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的頭兩天,桑無焉去了台裡。
過年以後,人事做了點點調整,桑無焉分去了新聞部,和一個來實習的女生一起,跟著一位姓姜的記者老師學習。
她本來以前在A大電台是做播音的,現在卻突然派她到了新聞部做編輯,寫東西又不是她的強項,所以心裡直搗鼓。
因為她比那個實習的女生先來,所以姜老師讓她帶著那個女生熟悉環境和流程。
女生眼睛大大的,小名叫圓圓。
桑無焉指著右手邊三個辦公室,說:「這是節目編播室,電腦室,和會議室。最裡面那件是節目製作室。」
圓圓急忙忙用小本記下來。
「然後姜老師說,她一會兒把欄目安排打一份給我們,讓我們瞭解下節目流程安排。」
圓圓點頭。
「你沒辦員工飯卡吧,中午我請你吃飯。」
圓圓繼續記她這句話。
「嗨,別寫了。」桑無焉笑,「你又不是採訪我。」
吃午飯的時候,遇見以前音樂欄目的汪主任。
汪主任笑:「小桑啊,到新聞那邊還習慣吧。」
桑無焉賠笑:「還好,謝謝汪主任關心。」
汪主任離開後,身後又來了一個做採編的吳謂。吳謂端著餐盤剛坐下,就聽見桑無焉甜甜地喊了一聲:「吳大哥好。」
吳謂一口湯沒嚥下去,差點噴出來,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抬頭看到桑無焉笑得眯成縫的眼睛,不禁說:「你有什麼事,你說吧。小桑,別這樣,看著怪嚇人的。」
「他們說熙姐採訪一今的那節目你有張拷貝,一會兒能幫我也拷一張麼?」這事,一直被她惦唸著。
「嘿,就這個啊,沒問題,下班給你。」吳謂說。
「謝謝,下次請你吃飯。」
過了一會兒,吳謂又說:「你不會也是那個啥的瘋狂粉絲吧。」
「是啊。」桑無焉直認不諱,還不忘抗議:「什麼那個啥,人家有名字!」
「你和熙姐那麼熟,又以前跟著她實習,直接找她要唄。」吳謂說。
「我倆誰跟誰啊,既然你有,我何必去麻煩熙姐。」
其實,她不去找聶熙有兩個原因:第一,既然一今肯破天荒地接受她的專訪,她肯定是和一今站一條線的。何況上次桑無焉就對一今表現出莫大的興趣,這一回難不成被聶熙懷疑,打草驚蛇。第二:聶熙是台裡的大牌,雖然平時挺和藹,但是總是讓人覺得有點敬而遠之。
從食堂出來,正要告別吳謂,一直沒發音的圓圓突然說:「吳……老師,」她拿捏了半天才叫出這個比較禮貌的稱呼:「也能幫我拷一張麼?」原本中規中矩的一女生,說這話的時候居然在兩眼放光。
「好啊,下班你倆一起來拿。」吳謂爽快答應。
離開電台的時候已經很晚,她打車回去。到了二環路口,有些堵車,車子停停走走,很磨練人的耐性。出租車師傅換了好幾個台都沒有什麼有營養的,於是又去翻CD。
桑無焉說:「師傅,能幫我放下這碟麼?」說著將手袋裡裝著的那張專訪碟拿了出來。
師傅說:「好啊。啥音樂啊?」隨即放好,按了播放。
過了片頭,就是聶熙的聲音。
師傅說:「我挺喜歡這主持人的,聲音好,據說人也特漂亮。」
桑無焉笑笑,沒有答話,她在專心地等待著另一個聲音的出現。停頓了一兩秒鐘以後,一今開口。
聽著聶熙和一今之間不太順暢的問道,師傅又說:「姑娘,你是電台的吧,不然怎麼有這個東西。你要是電台的話,肯定知道一今是什麼人吧?」
桑無焉樂:「師傅,你也認識一今?」
「我家閨女天天在我耳邊嘮叨,能不認識麼?」
剛說到這裡,道路開始暢通,車子提速。
她瞧著窗外深深地吸了口氣。
僅僅只聽了三兩個字,她就已經確定他是誰了。
第二天是週末,桑無焉難得沒有睡到日上三竿。
她從抽屜裡翻出聾啞學校的通訊錄,裡面最底下一行有一個電話,那是她在裴校長那兒偷偷抄下來的。
她遲疑了下,按了號碼半天沒撥出去。
「有什麼好遲疑的。約他見面,說你要封口費。」程茵說。「這種八卦,要是賣給雜誌,不知道得值多少錢。現在,他給你封口費,咱們賺錢,他又能繼續神秘下去。你知道這叫啥嗎?」
「叫啥?」
「雙贏!」程茵握拳道。
「……」
桑無焉白了她一眼。
知道他就是一今的時候,因為之前有太多的鋪墊,所以那一刻沒有預想中那麼吃驚。但是,總覺得倆人關係有種奇怪且微妙的變化。
他是蘇念衾之外還是一今,那麼大的一個名人,「一今」這個名字一出現,就疏遠了倆人的距離。
但是,又不完全這樣。
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從另一種感覺來說,這個秘密被放到感情上好像又有些遞進。
她煩躁地揉了揉額角,一咬牙按了確定鍵。
「喂——」鈴聲響了兩下,他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
「我是桑無焉。」
「有什麼事?」
「你是一今?」桑無焉說。
她開門見山這麼問,就是要讓敵人措手不及,在慌亂中才有可趁之機。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鐘以後,男人說:「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掛電話了。」
他和上次一樣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你真的是一今。」她喃喃地重複了一次,有些感慨,但是面對蘇念衾的寡言,桑無焉開始絞盡腦汁想話題:「呃——上次,謝謝你聽我發牢騷。」
「不謝。再見!」男人不由分說,結束談話。
「喂喂喂。」桑無焉急忙制止,可惜已經來不及,就聽嘟地一聲,果然掐了電話。
桑無焉完全沒料想到是這麼以個狀況。她看了下屏幕,通話時間:11秒。他就給了她十一秒。就好像是她本來準備好可以演完整部戲的台詞,結果才說了兩句就被導演卡了,還被攆下台。她想到這兒,勇氣一洩,人就蔫了。
這一回合證明,即便是無賴,隔著電話對人家也是鞭長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