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我們的情史

  其實我和張旭哥哥的確算是青梅竹馬,好歹從小到大一起上學一起做作業的交情在那擺著,就算沒有什麼深刻的愛情,革命感情也總歸是有的。高中的時候我正趕上青春期,荷爾蒙分泌旺盛,也就看張旭哥哥怎麼看怎麼順眼了。後來想一想,那時候我真正渴望的也許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段感情。

  

  後來事情的發展就比較杯具了。本來嘛,我和張旭哥哥倆人兩小無猜郎情妾意的,不搞在一起確實有點說不過去。可是張旭哥哥此人有一個軟肋,就是他媽媽。他媽媽的話比老師的話管用多了,想當初我們倆在學校裡稍微有一點曖昧的火苗的時候,老師也勸過我們,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道理,他當時完全沒往心裡去。可惜等他回家被他媽媽教訓了一頓之後,這小子算是徹底地縮了。我當時就是情竇將開未開的矜持小姑娘,我還能怎麼樣。

  

  於是忍著吧,忍到高考大家就解脫了……這是張旭哥哥的原話。我聽到他說這些,心裡也就有底了,以為高考後他會跟我來個表白什麼的,要多浪漫有多浪漫。可惜高考完的當天晚上,我等到的是一句話。

  

  「我媽不讓我和你在一起,她說我們倆去的地方不一樣。」

  

  這算是婉拒了吧。過了幾天我爸爸從張三爺八卦團那邊聽到的八卦,隱隱約約的意思好像是說,張旭的媽媽嫌我成績不好,和他兒子不是一個檔次,她希望她的兒媳婦是能和張旭同一個大學的高材生,什麼什麼的。

  

  總結一句話就是說,我被嫌棄了。

  

  我當時火大,找到張旭哥哥當面質問他是不是這麼回事,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後對我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沒過多久,校長和村長就帶著一幫人吹吹打打地跑到我家給我帶大紅花來了。

  

  如果沒有我,張旭哥哥應該就能穩穩當當地作成我們縣的高考狀元了。他的大學也在B市,只是沒我們學校牌子大。

  

  後來在B市的時候張旭哥哥也有聯系過我要一起出去玩,只是我當時一門心思在陸子鍵身上,也沒顧得上這件事。

  

  我把這些事情簡單地和鍾原講完,最後說道:「沒想到你也這麼八卦。」

  

  鍾原卻皺眉說道:「都沒什麼瓜葛了還‘張旭哥哥’前‘張旭哥哥’後的叫個不停,你怎麼不叫我‘鍾原哥哥’呢。」

  

  我訕訕答道:「我這不是叫了十幾年,一時半會兒的沒法改口嗎。」

  

  鍾原:「你最好還是改了吧,我聽著都牙疼。」

  

  我囧了囧,又說道:「鍾原啊,你看,我把我和張旭哥……呃,我和張旭之間的事情都和你說了,你也跟我說說你的情史吧?我知道你的情史一定比較豐富,所以你選重要的你能記住名字的說說就行了。」我認為,鍾原的情史肯定比我的情史值錢,關鍵時刻也許真的可以賣錢也說不定。

  

  鍾原沉思了一會兒,答道:「我以前喜歡過我的一個世姐,他爸爸和我爸爸是好朋友,我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吧。」

  

  我點了點頭,「後來呢?」

  

  鍾原長長地歎了口氣,「自從她把我打成骨折,我就對她再也沒什麼想法了。」

  

  我:「……」

  

  我擦了擦汗,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心裡卻暗爽得要命,鍾原你也有被人虐的時候?老天爺果然沒瞎眼。

  

  鍾原突然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其實很高興對不對?」

  

  我慌忙搖手,「怎麼可能,我像那麼不仗義的人嗎?話說這麼不愉快的回憶咱就不提了,說點開心的,比如你的初戀是什麼時候?第二春呢?第三四五六七呢?」

  

  鍾原無奈地笑了笑,「我有那麼花心嗎?」

  

  「當然有……啊不,我的意思是,你……你比較有魅力啊,呵呵呵呵……」

  

  「是嗎,」鍾原挑眉,笑意更甚,「可是,我好像沒有初戀。」

  

  我吞了吞口水,不可置信地問道:「沒、沒有?」

  

  鍾原:「是沒有,和你一樣。」

  

  這麼一只人間禍害竟然沒談過戀愛?這個世界又玄幻了……

  

  ……

  

  鍾原在我家住了幾天,也沒見他有什麼觀光的動靜,我覺得奇怪,就問他。結果他回答說:「前幾天休息。正好,明天你陪我去看日出吧。」

  

  我真是閒的沒事找事。

  

  第二天一大早鍾原就咚咚咚地敲我的門,我睜眼看了看表,才四點,於是沒理會他,倒頭繼續睡。

  

  誰知道這小子卻在門口喊道:「你再不起床我就進來了,我幫你起床。」

  

  我抓了抓我那一寸長的頭髮,無奈哀號道:「別進來,我沒穿衣服。」

  

  這幾天比較熱,我晚上睡覺的時候乾脆就脫光了,還舒服一些。此時我頂著一顆昏昏沉沉的腦袋,抓起衣服來胡亂穿好,幽怨地去開門。

  

  鍾原站在門口,眼神飄渺,若有所思。

  

  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鍾原的臉上爬上了些微的淡粉色,他收回眼神打量著我,「沒什麼,只是……你的衣服好像穿反了。」

  

  我十分淡定地把門關上,換好衣服。話說我在鍾原面前幹的丟人的事也不是這一件兩件了,像現在這種程度比較低的丟人事件,已經囧不到我了。

  

  洗漱完畢,我跟鍾原抱怨說我還沒吃飯呢,結果這廝剝了一顆碩大的棒棒糖塞進我的嘴裡。我還就奇了怪了,這家伙的行李箱裡怎麼什麼都有啊,比多啦A夢的口袋還科幻。

不過你還別說,這糖的味道還真不錯。

  

  我和鍾原溜溜達達地朝田野中走去。清晨的空氣很清新,各種各樣的鳥兒們也都起了床,嘰嘰喳喳地叫著。植物的葉子上爬滿了晶瑩的露珠,手一碰,就滴溜溜地往下落。路邊的窄窄的草叢中零星點綴著各色的小野花,清雅而野趣橫生。

  

  鍾原深深地呼吸著,滿足地說道:「果然不錯。」

  

  「那當然。」我驕傲地抬起頭,被鍾原誇獎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這時,我們村的村花小曼騎著自行車經過,她一手扶著自行車的扶手,一手扛著鋤頭,顯然是去鋤草。小曼一向是個勤勞的人,我爸都經常誇她,說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子有福氣能娶到她。

  

  我看著小曼的背影,對鍾原說道:「那是我們村的村花,怎麼樣?」

  

  鍾原遠遠地望著她,點頭道:「不錯,比我都英俊。」

  

  我擦擦汗,說道:「你是不了解那種健康的原生態的美好吧?你們這種人都是被那些病態的審美觀荼毒了。」小曼確實長得身材高大珠圓玉潤的,我們村的人就是喜歡那種健康而飽滿的美。像我這樣的曾經也入圍過村花候選人名單的,不過後來因為太瘦,被淘汰了。

  

  這時,鍾原聽了我的挖苦,奇跡般的沒有反駁,而是說道:「我審美確實挺變態的,要不然也不會……」

  

  「不會什麼?」

  

  「沒什麼,」鍾原突然揚起嘴角笑了笑,「我突然想起,你喜歡陸子鍵,是不是也是因為他長得比較健康以及原生態?」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雖然不怎麼習慣和別人討論感情問題,不過和鍾原討論一下好像也沒關系,反正我們倆連情史都交換了。

  

  鍾原又說道:「現在陸子鍵成別人的了,你心裡難過嗎?」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說道:「剛開始的時候難過肯定有,但太難過又說不上。這幾天我想了想,覺得我對陸子鍵的感情其實也算不上愛情,至多是一種向往,呃,就是,他是我的偶像。正常人都希望和偶像親密接觸的,而如果不能,也無所謂。也沒聽說誰因為和自己的偶像沒怎麼怎麼樣而想不開的。總之就是這個樣子吧,反正陸子鍵現在也是我家四姑娘的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鍾原長長地出了口氣,說道:「這樣啊,原來我的擔心是多余的。」

  

  我側頭看他,笑道:「你擔心什麼了?」

  

  鍾原淡淡地笑,「我擔心你一時想不開,做傻事。」

  

  我搖頭笑道:「我像做傻事的人嗎?」

  

  鍾原:「你天天都在做傻事。」

  

  我:「……」

  

  此時我們兩個正坐在一處高高的土丘上,身後是一片紅薯埂,茁壯茂盛的紅薯蔓延鋪滿了整片土地。而面前則是一望無垠的田野,田野裡種著各種各樣的農作物。田野的盡頭,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記得小時候,語文老師經常要求我們描寫日出的景色。每次我都會寫,太陽像一個紅心鹹鴨蛋的蛋黃,再再地升起來了……

  

  太陽周圍的雲彩被刷上了一層金,加上它本身那奇異的形狀,看得人心潮澎湃的。我看著眼前的日出,心事暗湧,終於忍不住沖動,問鍾原道:「你來了我家這麼多天,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沒有媽媽?」

  

  鍾原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低頭說道:「伯父都跟我說了。」

  

  我歎了口氣,無奈道:「我爸還真不把你當外人。」

  

  鍾原卻緩緩地勾起嘴角,「是啊。」

  

  於是繼續看日出。鍾原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什麼也沒說。我抿了抿嘴,也沒說話。

  

  其實有沒有媽媽有什麼要緊的,我有那麼好一個爸爸。

  

  ……

  

  今天我們高中同學聚會。我叮囑了鍾原好好在家待著別搗亂,便一個人出門了。在車站很不幸地遇到了張旭哥……呃,張旭。話說我們村到縣城的公交車每一個小時才一班,所以大家一不小心坐同一輛車是很正常的。於是我和張旭很青梅竹馬地又坐到了一起,倆人磕磕巴巴地說了一些沒營養的閒話。

  

  話說我和張旭現在也應該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吧,我和他在一起待著真沒感覺出什麼不適來,倒是他,一直期期艾艾的,像是個被虐待的小媳婦。我真奇了怪了,我以前是什麼什麼油給蒙了心了,我怎麼就看上他了呢,現在睜大眼睛好好看一看,其實他還不如鍾原呢,鍾原那小子雖然壞,可到底說話做事什麼的是個爽快乾脆的。

  

  果然人是比出來的,鍾原你可以瞑目了,原來在你那些黯然無光的缺點之中,也是有那麼一兩點可以閃光的優點的……

  

  奇怪,為毛我一想到鍾原,腦子裡就突然冒出一些不太好的預感呢。難道我已經被他虐出被害妄想症來了?

  

  同學聚會無非就是花天酒地吃喝玩樂,寒假聚會那幾天我生病了,沒來,說來這一次還是我進入大學之後第一次和高中同學相聚。我們高中的幾個老師也被請來了,我和張旭作為老師的「得意門生」被安排和老師們坐在一桌,當然我是高考之後才突然躋身「得意門生」之列的。

  

  我們聚餐的地方是在一個很大的大廳裡,沒有包間。我嘴裡叼著根雞翅撕咬的時候,冷不丁一抬頭,看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那不懷好意的笑,那涼颼颼的目光……

  

  我叼著雞翅仰天長歎,鍾原你丫還陰魂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