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金光劈出,遭到斬殺的人影再度爆成一團香霧。閻浮元神劇震,深知這些東西不能再砍,護著夏醇三人往城門方向退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暫時離開再做打算。可是到了門口,卻聽一聲淒風般的哀嚎,那隻雪妖竟然拖著傷痕纍纍的身體來到城外。
這座城的御妖結界還在,雪妖並不能進來。但它瘋魔似的一下下往結界上撞去,被割裂震傷的身體每撞一下便爆開一片冰晶,它卻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一次又一次地試著突破。
雪妖這副猙獰的模樣實在駭人,夏醇心驚肉跳地想,這究竟是怎麼了,雪妖貓鬼還有那些詭異的人影,蓑郾城是酆都地府嗎?他們被困在這個地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那些孩子要怎麼辦,還活著嗎?
幾人都吸入了香霧,但相較於修為超凡的閻浮,反倒是師徒三人反應較輕。這種香氣似乎專門克制非人之物,威力十分強大。
鬼影越逼越近,閃動跳躍的速度不比貓鬼差到哪去,若不是雪霧被攪起一道道漩渦,很難捕捉到他們的行動軌跡。
閻浮低聲道:「我擋住他們,你們趁機離開,外面只有一隻雪妖,起碼比這些東西要好對付。你們擺脫它之後跑得越遠越好……」
夏醇打斷他:「對我們這些普通人來說,這些鬼影的香霧不算什麼,倒是你才該趕快離開。」
閻浮皺眉道:「雖然你們暫時反應不大,可若是這些鬼影同時爆開,散髮出大量香霧,你們也一樣承受不住。」
夏醇還是不肯走:「那也不行,我跟你已經綁在一起了,要走一起走。」
閻浮目不轉睛地看著夏醇,目光不自覺地柔和下來。他們倆爭執著誰先走誰掩護,旁邊的少年聽不下去。墨羨魚橫劍在前道:「別吵了,你們聽見敲門聲了嗎?」
爭執終於停止,夏醇竪起耳朵,果然從一陣鬼吟中聽到遠處有隱隱的敲門聲和哭聲。仔細聽了一陣,好像是個女人。
連他們都能聽見,這些鬼影必然也能聽到。但它們卻無動於衷,好像對女人不感興趣。夏醇略一思慮,抓緊閻浮道:「忍著點,咱們過去看看。」
他足下一點,帶著閻浮躍上屋頂,兩個少年隨之跟上,鬼影也紛紛跳了上來。四人一邊抵擋一邊往聲音那邊跑去,片刻之後聲音愈加清晰,那女人正在哭訴「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
唐錦年驚道:「是那個瘋子啊!」
到了近處,夏醇看到女人身邊一個鬼影都沒有,於是立刻輕身躍下。女人聽到聲音,轉頭用一雙黑洞似的眼窩「看」著他們:「我的孩子呢,你們能不能幫我找到我的孩子?」
夏醇沒去聽她的話,卻看向她剛剛敲打的房門。修行之人,感官敏銳,他稍稍凝神便能聽到裡面急促忐忑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他勾起嘴角,低聲道:「都退後。」
這話不知說給誰聽。他抬起一腳便將門踹開,門內一片驚呼,數名少年同時跌倒在地,其餘人嚇得紛紛拔劍。夏醇把墨羨魚和唐錦年推進去,自己也和閻浮進去之後,立刻把門關嚴鎖死。
瘋女人太過詭異,夏醇不放心將她帶進來。反正那些鬼影不會接近她,就算留她在外面也沒事。
少年們認出是夏醇之後,又驚又喜地圍了上來:「太玄君,你終於回來了,這裡太嚇人了,到處都是鬼啊,不管用什麼對付它們,都會變成讓人失神的香氣,這可如何是好?」
七嘴八舌一人一句,夏醇示意他們收聲:「我還以為你們被白冥深抓去了,沒事就好。」
這些少年將夏醇他們送出城門之後,並沒有返回白府,一心一意地等在原地,想要迎接凱旋而歸的夏醇。沒想到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之後,城裡突然黑燈瞎火,雪霧裡隱隱能看到走來走去的人影,一陣陣貓哭鬼號幾乎將他們嚇破膽。
一番周折之後,他們遇到一個問路人,就是那個人將他們帶到了這個屋子裡躲藏。可不知外面那個瘋女人是怎麼回事,竟然知道這裡有人,還不停敲門。好在鬼影似乎不願靠近她,即使敲門聲不斷,也不肯往這邊來。
夏醇:「什麼問路人?」
少年們面面相覷,有人答道:「我們也不知怎麼回事,反正那個人跟瘋女人差不多,一直在問路。『你能不能帶我去冰隙,我去那裡有很重要的事』,翻來覆去地重複,好像只會說這一句。」
「那個人又瞎又聾,就算知道他問的地方是哪裡,怎麼告訴他啊!」
「雖說是瞎子,但對這裡極為熟悉,我們就是跟在他後面找到這個空屋子的。」
夏醇:「那他人呢?」
「又走了啊,好像還在問路。」
「太玄君,這裡太古怪了,白家家主呢,怎麼沒跟你一起?」
少年們一邊說一邊好奇地打量閻浮,不知這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又是誰。
夏醇扶著閻浮到一旁坐下,在閻浮閉目調息期間,將他們遇到的事情簡單說了。聽說白冥深的所作所為之後,少年們簡直難以置信,頓時憤憤不平地吵嚷起來。
閻浮忽然睜開眼睛,對這些鬧哄哄的少年道:「你們當中,可有從金松堡來的?」
他語氣冰冷,這一開口立刻將氣氛的溫度降了下來。一陣沈默之中,有名個子很矮的少年走了出來,茫然道:「晚輩是金松堡弟子陶子謙,不知閣下有何賜教?」
閻浮瞥他一眼:「可知道北堂拾?」
陶子謙想了想,道:「北堂師叔過世三年有餘,晚輩只聽說過他的事,並未見過他。」
閻浮閉了閉眼睛,又道:「那你們金松堡門下,可有擅長香術之人?」
陶子謙想也不想便答:「師祖精於劍法劍陣,金松堡中沒有使用香術之人。」
閻浮沈聲道:「再想。」
這人好可怕,陶子謙轉頭看向夏醇求助。
「你好好想想,或許曾經聽前輩們提起過也說不定。」夏醇道。
陶子謙抓抓頭,苦思冥想,突然驚呼:「啊,閣下說的,莫不是『藍眼睛』?」
之所以剛剛想起這麼個人來,是因為陶子謙僅聽人提過一次。金松堡曾經收留過一名從北方流浪而來的少年,那少年本身平平無奇,卻有一雙異於常人的冰藍色眼瞳。
他自稱曾在研香世家做過小廝,學會了一些調香制香的本事,這門技藝帶到師門之中倒是派上了用場,拿天才地寶靈性之物煉製的仙香咒香,比其他人煉的丹藥功效好上幾倍。
有人說他是異族,有人說他是異類。人性最為排外,少年在金松堡吃了不少苦,但他為人極善忍耐,從不挑釁惹事,別人若是欺負他,他也只是一笑而過,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找他麻煩,甚至忘了他的存在。
後來遊學期間,少年去了雲頂峰,逐鹿之戰的時候,他和其他同去的人成了人質。等到大戰結束,這名少年便銷聲匿跡,可能死了也說不定。
陶子謙說著說著,想起了更多事情。這名少年在逐鹿時大概也出了一份力,將在鹿家偷聽到的消息傳給了同門師兄弟。而那位去與他見面的,就是北堂拾。
閻浮靜靜地聽著,實則心思複雜。北堂拾收取情報的時候,一定是跟這個師弟要了一些能夠克制異類的咒香。從一開始,北堂拾就是抱著摧毀魔元的目的接近他,對他流露出的笑容和親切,多半都是在演戲。
他心下黯然,不自覺地握緊金紋,另一端的夏醇自然被他拉到身邊。少年們驚魂甫定,這才注意到兩人的異常,一番眼色交流,不知師尊為何與人拴在一起。
夏醇從閻浮的表情也能看出他在想什麼,習慣性地摸了摸他的頭。忽然意識到眾多雙眼睛睜看著自己,於是清了清嗓子道:「誒?你頭髮上沾了什麼,我幫你弄掉。」
說著裝模作樣地擺弄一番,弄掉了根本不存在的雜物。閻浮見那些少年眼神怪異,抓住夏醇的手腕道:「看什麼,你們的師尊以後就是我的人了,等這件事解決之後,他便會跟我一起離開。」
「……」
一陣驚聲議論中,唐錦年紅著眼圈說:「師尊都是為了救我們,才答應他的。」
墨羨魚更是寒聲道:「此人便是九靈境魔主。陶子謙,你們金松堡的北堂前輩,就是被他所害。」
北堂拾之死和九靈境化為荒蕪的事引起了不小的震動,這些少年也都聽說過。陶子謙臉色一寒,拔出長劍對著閻浮道:「你……你為什麼要殺北堂師叔?」
閻浮完全不將他們放在眼裡,冷冷道:「想殺便殺了,要什麼理由。」
少年們臉色愴然,對閻浮生出同仇敵愾之心。夏醇心說,北堂拾死了,閻浮比誰都難過,可惜卻是有苦說不出,心痛也好,罵名也罷,都得自己忍著。
他擋在閻浮身前道:「這裡面有些誤會,而且是過去的恩怨了,與你們這些晚輩無關。現在他是來幫我們的,答應跟他一起離開也是我自願的,你們無需擔心。眼下我們被困在蓑郾城裡,先想想如何克制這種詭異的香氣吧。」
要擔心的事情太多,雪妖、貓鬼、香霧,還有不知躲藏在哪裡的白冥深。當然,夏醇最惦記的還是所謂的因緣,不將之斬斷,他是沒法回到現實之中的。
說話間街上傳來動靜,夏醇把少年們趕到門邊,不讓他們再盯著閻浮,與他們一起趴在門縫上往外看。
遠處「飄」來一道人影,走得近了,見他攔住了一個鬼氣森森的影子,彬彬有禮地說:「你能帶我去冰隙嗎,我去那裡有很重要的事。」
他聲音深沈語氣穩重,隱隱似有悲切。鬼影對他無動於衷,依舊在夏醇他們所在的房屋附近徘徊,似乎在等那瘋女人離開。
這城裡除了他們,就只有瘋女人和這個又聾又瞎的男人是活人,鬼影卻並不襲擊二人,他們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
正在思索之際,夏醇背上一沈,回頭看到閻浮趴在他肩上往門縫看去。這姿勢太過親暱,夏醇心裡一暖,身體卻是一抖。
閻浮誤以為他在牴觸,偏要更近一份壓住他,貼著他耳畔道:「這個男人,已經是個死人了。」
夏醇不得已躲了躲,又仔細看那個男人:「他看起來與活人無異,身上也沒有任何死者的氣息啊。」
「的確如此,」閻浮看著他柔軟的耳垂道,「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死了。」
眾人聞言一驚,又開始悄聲議論,唯有墨羨魚一言不發,緊緊盯著雪霧中那個高挑的身影。
這種奇事他們也曾聽說過,若是有人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死去,很可能會意識不到自己已非活人,還會保持著生前的習慣和思想,行為如平常一般。
沒想到這樣的事情今日竟被撞見,他們愈發感到這座城太過詭異。
這時遠處一聲悲鳴,城鎮上空傳來裂帛一般刺耳的聲音,那雪妖竟然真的突破結界闖了進來。鬼影不去襲擊瘋女人,也不管那流離失所的遊魂,見了雪妖卻立刻撲了上去。
一番妖鬼交戰,香霧濃郁得鑽進了屋子裡,閻浮抬手祭出數道金符,將門窗房梁全都封住,這才抵禦住了令人神元分裂的氣息。
雪妖身負重傷,寡不敵眾,很快便落於下風,卻依舊不肯退縮,拼盡全力朝「問路人」跑去。鬼影一隻接一隻撲到它身上,密密麻麻將它壓在下面。
眼看著雪妖的身影被吞沒,一聲尖利的慘叫聲將鬼影全都震爆。雪妖不顧詭香侵襲,拖著支零破碎的身體爬向問路人。
它冰藍色的手指觸到問路人的腳踝,湛藍的眸中亮起一團火焰。可是它的手卻從問路人的身體穿過,對於他不停的腳步無能為力。
「啊……」雪妖眼中的火焰漸漸熄滅,口中發出非人的呻/吟,悲苦地想要叫住走遠的身影。
想不到問路人真的停下了腳步,並轉過身來,佈滿疤痕的雙眼緊閉,神態溫柔而哀傷:「你能帶我去冰隙嗎,我去那裡有很重要的事。」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雪妖看起來能夠聽懂,卻無法以同樣的語言回答。
一粒粒不成形的冰粒從雪妖探向前方的指尖落下,夏醇眼前閃過一道霜色,心思轉換之間回想起剛剛醒來的時候與雪妖交手,它竪起冰牆,似乎是想要阻止他們進入蓑郾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眼看雪妖就要爬到問路人腳邊,雪霧中忽然綻放出千萬梅花,緋艷灼眼,香似幽海。梅花掩映之間,飛出一道劍光,又快又狠地直插雪妖後心。
雪妖早已喪失力氣,這一劍將它心口捅穿,無數道裂紋綻開,身體幾近碎裂。
「白冥深」出現在雪霧之中,狠狠拔出靈劍,臉上笑容明艷動人。他輓了個劍花,劍光所到之處,飛出一簇簇梅花。
墨羨魚低呼道:「梅犀劍!」
「白冥深」興奮不已,一腳將還在朝問路人伸手的雪妖踹翻:「死在他的劍下,你也可以瞑目了吧。」
雪妖雙眼瞪著漆黑的上空,污濁的雪花飄落在它眼中,它卻已經沒有反應了。
問路人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到,默默站了一會兒又轉身往遠處走去:「你能帶我去冰隙嗎……」
「白冥深」將靈劍收起,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收斂。他無聲無息地跟了上去,與問路人保持著一段距離,黑暗中又亮起了一道道金斑,那些貓鬼也再度出現,小心翼翼地跟在二人周圍。
這番驚變讓屋子裡鴉雀無聲,夏醇最先反應過來,見街上只剩瘋女人在徘徊,立刻趕走門前少年,衝出去把雪妖拖進屋裡。
「師尊,你……你幹嘛把這妖物的屍體弄進來,怪嚇人的。」
「原來雪妖長這樣,也不是很可怕啊。」
「咦,傳聞中雪妖不是女人嗎,怎麼看起來是個男人?」
少年們圍著雪妖小聲議論,夏醇看向閻浮:「它的妖元還在嗎?」
閻浮將手掌攤開,懸放在雪妖額頭上方:「尚未完全消散。你想怎麼做?」
夏醇道:「雪妖和那個白冥深之間淵源頗深,如果能從它這裡問出什麼,或許能夠有所助益。」
閻浮不再說話,皮膚上亮起一條條金紋,精心描畫一般詭靡妖異。少年們震驚不已,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不多時,雪妖口中吐出一個冰珠,緩緩升到空中,化作一片雪花。
眾人抬頭看去,木樑房頂全都不見,黑慘慘的夜空也變成蒼茫雪穹。漫天大雪之中,有一柄紅色的傘,彷彿一朵紅雲,又似一樹梅萼。
撐著傘的男子獨自行走在雪地中,卻好像身旁有同伴一樣,溫聲絮語:「以後不要再去那麼遠的地方了,我以為你迷路了呢。今晚將那隻兔子吃了吧,你該不會捨不得吧……」
他漸行漸遠,只餘一抹朱紅。
墨羨魚喃喃道:「是白冥深,這才是真正的白冥深。」
雪妖的記憶慢慢回溯,雪霧嶺覆蓋的皚皚白雪隨之變得稀薄。蓑郾城裡有一名孤兒名叫易空齋,父母早年間在雪崩中喪命,他別無親人,只能靠乞討為生,經常與野狗野貓打架。
一日好不容易從酒肆討來一碗尚且冒著熱氣的羊雜湯,裡面還飄著兩片菜葉和一星肉渣。易空齋欣喜不已,小心翼翼捧著,想找個避風的地方慢慢品嚐。路上實在忍不住喝了一口,卻嘗到滿嘴的騷臭。
身後傳來惡意滿滿的大笑,易空齋意識到自己被戲耍,將碗摔在地上,衝過去與人扭打在一起。可那時他還是個七歲的孩子,對方比他高出一大截,他完全是單方面挨揍。
那人打夠之後,抓起半昏迷的易空齋的頭髮,將他拖到陰暗的巷子裡,想把他賣給有特殊嗜好的外地行商。易空齋意識模糊,朦朧中看到一個雪白的人影從天而降,雖然比他大不了幾歲,身姿卻飄逸不凡。
之後的事他記不清了,醒來之後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處理過,還換了乾淨的衣服,身上蓋著繡紋精緻的被子。他嚇了一跳,起身便想逃走,卻被一名少年攔住。
那少年大概十來歲,臉上已經有了英俊的輪廓。他溫潤的笑容讓易空齋感到安心。稍後易空齋才知道,是這個名叫白冥深的少年救了他,並將他帶回家中照料。
白冥深同情他無依無靠,便讓他留在白家,留在自己身邊,教他識字習武,待他如朋友一般。易空齋感激不盡,卻是將白冥深當做主人。
「你啊,」白冥深總是笑著說他,「別總是那麼拘束,好像我很凶似的。」
易空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怕自己的心事在他清亮的眼中無所遁形。
在白家呆的久了,易空齋逐漸瞭解了很多事。白家歷史悠久,世代駐守在這片荒涼冰冷之地研習香術,外界已經鮮少有人記得,他們甘願留在這個地方,是為了鎮守極陵冰脈之下沈睡的上古魔獸。只有他們知道如何研製和使用特殊的咒香,令上古魔獸沈眠不醒。
白家每一代人口都不多,只能盡力將這個艱巨清苦的任務一代代傳下去。繼承者要做出很大犧牲,但那時易空齋還不知道這犧牲究竟是什麼。
白冥深很喜歡貓。以前蓑郾城裡根本沒有這種毛絨絨的動物,是一名遠道而來的商人帶來幾隻,被白冥深一眼看中,全都買了下來。自此白府後院就成了貓窩,看著一隻又一隻小貓出生,白冥深很是高興。
白家也有人不那麼高興。
白冥深有兩個弟弟,一個是與他同宗同源的親弟弟白露泱,另一個是白父不知從哪抱回來的小孩,天生一雙冰藍色的眼睛,極其怪異。
雪霧嶺關於雪妖的傳說由來已久,城中議論紛紛,都說這孩子肯定是白父與雪妖苟合所生,也虧他是修道之人,竟然做出如此違背天理之事。
白父對此並無解釋,整日潛心研究他的香術。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遭到猜忌,白家的夫人為此與丈夫不再說話,其他人也不將他當少爺對待,折磨他的花樣每天都在翻新。
這世上唯有白冥深真心待他,將他當做親弟弟一般關懷,不許任何人欺負他、傷害他,處處護著疼著,教他祖傳的香術。有時他會跑到白冥深房裡央求和哥哥一起睡,白冥深也由著他。
但易空齋卻親眼看到,這個弟弟躲在後院,偷偷掐死了一隻貓。那隻貓額頭上有三道黑色紋路,是白冥深最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