的能力比起那位羽劍有過之而無不及,除了背挺得筆直,保持警惕隨時備戰,什麼都看不出來,只是宛如一把隨時出鞘的寶劍,一觸即發。
擅長樂器的那一位叫莞音,手裡拿了一柄象牙笛子,雕工精美,她容貌最是嬌俏,也是頗有獨到之處,這時把笛子拿到口邊,輕吹了幾個音符,竟好似能把周圍的霧逼散開幾步。
然後她便把笛子拿開,皺了皺鼻子,輕笑道:「這裡好生討厭,竟好似有什麼黏糊糊冷颼颼的靈力在維繫著這霧,我還是不要徒勞無功了。」
四婢中剩下的一個是年齡最小的,擅長醫治,叫杏娥,年齡尚且不足千歲,比起魯潔也不大多少,性格也活潑一些,聞言略微把心裡的緊張趕開一些,笑道:「姐姐們可知道此間到底是什麼凶險?」
這個問題龐脈脈其實也很好奇,只是問了洛真蕖她也語焉不詳,聽到杏娥相問,自然是豎起了耳朵。
翠木瞥了她一眼,目光微微含嗔。
杏娥微笑道:「有什麼關係?龐道友和兩位師妹都不是外人。」
那進入此地的另一位女修士是金丹中期,她年齡也只有幾百歲,不似四婢都已金丹後期或圓滿,自然修為能力也不及她們四個,故而對她們態度恭敬。
要說洛真蕖這四個婢女,雖然說只是她的侍女,可其實在無魂宮裡地位很高,基本就是宮中最優秀的女修士挑選出來的,所以對於無魂宮弟子而言,也是長老一級的人物。
故而能巴結自然要巴結,那女修士笑道:「杏娥姐姐說得對,求翠木姐姐說與我們聽聽,也好心中有個底。」說著搓了搓手,可見其心中著實緊張。
龐脈脈在七女中其實修為最淺,可是她有她遠超普通金丹修士的本命法寶,有水母金縷衣護體,有她速度極快的羽翼,有師父曾經給的幾張閃符,還有謝枟給的護身之物,所以底氣頗足,反倒不是那麼緊張。
她也笑笑道:「此刻我等性命相共,各位師姐若是有知道的,還請開誠布公,咱們也好商量商量。」
莞音嬌笑說:「瞧龐道友說的!我們若是知道什麼,豈會不說?這裡連宮主都不知道關著什麼東西,還是老宮主設下的禁地,我們又哪裡得知!」
龐脈脈點點頭,道:「原來這裡關著什麼!莞音道友不說,我們還不知道。」
莞音臉一僵。
龐脈脈微笑說:「一個禁地,有的是裡頭有珍寶,有傳承,有的是有危險,而危險的禁地,有的是因為天然地理靈氣分佈險惡,有的是關著異獸惡靈,那麼想來這裡是後一種了?」
大家都沉默不語,莞音僵著臉不知該如何應答最好。
後來才勉強道:「我只是這麼猜的。」
羽劍不客氣地打斷說:「也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我們在無魂宮也上千年了,這個禁地的存在則大約已有四千年,所以具體情況誰也不知道,可每過百年,天狼星映照在後山白雲湖時,這個禁地裡會有隱隱的哭嚎聲傳出來,又好似什麼動物的嗷叫,我和翠木都曾經偶爾聽到過……」
翠木點頭道:「沒錯,這本不是什麼大事,也不必瞞著各位,再多我們也不知道了。」她頓了頓又正色道:「此次宮主遣我七人而來,最大的依仗就是咱們演練過的那套陣法,而這自然需要我們齊心協力,不可心生猜忌,否則性命攸關之時,不免更加危難。」
這話說得自然人人都心中醒覺,點頭稱是。
龐脈脈也點頭道:「翠木道友所言甚是。」
周圍的濃霧已經越來越深,漸漸深到需要放霧霾假的地步。
周圍什麼都看不清,神識放出去,漸漸感覺到被一些濕冷的絲絲縷縷的靈力纏住,龐脈脈心裡覺得不好,把神識收了回來,並且默默用元融真經上的炎法把上頭蜘蛛網一般的靈絲都灼燒乾淨。
但是要說就此不放出靈識探路,又沒有足夠有說服力的理由。
大家也感覺不安,說的話越來越少,終至於無人開口,緊張的氣氛越發蔓延。
突然間,翠木發出一聲低呼。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問:「怎麼了?」
翠木凝神注視前方道:「我的籐兒發覺前方數丈之外有靈力源……」
眾人都緊張起來。
這個靈力源,可能是被截斷的靈脈,也可能就是被關在這裡的異獸惡靈……
羽劍是主持七人劍陣的,聞言低喝一聲:「結劍陣,推進!」
七女便自行站到自己的位置上,結成一個七星劍陣,往前如戰鬥方陣一般朝前方推進。
雖說如此,步履並不笨重,速度也不慢,終究她們都是金丹修士,劍陣之中,依然是身姿飄逸,步伐灑脫。
七種護體靈力被陣法凝聚整合,變成了更加穩固和堅硬的靈力壁障。
七女心中略安。
翠木領頭,朝著探靈籐指示的方向而去,未幾,便到了那附近。
莞音拿出笛子吹奏了一曲,將周圍的濃霧逼退數米,地上的場景便顯露出來。
是一個男子的屍體橫臥在地!
那位無魂宮女弟子首先掩口驚呼了一聲:「靈野師兄!」
魯潔也認出來了,低聲對身邊的龐脈脈道:「是上次進入禁地的其中一位金丹後期師兄。」
龐脈脈點點頭。
氣氛很沉悶。
這位靈野師兄修為已至金丹後期,可能修為不如四婢,但還在其餘三女之上,七女當中,杏娥和翠木同他比較熟悉,看他就這麼無聲無息死在了這裡,心裡自然是沉甸甸地難受。
羽劍招呼了杏娥一聲,兩人一起蹲下檢查靈野的屍體,想要查清楚死因。
翠木的籐蔓則是嫩嫩的尖頭指著靈野的儲物袋,籐蔓頭上的須兒一顫一顫,顯然,它探測到的靈力來源是靈野的法寶。
法寶未失人已死……
那做屍檢的兩人忙了一會,站起身來,臉色都有幾分難看。
「沒有任何外傷……」羽劍說。
「也沒有任何內傷……」杏娥的語氣沉甸甸的。
眾女都沉默了。
這真的不是好消息。
沒有外傷……也沒有內傷……那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這意味著對手非常難纏。
難以防範。
「我真的不知道……」杏娥低聲說,「他體內乾乾淨淨的,什麼也沒有……」
乾乾淨淨……這種形容只會讓人更難受。
莞音首先受不了,說:「小杏子,你這說法真叫人受不了,什麼叫乾乾淨淨,說的好像被什麼吃得乾乾淨淨似的,難道他內臟也沒了嗎?」
這話一說,大家臉色更加難看了。
杏娥勉強笑道:「莞音姐姐這話說得,內臟自然還在,我說乾乾淨淨是因為……」她思索著措辭,但是自己的臉色也突然難看了下來,好似想到了什麼,幾乎要跳起來。
「他的紫府!他紫府裡空蕩蕩的!」
紫府幾乎是修道者的大腦,是元嬰的居所。
金丹修士還沒有元嬰,但紫府裡卻也不是空的,神識在那裡。
即使人死了,神識也不可能散得乾淨徹底,總會有一些殘魂,這種滯留的神識殘魂往往也是民間所謂鬼魂的傳說來源。
而這位靈野師兄,他的紫府裡怎麼會乾淨得好似被清掃過?
除非,真的被什麼東西清掃過……
羽劍冷著臉,道:「各位,換成凝神式,有什麼守護神魂的寶物也拿出來。」
凝神式是這個七星劍陣的一種變化,可以一定作用上保護神魂,對抗對方的神識攻擊。
顯然,這裡的怪物會吞噬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