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尚未解除戒嚴,大部分警備力量都在海岸和叢林中搜尋潛伏的威脅。身為帝國少將,又是島上尊貴的客人,裴靖本該待在豪華客房中享受寧靜的夜晚,但他卻來到林中與警衛一起搜查,似乎對吃人的怪物十分感興趣。
事實上,他只是有些不甘。在聽到餘生說已經有喜歡的人時,裴靖受到了羞辱。
他容貌英俊耀眼,身姿挺拔矯健,任誰見了都忍不住要多看幾眼,得知他的身份後更是想要巴結討好。可那條人魚在見了他之後,竟然不顧會在海裡淹死的可能,拼了命地也要逃跑,究竟是什麼人有那麼大的魅力,竟將他堂堂帝國少將比了下去?
或許浦衡說的沒錯,人魚只是一種無知的生物,根本分不出鑽石和砂礫的區別,就是丟給他們一枚貝殼,他們也會當成寶貝收藏起來。
「我看無知的人是你,」裴靖身邊突然出現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男人,一臉漠然地對他說道,「那些人愛你無非是因為你的家世地位身份背景,你還真以為自己有多麼了不起嗎?」
裴靖英眉一緊,反駁道:「我的地位是我親歷大大小小的戰役換來的,可不是依靠家世身份。」
雙胞胎似的男人依舊面癱:「那隻說明你會開機甲會打仗,對一條人魚來說,這些毫無意義。」
「我會證明這一切的意義,」裴靖收回因一時失神溢出的精神力,對著空氣低聲道,「我比他看中的人、比任何人都強大。」
……
怪物臉上濃稠的血漿滴滴噠噠流了下來,男人毫不介意地伸出手,安撫普通小動物一樣緩緩走近,眼看就要觸到怪物的身體,怪物卻突然將身一扭,急速衝出了研究中心。
它體型雖大,速度卻一點不慢,轉瞬之間已經消失。男人立即追了出去。
夏醇卻返回水池邊,對著水面喊道:「餘生,你還在嗎?」
很快便有幾個影子浮出水面,餘生瞪著又圓又大的眼睛看著夏醇:「剛剛就想問,你是誰呀?」
「……是我,」夏醇自己當然不覺得變化很大,「我的鬍子被刮掉了,頭髮也剪短了。」
餘生眼睛瞪得更大:「原來你長得這麼好看啊!」
其他人魚都聽說了餘生被人救起的經歷,見到朋友的救命恩人,紛紛從水中露出頭來查看,有些膽子大的還趴在岸邊湊到近處仔細打量他。
認出夏醇後,餘生焦慮萬分地請求:「可不可以幫我去看看常先生,我怕那個怪物會傷害他。」
「可我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在哪。」夏醇安慰著餘生說,「怪物已經逃走了,應該不會在基地裡亂轉傷人。」
餘生:「可是常先生追著怪物出去了啊!」
夏醇一怔:「剛剛那個年輕男人就是人魚之父?」
島主年輕也就罷了,常牧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六七歲,十幾年前人魚培育成功的時候,恐怕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難道他是天才中的天才?
夏醇沒有立刻離開,他返回水池是要問幾個問題:「剛剛那個大白胖子也是這座研究中心裡的生物嗎?」
餘生搖頭道:「我從沒見過它,可能是在某個水道開閘的時候無意中游進來的吧,它身上有海洋的味道。」
看來怪物不是這座基地裡的研究物種。夏醇點頭正要告別,一個短髮人魚游過來對他說:「我見過它一次。」
研究中心有一片生態水域,短髮人魚就是在那裡見到大白胖子的,當時它從一片礁石後探出怪模怪樣的大臉,把人魚嚇了一跳。
短髮人魚回憶說:「我立刻就想告訴其他人,卻被當時在水下觀察的常先生攔住了。他讓我對這件事保密,所以我從沒對人提起過。」
怪不得剛才常牧見到怪物一副老相識的樣子,原來它存在的事情,常牧早就知道了,卻不知何故隱瞞了下來。他留著這樣一個吃人的怪物想幹嘛?
夏醇正出神,忽然有人魚問:「你的基因登記在數據庫裡嗎,我喜歡你,你能帶我走嗎?」
人魚紛紛湊過來,仰起各有千秋的可愛面龐,眼中的期待讓人不忍拒絕。很難想像會有人忍心傷害這樣心智單純的生物。
直播間裡的觀眾之前還在慶賀夏主播險象環生,此刻又是一番激動:
「主播『整容』之後連人魚都對他一見鍾情,看來哪個世界都是看臉的【滑稽】」
「我也想要一條人魚。」
「嫉妒使我質壁分離。」
「人魚給你們,主播我抱走了。」
夏醇溫和地笑了笑:「我不是這個星域的人,不能帶你們離開這裡。不過放心,我不會讓人再傷害你們。」他告別餘生和其他人魚,離開房間往遠處傳來槍聲的地方跑去。
他在看到怪物轉過頭的一瞬間,已經確定它是粉絲發來那張照片裡的東西。現在看來它應該不是鬼,而是某種奇特的生物。
怪物的出現引起了騷動,夏醇尋著槍聲和一片東倒西歪的樹木來到海灘附近,一路上見到不少機械警衛的殘骸,怪物的力量可見一斑。
穿過密林,白色的虛光和紅色的激光交錯,怪物被警衛包圍,身上滿是傷口,卻依然在東奔西竄中傷了一大片。它彷彿有著海洋賜予的怪力,任憑槍林彈雨也無法阻擋。
常牧臉色慘白地被兩個警衛護在一邊,幾次想要衝上去都被按住了。
「放開我,」常牧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吼道,「你們不要再開槍了!」
警衛:「常先生的人身安全是基地最重要的資產,我們不能放您過去。」
怪物已陷入瘋狂,一口咬住某個警衛的脖子,硬生生將他的腦袋扯了下來。正在警衛們勉力不支之際,一個黑影從上空飛過,夏醇仰頭看去,頓時血液沸騰:「朋友們,現在為您直播的是高達大戰深海異形!」
一架熊熊烈火般的紅色機甲展開雙翼,機體表面閃動著耀眼的流光,孔武靈活的機械骨骼宣示著著主宰的力量。它從天而降,手持光劍,周圍的人立刻散退,將戰場完全讓了出來。
龐大的怪物在機甲面前渺小得可憐,就在機甲對它舉起光劍的一刻,常牧終於掙脫警衛的手臂,不顧一切地衝向怪物,大聲疾呼:「別傷害它,它是溫和無害的,不會做出任何傷人的事!」
夏醇親眼見到怪物吃人,剛剛海灘上所有人都看到它嗜血的一面,常牧字典裡的「溫和無害」可能跟別人有歧義。
常牧瘋狂地衝過去想要擋在怪物身前阻止少將。可是光劍已經落下,揮出一片耀眼光流從怪物身上劈斬過去。
光波割裂沙灘,劃出一道弧度朝夏醇這邊掃來,凌厲如風,勢不可擋,處在這個位置,他已是避無可避。
在機甲中的裴靖也是一驚,他完全沒有想到那裡會有人在。為了斬殺怪力無窮、喰血啖肉的怪物,這一劍凝聚了強大的能量,劍狀力場之內,別說是人,任何東西都將被充滿高熱的等離子體切割成碎片。
夏醇就算生了翅膀,在這樣的距離之內想要逃脫也是不可能的。眼看著光束已經映亮了他的瞳孔,他腰側的煙桿忽然彈出一個螢火蟲似的光點,剎那間綻放出烈日般的灼眼光華,隨後幻化成透明的金色氣泡,溫柔如擁抱一般將他包裹在當中。
光芒太過耀眼,夏醇不得不抬起手臂遮住了睜不開的眼睛。強勁的光束拖著深邃的裂痕徑直撞在他身體外層籠罩的金光上,激盪出強大的氣流,震得砂礫飛上天空,兩旁樹木向後傾倒,連遠處的海面都激起了波瀾。
待光流散盡,眾人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空中細沙紛落如雨,那個本該化作齏粉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渾身上下都閃爍著細碎的金光,襯得他明俊溫煦的面容宛如降世神祇。
裴靖離開機甲,早已忘記那隻怪物。他緊緊盯著對面的男人,目光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疑惑和驚嘆。世上竟有人能夠以血肉之軀抵擋機甲光劍射出的光束,這怎麼可能呢?男人身上綻放出的金色射線又是什麼,難道是異於常人的恐怖精神力嗎!
「看什麼,」夏醇雲淡風輕,語氣無波,「沒見過空手接白刃嗎。」
裴靖:「………………」
夏醇從始至終巋然不動,看似波瀾不驚,實際上只是表情凝固了而已。他下意識撫上腰間細長的煙桿,心裡有一種難言的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