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桐被他丟進浴缸,以吻封緘,半小時後被他撈出浴缸時已是氣若游絲,就像散了架般,渾身酸疼,恨不得這副身體不是自己的。
厲仲謀這次十分小心,吻痕全在她脖頸以下,他神清氣爽地跨出浴缸去拿浴衣,順便扯過浴巾,裹緊了她。
吳桐被他抱牢了走出浴室,外邊天光明亮,她蜷在他懷裡,抬頭看他喉結,以及冷峻的臉側,自我安慰地想:一時之間無法適應他的親暱,實屬正常。
她頭髮猶在滴水,他也是渾身濕漉,一坐上床沿,床單上立現水漬。厲仲謀單膝跨在床上為她擦頭髮,靜得很,她低頭便見自己膝蓋和手肘處的擦傷,只怪浴缸底座太硬,他又不懂憐香惜玉。
然這個男人也好不到哪裡去,手臂上的繃帶散了開來也全然不在意,沒有痛覺神經似的,兩人都是這麼狼狽,真是猶如打了場仗。
厲仲謀不滿她的心不在焉,壞心地揉亂她的頭髮,「在想什麼?」
這家頗有情調的酒店,套房設置的精妙,吳桐一抬眸就見床位正上方的天花板上鑲嵌的鏡子。
鏡中的她,兩頰緋紅,再怎麼掩飾都掩不去眼中的一派饜足。吳桐頓一頓,扯下頭上的毛巾:「在想我原來怎麼不知道你是衣冠禽.獸。」
厲仲謀目光深深,眉眼在日光下熠熠生輝,也不知在想什麼,突然就拉過她用以裹身的浴巾一角,不由分說就要扯開。
吳桐這回倒是眼疾手快,沒讓他得逞了去,死死攥著另一角,與他拔河。
厲仲謀也不知,為何只要對象是她,他就會頻頻失手,那麼沒有準星,譬如現在,險些就要讓她滑下床尾溜了去,幸好最終還是仗著長而有力的手臂,將她攔腰抱回來。
吳桐雙腳一懸空,沒來得及體會這失重感,轉眼就摔趴在床上,四肢還沒擰過來,厲仲謀已欺身而上,手肘撐在她臉側的床單上,另一手死死壓住她的背。
他這麼重,吳桐險些岔氣,扭頭看他。經過剛才那一番爭搶,他的浴衣帶子早已散開,此刻露著精壯的胸膛與堅實的肩膀。
吳桐直要陷入他狂野的目光中,聽他在耳邊低聲的說:「厲太太,你太口出狂言了,仗著我不敢欺負你了是不是?嗯?」
---
厲太太……
這麼古怪彆扭的稱謂,再加上他這樣該死的、居心叵測的尾音,吳桐心尖被狠狠掃過兩遍,耳畔和心臟同時瀰散起酥麻,不留餘地。
厲仲謀的臉就懸在她的臉側,濡濕的髮絲掃過她的臉頰,立即引起她細密的、止不住的戰慄。
手繞到她身前托起她,轉眼就要扯落她的浴巾。眼看情形不對,她絲毫不敢鬆懈地攥緊浴巾,終於還是求饒:「我錯了,錯了還不行?放我起來。」
不,偏不——厲仲謀沒有說出口,千言萬語直接化為實際行動。而就在他將浴巾的最後一角扯開時,近處傳來了振鈴聲。
空氣彷彿突然凝固住,兩人雙雙怔住,循聲看去。
吳桐包裡的東西散落一地,手機原本靜靜躺在他們眼前的地毯上,突然就這麼振動起來。
吳桐掙脫出一隻手,艱難地夠著手機。
厲仲謀不管不顧了似的,齒貝磨著她的耳垂,一邊道:「不妨礙你接電話。」卻又一邊捧緊了她。
轉眼間,吳桐的腰被他捏著放低,臀卻翹起,由他向下抵住。
這哪是不妨礙?!
吳桐羞憤愈加,幾乎是紅著眼睛把手機拿起來看,是寶貝兒子的號碼。她恍若抓著了救星,趕緊把手機舉到他跟前。
---
厲仲謀臂膀一僵,眼裡的火一黯,就這麼被澆滅了,緩緩放開她,倚到床頭去。
吳桐回視他,只見這個男人抿著唇,十分不滿。
他竟還有資格不滿?
吳桐坐起,圍好了浴巾,跟著他挪到床頭,偏要他來聽。
厲仲謀眉一皺,按鍵接聽。童童這通電話明顯是興師問罪來的,語氣不善:「爹地媽咪,你們在哪啊?我回酒店都沒有看到你們。現在已經……11點了。」
吳桐湊在一旁聽,聽他要怎樣向兒子解釋。
厲仲謀啞然片刻,回道:「爹地和你媽咪在忙。」
「你們在上班?」
他是不會騙兒子的,這回如鯁在喉,瞪一眼把這難差撇給他的這個女人,說得慢而鎮定:「我和你媽咪在拉斯維加斯。」
童童早就聽聞過拉斯維加斯,巴巴地求過吳桐幾次要她帶他來,不料這回兩個大人竟撇下他去遊玩。
童童越發生氣,加之昨晚踢輸了球,語氣一冷:「有了媽媽就不要兒子了嗎?厲先生,你不能這樣……唔,過河拆橋的!」
兒子用了個這麼精準的成語,國文功底不愧是好,吳桐會心一笑,厲仲謀聽著她的輕笑聲,只當她這是在幸災樂禍。
低眉掃一眼她呼之欲出的胸前風景,心情稍微好轉,厲仲謀道:「童童不是想要個弟弟嗎?爹地正在想方設法幫你達成願望。」
話音一落,厲仲謀意有所指地瞟一眼吳桐。
吳桐表情即刻僵住。
---
他的目光中傳達的不良訊息太多,她一時間無法消受,兒子現在還小,弄不懂他的意思,可再長大些,懂了,她這個做媽咪的還怎麼在孩子面前立足?
吳桐不得不從他手裡拿回手機。
她在孩子面前裝的一派色厲內荏:「童童,拉斯維加斯不好玩,真的。我和你爹地馬上就回去了。」
好不容易掛了電話,吳桐面色緋紅,不知是氣的還是驚的。
厲仲謀正了正臉色:「我們結婚的消息,你連兒子也打算瞞著?」
這個男人最擅長的就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吳桐無言,思忖了半晌:「我想先向家裡那邊說清楚。」
氣氛瞬間冷凝,吳桐都不知道自己能夠這麼輕易控制他的情緒,為此心裡生出懼怕,她試著轉移話題:「對了,我們回紐約以後,什麼時候要去律師行?」
「嗯?」
「補一份婚前財產公證。」
她說完才察覺到不對。
為他著想也錯了?怎麼這個男人臉色越來越差?吳桐徹底弄不懂他,看著他恢復了冷厲的臉,她一時怔忪。
厲仲謀同樣仔細看她,這個女人,他的新婚妻子。她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把他們前塵的恩怨都勾了出來。
「你是不信我,還是不信你自己?」他捏了捏眉心,盡量不板著面孔。
他明白自己該冷靜下來思考,他應該理解她,畢竟他那麼匆忙地拉她來結婚,沒有盛大的婚禮,沒有親友的見證,最重要的是,沒有給她足夠的時間,讓她瞭解。
---
可厲仲謀發現,他突然無法冷靜。
他討厭她縮進殼裡自保,而不是摒棄前嫌,徹底把自己交給他。
吳桐有些鬧不明白他的話,眉心和他一樣蹙起:「其實這也沒什麼要緊。做個公證,彼此都沒有負擔,我都瞭解的。」
厲仲謀很快讀懂她的意思。
她不信他愛她,起碼不信他是百分百的愛。
就是這麼簡單,她不信。
厲仲謀粗魯地捋過床頭櫃上的電話機,撥內線給客服,聲音冷硬地問送去乾洗的衣物什麼時候送來。
服務生很快送來衣物,厲仲謀穿戴一新,動作有些亂,扯著領帶,怎麼系都不滿意。
她套上了衣褲走到他面前,從他僵硬的指間接過領帶,仰著頭幫他系,覺得彼此有必要再溝通,可又無從問出口:「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氣什麼。」
厲仲謀倏地捏住她的手:「是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麼。」
吳桐低了低頭,不言不語。
氛圍沉重,厲仲謀注意力轉移到她的動作上,聲音艱難的回暖:「什麼時候學會幫男人系領帶的?」
「我哥哥年輕時候特別霸道,自己手笨,總弄不好領帶,硬是要我這個做妹妹的學著系。」
聽她說家常,厲仲謀的心臟終於溫軟下去,視線從領帶上移開,來到她的手指上。她的指節修長,無名指戴著戒指。鑽石恆久的光映在他眼裡,厲仲謀的眉眼不禁一潤。
執起她的手,親吻她的指尖:「以後只為我一個人系領帶。」
吳桐闔了闔眼,沒有猶豫地點了頭。
---
自從拉斯維加斯一行回到紐約,童童發現驚人變化:自己的父母竟然關係突飛猛進!
這樣自然是好處多多,童童唯一的不滿就是再不能半夜爬上吳桐的床聽故事——
厲仲謀一進去就鎖門!
鎖門!?
可轉念思及得為父母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著想,童童嚥下了當下的抱怨,沒晚打電話回香港,向張翰可訴苦。
他將自己的備受冷落渲染的十分可憐,卻又從張翰可口中聽聞另一噩耗:「吳童童,我以後可能不能再等你電話了,我答應要交Aaron中文,每天下午都沒有空了。」
童童嗅出十分不尋常的滋味,立刻警覺:「Aaron?Aaron是誰?」
「唔……」張翰可欲言又止。
自此,童童在紐約的每一日都要多做一件事:問吳桐他們什麼時候回香港。
「可可現在跟從新加坡過去的一個叫Aaron的男孩子關係可好了,我再不回去,可可以後都只跟Aaron玩,不跟我玩了。」
吳桐沒把孩子的玩笑話當回事,只安慰說:「你十幾天以後就要開學,到時間我們就回去好麼?」
童童問了幾次都沒有問出眉目,轉移陣地,去向厲仲謀訴苦。爹地比媽咪爽快,電聯了助理問了最近的日程後,立刻答應下來:「好吧,我們後天就回去。」
童童當然要拍手叫好,附帶跳起來狠狠親一下厲仲謀臉頰。
兒子歡歡喜喜、蹦蹦跳跳地出了書房,厲仲謀的電話還在通話中,並未掛斷。他重新把聽筒覆到耳邊,問另一端的林建岳:「向毅的主治醫生找到了?」
「對。向毅定期要去他那裡例行檢查,您的母親……偶爾陪同,」林建岳自然聽到了厲仲謀後天就要回港的決定,不無懇切地問,「下一次檢查就在明天,需不需要我安排會面?」
「嗯。」
---
厲仲謀掛了電話,手指一直摩挲著話機外殼。思緒不禁有些飄遠。
記憶猶新的是前些日子的酒會,向毅當時的那句:「我時日不多了,虧欠了你和你母親的,這一輩子是還不完了,但是請你放過向家,放過Mark,別再耍什麼花樣了。」
他的一句話,如同一根刺,直插厲仲謀心口……
吳桐進入書房,一眼便見厲仲謀若有所思地坐在那,她猶豫著要不要進門,他已經發現了她,逕自朝她看過來。
她腳步一收,緩緩走進:「剛才童童說你答應後天回香港。」
厲仲謀無言,只張了張右臂,示意她坐過去,對她的疑問不置可否,反倒問她:「明天有沒有空?」
「嗯?」
「能不能空出半小時,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
「我……」厲仲謀似乎有一絲掙扎,終究還是波瀾不驚地說出口,「……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