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仲謀正優哉游哉地坐在洛可可風格的床凳上,興致勃勃翻看她的日記。
日記中夾著產檢報告,也不知他有沒有看懂,吳桐三步兩步走近他,抽回日記,「啪」一聲合上,下巴點一點這張設計感十足的床:「你什麼意思?」
這女人,懷孕以後脾氣可真是越來越大。
厲仲謀好整以暇,抬頭迎視,笑容一勾,「你說呢?」
他頓了頓,又是那樣抿唇笑的壞樣:「哦,對了,童童期末考今天結束,最快明天到悉尼。你不願回去,我們移民到這裡來也不錯。」
「厲先生,難道我忘了提醒你我們現在正是分居期?」
厲仲謀無謂地聳聳肩,雙臂一合,趁機摟住她,臉貼在她的腰側:「厲太太,公平些,你怪我對你不信任,可你怎麼也不能一聲不吭就離開,用這種方法折磨我。況且分居協議還是向佐送到我手裡的,我怎麼可能簽字?」
這種居高臨下的姿勢吳桐還不太習慣,她一低頭就嗅得到他的氣息,因此不得不扭頭看向另一邊。
「如果我當時沒有離開,就算你聽了向佐的解釋,恐怕還是不會相信,起碼還要懷疑向佐幫助我們和好的動機是什麼。我不想寶寶在那種環境下出生。」
厲仲謀兀自點點頭,似乎對此十分理解,可他依舊摟著她,不松手,「對不起……」
她是錯愕的,因為從沒聽過他這樣的語氣。
這個時刻,兩個人都沉默下去,吳桐聽見他不輕不重地嘆了一聲氣。
吳桐控制不住地低頭,看他微闔的眼睛,還有微垂的脖子。
這個男人頸側的皮膚細膩,膚色健康,她快要忍不住抬手撫摸時,聽見他說:「記不記得你回南京之前問我,我們何必在一起?」
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段日子彼此的折磨,所以她現在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這女人的反應落在厲仲謀眼裡,他開始後悔提到這些,很顯然,他的話勾起了她最糟糕的回憶。
「我已經有了答案,你呢?」厲仲謀站起來,想要抱她個滿懷,可她臉上劃過的痛楚制止了他,「等童童到了,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我回來以後,需要你給我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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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童的班機隔天到,厲仲謀親自開車把兒子接回家,吳桐一開門,就差點被孩子撲倒,幸好童童被一旁的顧思琪穩住。
見到吳桐,顧思琪的第一句話是:「怎麼還是這麼瘦,沒長胖?」
童童扁起嘴,帶著哭腔道:「媽咪我好想你!」
接下來的一句卻是與思琪的截然相反:「媽咪你怎麼胖了這麼多?」
話音一落,童童又一次衝過來抱吳桐,再度被眼疾手快的思琪拽住後衣領:「你媽咪肚子裡有寶寶,童童你可得小心點。」
童童啞然地張大嘴,滿臉不可思議,厲仲謀停好車,剛進玄關,見狀,輕笑著伸指抬起兒子的小下巴,讓他合上嘴。
童童又歪頭想了想,這才似懂非懂地「哦」一聲,乖乖地拖著自己的小行李箱進屋。
到了吳桐跟前,童童仰頭看了很久,沒忍住,抬手摸了摸她隆起的腹部。
他小心翼翼的神情,與他爸爸簡直如出一轍,吳桐笑起來,捧起兒子的臉,狠狠親他小臉:「怎麼了?不開心?」
厲仲謀在身後默默看著,只覺她的笑容一波一波蕩漾到了他的心上,便也跟著笑了起來。
吳桐抬眸見他在笑,有點不明就裡,頭皮都開始發麻。
童童也是苦惱萬分:「不是玩火玩出來的嗎?怎麼在肚子裡?」
孩子皺著眉頭喃喃,問得吳桐啞口無言。
厲仲謀則斂起笑,欣賞她的侷促。
童童得不到答案,丟了行李去扯厲仲謀衣擺:「媽咪都有寶寶了,我也來了,爹地你別走行不行?」
厲仲謀聞言,這才把目光從某人身上移開,揉揉兒子發頂:「在車上我們不是都已經說好了?爹地有很重要的事要辦,處理完一定趕回來陪你們。」
說著不忘看看這女人的反應,吳桐卻只是絞著手指,垂著眼簾,一言不發。
看到父母這樣的反應,孩子自此明白大人的話可信度太低,丟下一句「討厭」,嘟著嘴巴跑開。
顧思琪識趣地進屋,把她的行李往角落一放,把她自己往沙發上一丟。
玄關此刻只剩厲仲謀與吳桐,他不請自來慣了,因而這回他遲遲不進屋,吳桐不自禁地皺了皺眉。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抬起,厲仲謀的唇印上她的眉心。
他動作總是這麼快,不給人拒絕的機會,吳桐這一回可沒推開他,反倒是厲仲謀有點不適應,乾咳一聲:「我走了。」
「……」
「……」
「再見。」
「真的一點都不關心我到底要去哪?」
她選擇沉默。
這女人真得要在這事上摺磨他到夠本——厲仲謀微怮,頭一低,用力吻她。用了狠勁,像是要發洩一切不滿,她舌尖開始發麻,他才放開,再不多話,轉身就邁出玄關。
保姆幫顧思琪去樓上放行李,吳桐給她倒了杯水,「你怎麼有空跑這來?」
「陪你,」顧思琪喝著冰水潤嗓,「當然了,這也是上司派給我的工作之一。」
不用說都知道這位上司是誰,吳桐不說話,思琪吹著冷氣,眼角彎彎地盯著她紅腫的唇,突然冒出一句:「真是羨慕你們,身高match,接吻姿勢都這麼,賞心悅目。」
吳桐被揶揄了,惱得去垂思琪肩膀,思琪這才稍微正經一點,緩了緩:「春節你不準備回南京了吧。」
「我挺著個肚子哪敢回去?」
顧思琪深諳吳父的脾氣,緩而重地點頭,表示深切的理解與同情,「那你就再等五個月,等孩子出生了,帶著我們厲總回去認個錯。」
明顯又被她調侃了一通,吳桐正要回腔,童童蹦蹦噠噠地從書房跑出來,上網求教的成果令他總算懂了點皮毛,摟著吳桐的胳膊就問:「媽咪,是弟弟還是妹妹?」
這回顧思琪想要穩住這小鬼頭就沒那麼容易了,不待她拽住他的後衣領,他已經歡天喜地地說開:「最好是弟弟。等到以後我們家裡有了可可,女人就太多了,加上一個弟弟,剛剛好。」
思琪在旁聽著有趣,那個「可可」,她聽童童說過好幾次,此刻見吳桐一臉的應接不暇,思琪只得拍拍這位准媽咪的肩:「現在孩子真是早熟。」
在「弟弟」這件事上得不到聲援的童童難免沮喪,「如果爹地在,他一定和我一樣要弟弟的!」
兒子既然提到,吳桐禁不住問:「你爹地有跟你說他要去哪嗎?」
「沒有哦,爹地只說有重要的事。」末了,音量很小地補一句:「他也真是的,這麼久都搞不定媽咪。」
吳桐沒太仔細去聽兒子嘀咕了些什麼,她努力回想昨晚厲仲謀對她說的話,「一段時間」,到底是多久?
一天,一週,厲仲謀都沒再出現。
她開始失眠。
有了寶寶,不能吃安眠藥,她睡不好,隔天臉色就差,顧思琪都開始擔心起來,總叫保姆給她食補,半開玩笑地對她說:「如果告訴他他一離開,你就變成這樣,他是會開心還是會心疼?」
吳桐當了真,立即色厲內荏:「千萬別告訴他。」
到時候他以為她離了他不能活,多沒面子……
幾天食補下來,吳桐胖了許多,但吃得多,夜間更是睡不著,可是見她們為自己忙碌,吳桐又不好拒絕。
這一夜,她再度輾轉難眠,恰逢此時她聽見開門聲,就這麼徹底驚醒了。
臥室沒開燈,走廊微弱的光不足以照亮一隅,她迷迷糊糊地倚著床頭坐起來:「厲,仲謀?」
「……是我。」
聽見回答的那一刻,吳桐止不住一陣失落,驀然發覺這樣的自己有點可笑。
童童一路小跑進來,一下子就蹦到床上,「媽咪你也想爹地啦?」
吳桐無法回答,扭亮了檯燈,見到孩子睡意朦朧的臉:「這麼晚還不睡?想聽媽咪給你講故事了?」
童童聽著不樂意,挺起小胸膛,「我是男人,才不聽那些故事!」
吳桐失笑,童童傷自尊了,為了證明,特意舉起幼細的胳膊,憋足了勁:「爹地好幾次帶我去健身房,你看我這裡的肌肉——」
小孩子個頭長得快,可看起來依舊細胳膊細腿,吳桐被他的動作逗笑,十分違心地點了點頭。
這個夜晚,伴隨著兒子談論這幾個月生活的聲音,吳桐漸漸入睡。
孩子說的這些其實早在視訊時就告訴過她,現在聽他當面講,吳桐又是另一種心境。
射擊,騎馬,潛水……童童至今提到還難掩興奮,吳桐睡著前的一刻,迷迷糊糊地想,真不知道他這麼忙一人,哪有時間帶兒子上山下海。
「……連爹地都誇我學得快,還說以後帶媽咪你一起去的話,我都可以教你了……」
說到這裡,童童頓了頓,眨巴著大眼睛一看,媽咪已經睡著了,他圓滿達成任務,躡手躡腳下床去,出了房門。
童童回自己房間打電話,對方一接起他就邀功:「媽咪被我哄睡著咯!」
那端的厲仲謀低聲笑:「童童越來越厲害了。」
「那,我能不能要獎勵?」
厲仲謀猜兒子大概又有了什麼鬼主意,笑道:「說吧。」
「我要爹地你早點回來。」
那端沉默片刻,顯然是為難,童童趕忙補充:「你訂的帆船都到了,你不回來,沒人陪我玩!」
厲仲謀不是不明白兒子的期待,他望向窗外,此時的紐約正是早上,大霧天氣,氤氳,朦朧,而寒冷。
他的溫暖與陽光,在遙遠的澳洲,在他的女人和孩子身上,不在這裡。
「爹地最近真的很忙,我答應你,一定盡快趕回去,好不好?」
不想孩子擔心,只能隱瞞到底。
厲仲謀和兒子聊了一會兒,成功哄得兒子去睡覺,厲仲謀正要掛電話,聽見兩聲叩門聲。
他掛機同時,瞥一眼門邊。不用他請,梁琦已經進了病房:「再過幾個小時就要做手術了,你怎麼還有空在這裡煲電話粥?」
幾天不見,她中文又有進步,厲仲謀對此不置可否,表情是淡的:「你怎麼在這裡?」
「我陪Mark來的。他去看向毅,我趁機溜過來。」
「……」
他懶得搭話,梁琦自討沒趣,有些不甘心:「如果Mark或者向毅知道了你是那個肝源捐獻者,你猜會怎樣?」
「Gigi!」厲仲謀終於有了反應,聲音略低,帶點敬告意味。
梁琦忽地一笑:「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們。捐獻者如果是Mark……才不要!」
這個壞姑娘,笑容也挺壞,厲仲謀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習慣性地吝嗇語言。
「對了,你的那位吳小姐呢?配對檢查她不陪你,你進手術室,她怎麼還不出現?」
「……」
他又這樣緘口不語,梁琦暗暗鄙夷一通,「你不告訴我沒關係,我叫人去查。曼哈頓的私家偵探你見識過了?連向毅的那些陳年舊事他們都查得出……」
「別多事。」
這女孩難對付,愛管閒事,並且有恃無恐。
他的威嚇對她不起作用,梁琦笑眯眯地做捧心狀:「哦,我好怕哦!」
「……」
在這種時候,梁琦總禁不住要同情那吳小姐,這個男人,性子太冷,和他在一起,連吵架的樂趣都沒有。
她不得不擺正臉色:「都說你IQ高,我倒不覺得。最笨的就是你。厲芷寧對Mark都比對你好,等向毅出院,他們一家人歡歡喜喜過年,你一個人要怎麼辦?」
厲仲謀竟被問住。
那一刻,心臟被某種名為痛的情緒拉扯。
他停了很久才說:「我早就習慣。」
梁琦以為能夠點醒這個過於傲然男人,顯然,她的出現只起了反效果。反倒是他這麼一說,連她都要替他傷感。
伍倫貢華人眾多,春節氣氛很濃,保姆放假,顧思琪和吳桐輪流做飯。思琪的父母、姐姐每年這個時候都要來度假,思琪這天接完機回來,吳桐去應門,見只有她一人,不禁望向外頭:「人呢?」
「他們不住這裡。」
見吳桐一臉詫異,顧思琪折回來替她關上門,拉她進玄關:「他沒告訴你?」
她這樣話說半截,實在吊人胃口。
「告訴我什麼?」
「這房子他早就買下,房產都掛到你名下了。」
這倒確實符合厲仲謀的行事風格,吳桐不由擔心:「他又為難你了?」
顧思琪嘴角狡黠地一勾:「我怎麼可能讓自己吃虧?賣價高出市價幾倍,我爹地媽咪也樂意去住新房子。」
上午大掃除,厲仲謀那邊的房子鑰匙,他留在她這裡,既然請了鐘點工,順便把他的房子也打掃一遍。舉手之勞而已,沒別的意思,吳桐是對自己這麼說的。
進了他家門,才發現是多此一舉。房子乾淨整潔,傢俬維護得當,顯然是有人定期打掃。白來一趟的吳桐坐在沙發上,真皮座椅是白色,光澤盈盈,捻不起一點灰塵,她有點失望。
顧思琪從樓上下來,「樓上也很乾淨。」
「……」
「不過我發現這個。」
顧思琪遞給她一隻盒子。吳桐看著怔住——那是他們的婚戒盒。
絨面的盒子打造得十分精巧,裡邊的鑽戒更是如此,真真正正世上獨此一件。可是她的那枚遺落在了酒吧,他的,被他丟出窗外。
顧思琪把婚戒盒往她面前送,「不打開看看?」
勾起的都是糟糕回憶,吳桐沒有打開的慾望。
她遲遲不動,顧思琪只能代勞,盒蓋打開的一剎那,吳桐下意識別開眼去,不想看,可餘光還是瞥見。
兩枚鑽戒,竟都在!
設計出自名家之手,絕不重複。吳桐拿起來仔仔細細看,男款已有些磨損,戒圈內側刻有花體英文,是她找人刻下的,彼此的名。
「盒子就放在床上。」
「……」
「可能是他留給……」
「……」
「吳桐?吳桐……」
「對不起,害你白來一趟,我們走吧。」吳桐回過神來,邊說邊收好戒指起身。
顧思琪不方便說什麼,跟著她走出去。
下午血拼,顧思琪的姐姐和她們一道帶孩子們去。
童童最近總跑海邊,她們出門前,他才從海邊趕回來。
童童一身輕便裝,頭戴cap帽,背著背包,騎著山地車,一個帥氣的甩尾,山地車穩穩停在幾位女士面前。
顧思琪的外甥女和童童一般年紀,看了一眼,羞澀地笑起來。
吳桐在兒子還想要花時間擺酷前,把他拎上休旅車。
車子平穩行駛,兩個孩子坐在車後座,聊得很歡。小腦袋湊在一起,研究童童腕上那支新款的智能手錶。
小女孩興奮的聲音:「這是什麼?」
「這是我做的倒計時。喏,你看,還有四天我爹地就要回來了。」
吳桐坐在副駕位,聽得一字不落。她笑而不自知,直到顧思琪滿含深意地瞥過來一眼,她才晃回神來。
「你啊,就是個性太彆扭。」
「哪有?」吳桐還嘴硬。
顧思琪十分識趣:「我呢,就再陪你這四天。到時候,你的口是心非留給你男人享受吧。」
在這麼歡樂的時刻,誰也沒料到厲仲謀會對寶貝兒子食言。
四天,五天……直到除夕夜,他都沒有回來。煙火勾勒整個夜空,處處璀璨,吳桐卻總覺得少了什麼。
童童打過去的電話都轉到了厲仲謀助理那裡,孩子為此置氣了很久,新年都沒有好心情。
她心情糟糕,新年第一天,打給親朋好友的問候電話,都聽不出多少喜慶。打電話回家裡,更險些被母親聽出不對勁。
童童連和外婆說話都無精打采,吳桐被問到「孩子是不是生病了?」費盡心思才搪塞過去。
童童跑回樓上,吳桐掛了電話,坐在客廳,想著中午還得帶童童去思琪的新居,不知道童童願不願意出門——孩子想在家等爹地。
這時候,電話響了。
莫不又是送新年祝福的來電?
吳桐有點疲於應付,響了好幾聲才接:「你好。」
對方卻在說英文:「Excuse me,are you relatives of Eric Li?This is……」
往後的日子裡,每當吳桐回憶起那一瞬間,唯一記得的,是腦子被一點一點抽空,直至空白一片的那種恐慌。
明明腦中什麼都不剩,可她依舊聽明白對方的話,就是這般的矛盾撕扯著她,不留餘地。厲仲謀,病危……
她,沒有聽錯。
***
吳桐從惶恐中醒過神來,發現聽筒早已從手心滑落,電話線掛著聽筒,在半空中晃著,一如她的心臟,搖搖欲墜。
她重拾聽筒,手指,嘴唇,都在發抖。
對方沒有掛斷,吳桐記下醫院地址,猛地站起來,腹部一抽,嚇得她再不敢動,深呼吸幾輪,撫著肚子,沒再有什麼異樣,她才儘量快地上樓。
走到台階中段吳桐突然停下,該怎麼跟孩子說?她想得頭疼,沒有頭緒。
厲仲謀,你要有什麼事,我恨你一輩子!她顫著嘴唇喃喃,賭氣的話逼得她眼睛一濕,鼻子一酸。
差點哭出來,吳桐對自己說:冷靜。
到兒子房間,敲門進去。
童童正在打電話,依舊是厲仲謀的助理代接,吳桐截過聽筒,牽起兒子的手:「媽咪得出一趟遠門,現在送你去思琪阿姨那裡。」
童童語氣悶悶,丟出一句:「我不去。」
吳桐聲音一凜,少有地對著兒子低喝:「聽話!」
她讓兒子先下樓等,自己這邊接起電話,問助理厲仲謀的情況。
即便強自鎮定,吳桐的聲音卻仍是不受控制地繃緊,話說得支離破碎,幾不成言,助理那邊態度卻也有些模棱,支支吾吾地根本不正面回答,吳桐鼻間一酸,聲音啞了:「我……馬上過去。」
不知為何,助理竟像是鬆了口氣,連聲說幫她訂最近的機票飛紐約。
她掛了電話,把護照、錢夾、鑰匙統統掃進包裡,都走到門邊了,吳桐又想到什麼,折回去——
拿婚戒盒。
去車庫取了車,童童扁著嘴不肯上車,小聲抗議:「爹地說不能讓你開車。」
吳桐腦子亂得一塌糊塗,根本沒去聽。把兒子弄上車,扣上安全帶,發動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