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易梵並不想參加這場所謂的成人禮派對,但是父親居然以身為公司總經理就有義務參加相應應酬為由,非要他來。易梵很好奇,那個神秘的封小姐是怎樣的三頭六臂,讓父親也讚不絕口。
易梵端著紅酒,隨意掃了一眼,場上還真是青年才俊雲集。靠在落地窗前,易梵百無聊賴地喝著紅酒。忽然眾人的視線紛紛聚集到了一點,還不時發出驚嘆之聲。易梵也抬頭看去,只見一對璧人緩緩行來。
男子穿著一身純白休閒服,相較於清一色的正裝西服,他看上去輕鬆而愜意。嘴角淺淺的笑意讓他看起來優雅而尊貴,細碎的短髮將他的眼睛稍稍遮蓋,依稀可以看見輕柔的光芒,卻又因為看不真切,讓人更想靠近那雙會使人失神的眼眸。他是咖啡店裡的那個男子,雖然不是第一次見,易梵還是不得不嘆息,他是他見過的氣質最為高貴的男人。原來世上真有這樣的人,他一出現,就能讓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他身邊的女人是……
喬楚!
她今天的裝扮和平時T恤、拖鞋的隨意打扮有很大的不同,精緻的彩妝讓她本就美麗的臉部輪廓更加鮮明,一襲海藍色的真絲削肩洋裝,把她玲瓏的身材、雪白的肌膚襯托得越發動人,但是她眼睛裡獨有的驕傲卻讓易梵一眼就認出了她。
輕輕晃著手中的紅酒,易梵淺酌了一口,想不明白喬楚怎麼會來,難道她早就認識封家人?他有預感今晚或許會有有趣的事情發生。
跟左汐走在一起,從來都是會被無數目光包圍,其中更多的自然是虎視眈眈的女人們惡狠狠的眼刀,這些喬楚早就習慣,只是比起那些純粹愛慕的小女生,眼前這些光鮮亮麗的社交名媛對左汐露骨的打量,讓喬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微微偏頭,喬楚輕聲問道:「藍來了嗎?」別搞了半天,藍根本沒來,她們瞎忙一晚上。
左汐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著整棟別墅,一邊答道:「應該來了,我下午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說她來送份禮物就走,但是剛才打給她,手機關機。」
「這麼說藍現在有可能在封家的某個地方,她不會被軟禁了吧?」喬楚想起一路走來,三兩步就能看見穿黑西裝的男人在來回巡視。
左汐有些苦惱地說道:「有可能。」不然一個派對根本不需要這麼多的保全人員,就她現在目光看到的,每一個樓梯間都有人把守,她能肯定藍一定在封家。
左汐暗暗觀察著別墅的路徑,卻不期遇上一雙銳利冷硬的眼睛,左汐禮貌地輕輕向他點頭打招呼,並對喬楚小聲說道:「封屈隋。」
封屈隋也對她點點頭,算是回應了她。喬楚輕輕挑眉,笑道:「他好像對你感興趣。」不然以封屈隋的性格和他的社會地位,是不屑於和不認識的人打招呼的。
左汐的注意力放在如何能進入別墅樓上的房間,但是她發現,從別墅一樓根本沒有機會上去,想了想,左汐說道:「待會兒我們分開走,你過去和封屈隋打招呼,我從花園後面繞過去,看看其他房間裡能不能找到藍。」
「好。」喬楚走向封屈隋,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封總,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封屈隋看著眼前的女人,是下午那個設計師。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會來,也不認識她身邊的男人是什麼人,看那舉止和氣質,絕不是平常人家培養得出來的,而他居然對他一無所知。
因為這些疑問,封屈隋決定和喬楚繼續交談下去,看了一眼已經走出別墅的男人,封屈隋說道:「我也沒有想到。歡迎喬小姐來參加小兒的成人禮,剛才和你一起的先生呢?」
喬楚裝作不知道他對左汐有興趣,笑道:「她說裡邊有些悶,出去花園走走,我想過來和您打聲招呼。」
「那位先生是你的同行,也是設計師?」
喬楚搖搖頭,笑道:「不是,她的興趣比我廣泛,而且在藝術領域裡,造詣比我要高得多。」
喬楚明顯是在敷衍,封屈隋知道自己在她這裡也問不出什麼。
「喬小姐請隨便,我失陪了。」說完封屈隋轉身就走。
喬楚盯著那道冷漠的背影,不免想起封藍影,她是怎麼面對這樣冷漠的父親的?從小被爸爸哥哥們寵愛著長大的她,真的不能理解這樣的父女關係。
「小丫頭。」一道微沉的男聲在喬楚身後響起。
喬楚轉身,一個對她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出現在她面前。
雷焱。
怎麼是他?雖然心裡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但是喬楚還是禮貌地點點頭,說道:「真巧。」
雷焱將手中的咖啡遞給她,說道:「你喜歡的咖啡。」喬楚真的長大了,剛進來的時候,他差點沒有認出來,她美得讓他失神。
喬楚並不接,而是伸手拿了一杯侍應托盤裡的香檳,說道:「謝謝。不過今天我想喝香檳。失陪。」
「小丫頭。」雷焱一把拉住喬楚的手,冷傲的聲音中壓抑了很多情緒,低沉得接近瘖啞,「你一定要這麼逃避我?」
喬楚抬高被雷焱拉著的手,冷冷地看著,低哼道:「我記得我說過,我們最好老死不相往來,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去計較,但是並不代表我原諒你了。」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只想要一個補償你的機會。」他愛的人一直都只有她而已,這麼多年來,他沒有變過。她在他生命中消失了八年,這是對他最殘酷的懲罰,他強忍著沒有去找她,是想給她時間平靜,沒想到這一別竟是八年。這一次,他不想再放開她的手,他放不開。
手腕被抓得有些疼,喬楚怒極反笑,他以為他是誰,和她談補償,他拿什麼補償?喬楚心裡好像有一把火在燒,說話也尖銳了起來:「我現在有自己的生活,你應該去補償和負責任的,是你的老婆孩子,不是我。當年我不需要,現在的我更不屑要。」
「因為他?」雷焱的臉倏地一沉,想到那個優雅得能讓人自慚形穢的男人,難道是她的新歡?
左汐嗎?喬楚不想去解釋什麼,冷然說道:「因為誰不重要,總之與你無關。」喬楚轉身要走,卻因為轉得太急,手又被雷焱抓著,高跟鞋扭了一下,往旁邊倒了下去。
「小心!」雷焱立刻扶住了她的腰。
易梵一直在注意著喬楚,看到她好像被人糾纏上了,而且那個男人他認識,雷焱,在房地產業小有名氣,這幾年發展勢頭很猛。看來這位喬小姐很能招惹桃花,易梵正想起身過去,卻看見喬楚被一雙纖長的手攬著腰肢,抱進了懷裡。
左汐親密地在喬楚耳邊輕聲問道:「寶貝,怎麼了?」
這聲寶貝,讓雷焱如遭電擊。八年前,只有他可以這樣叫她,而今已經易主了嗎?
腳只是輕微的扭傷,並沒有很疼,趁著雷焱失神,喬楚掙開他的手,倚著左汐,輕輕搖頭。
左汐彷彿現在才看見站在面前的雷焱,友好地笑道:「這位是?」
雷焱臉色陰鶩,還沒有自我介紹,喬楚卻冷冷地說道:「鄰居。」
雷焱被這聲鄰居狠狠地刺痛,他在她心中的位置,竟只是鄰居而已。
左汐裝作沒有看出他的怒意,伸出手,笑道:「你好,左汐。」
「雷焱。」雷焱慢慢伸出手,與左汐相握,手中的力道可不輕,左汐輕輕挑眉,回握的手緩緩收緊,雷焱眉頭緊蹙,想不到左汐一副斯文的樣子,竟也是個狠角色。
兩人暗自較勁,喬楚翻了一個白眼,拉回左汐的手,說道:「扶我到那邊坐會兒。」左汐和雷焱瞎折騰什麼,她的手還要彈琴,可寶貝著呢。
左汐優雅地收回手,對著雷焱笑道:「失陪了。」
左汐看出那雙眼睛裡有太多的憤怒和心傷,這個雷焱的身份絕對不是什麼所謂的鄰居,不過她現在只關心懷裡一直低著頭的喬楚,問道:「你沒事吧?」
「有事。」喬楚抬起頭,知道左汐是在為她解圍,不想她為她擔心,她故意一副嫌棄的樣子,說道,「寶貝?虧你叫得出口。噁心死我了。」
看喬楚沒有太難過,左汐才放心地和她笑鬧道:「會嗎?我覺得還好,不這樣怎麼趕走這麼多蒼蠅臭蟲。」
「蒼蠅臭蟲?」喬楚雙手叉腰,恨恨地說道,「你是要說我就是那坨屎嗎?」
左汐撫額,哀嘆道:「小姐,形象!」
喬楚卻毫不在意地呵呵大笑起來,兩人相互調侃著,這時現場的燈忽然暗了下來,只有中央的小平台被追光打亮。喬楚在左汐耳邊低聲問道:「藍找到了嗎?」
左汐搖搖頭,無奈地答道:「封家的保鏢太多了,尤其是別墅內部,我只爬到二樓,沒找到她,三樓根本上不去。藍如果在封家,估計就在第三層了。」
爬上二樓?喬楚稍稍抬頭看了一眼高高的天花板,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這要是摔了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沒事。」左汐搖搖頭,不過表情卻頗為痛苦,「只是遇見一隻八爪魚,差點脫不了身。」
「八爪魚?」喬楚輕笑,這是什麼比喻。還想問下去,左汐忽然一副看見噁心東西的樣子示意喬楚看向二樓。
喬楚抬頭,只見一個穿著純黑西裝的男人挽著封菲芮緩緩走來,看那男人和封屈隋頗為相似的眼眉,應該是封家的大公子封嚴穹。
封菲芮一襲銀色水晶長擺禮服,高傲不可方物地掃視眾人,滿目的傲氣,但是在人群中發現左汐之後,她立刻揚起一抹璀璨的笑花,還伸出手向左汐打招呼。
左汐尷尬地回以禮貌的笑容。喬楚輕輕挑眉,笑道:「你說的八爪魚不會是……」
左汐笑而不答。
喬楚拚命壓下大笑的衝動,看著自以為人魚公主的封菲芮,如果她知道左汐對她的評價是一隻八爪魚,不知道她的臉色是不是也會變得漆黑一片。
封菲芮和封嚴穹走到封屈隋身邊,封屈隋示意司儀開始。
司儀站上平台,微微鞠躬,字正腔圓地說道:「感謝各位今日參加封少爺的成人禮,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請出今晚的主角,嚴奇少爺。」
一束追光立刻打向旁邊的電梯口,門打開,身穿簡單純白洋裝的女子表情冷漠地推著輪椅走向中央,眼睛被她的黑框眼鏡遮蓋,看不清楚,但是那張冰顏卻是不容忽視的。
「藍!」左汐和喬楚面面相覷,藍居然會答應公開露面,這是怎麼回事?
再看向輪椅上的清秀少年,年輕稚氣的臉顯得有些蒼白和消瘦,與藍一樣面無表情,難不成這封家的人都是這樣?喬楚輕輕問道:「她弟弟怎麼了?」
左汐低聲說道:「看他的眼睛。」眼裡空洞而沒有焦點,彷彿周圍發生的事情都與他無關,看樣子有些自閉的症狀。
這樣面無表情的兩人出現在眾人面前,大家有點不知所措,司儀顯然很有經驗,立刻笑道:「今天大家都很開心,不如請封藍影小姐代替弟弟跳第一支開場舞吧。」
封藍影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走到了舞池中央。
大多數人還不太能適應這種奇怪的狀況和封藍影嚇人的表情,都只在邊上鼓掌,卻沒有一個人上前邀請封藍影。
這時一個僕人在易梵耳邊低語了幾句,易梵看了一眼封藍影,點點頭,微笑著向封藍影走去。
喬楚拉著左汐走進舞池,說道:「汐,你去和藍跳,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易梵交給我。」她被現場的情形搞得一頭霧水,一定要弄清楚。
「好。」左汐趕在易梵前面,走到了封藍影面前,非常紳士地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封藍影一臉驚訝,不過好在她平時面部表情就很淡然,其他人也看不出來。左汐不等她發問,攬著她的腰,兩人在舞池裡翩翩起舞。
易梵已經走到了舞池中央,人卻被劫走了,不免有些尷尬。喬楚走到易梵面前,輕輕提裙,說道:「易總,跳一曲吧。」
易梵看看左汐,再看看喬楚,她男朋友急著和別人跳舞,而她還幫忙絆住自己,真是有意思。他很想看看,他們在玩什麼花樣。執起喬楚的手,易梵笑道:「當然,我的榮幸。」
舞池裡四人翩然起舞,管家偷偷看了封屈隋一眼,發現他盯著和藍小姐起舞的男人,表情看不出喜怒,管家小聲問道:「老爺,要不要我去把那個男人請走?」
封屈隋搖搖頭,只是說道:「查查那個男人的背景。」管家點頭,悄悄退了出去。
封藍影不可置信地看著左汐,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左汐依舊優雅,答道:「因為你啊,到底怎麼回事?」
封藍影看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封嚴奇,他被推到平台的角落,孤獨一人,這場所謂為他而辦的成年禮,卻連基本的重視都沒有給他。收回視線,封藍影低聲說道:「老頭子威脅我,要是不出席,他就在今晚宣佈取消嚴奇的繼承權,並且斷絕父子關係。」
「這麼絕?」左汐沒想到,封屈隋居然用這招,他是想用封藍影對弟弟的感情來控制她,除非封藍影放棄封嚴奇,否則她真的很難脫身。
封藍影嘆道:「繼承權倒是小事情,但是我怕斷絕父子關係會對嚴奇造成傷害。當年媽媽去世的打擊,他到現在還沒有緩過來,雖然他平時都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但他非常敏感。要是老頭子在這樣的場合公開遺棄他,恐怕嚴奇的病情會更加嚴重。」
左汐輕輕拍了拍封藍影的肩膀給她安慰,看看遠處的封嚴奇,左汐擔心地問道:「那你有什麼打算?」
封藍影處事一向冷靜,即使是現在被威脅,她依然能夠平靜地審時度勢。回以左汐一個幾不可察的微笑,她說道:「其實嚴奇只是智力發育不健全,後來媽媽去世了,對他打擊很大,才會患上輕度自閉。多年來他都沒有得到很好的訓練和指導,我想,把他帶走,為他聯繫合適的自閉者康復理療機構。嚴奇雖然成年了,但是他這樣的狀況,監護人的事情我還要和曼討論。」
她不會讓自己成為老頭子的棋子,也不會讓他再利用嚴奇。
「有什麼我們可以幫你的?」
掃了一眼各個出口處一字排開的保鏢,再看看輪椅上的封嚴奇,封藍影說道:「今晚要先穩住老頭子,你們幫我離開這裡,家裡的保鏢將近五十人,我自己出不去。」
左汐已經見識過封家三步一崗的保鏢,自然知道硬闖是出不去的,更何況還有一個四體不勤的喬楚,不過想到喬,左汐忽然想到了辦法,她說道:「你爸爸辦這場派對的目的就是想要你接受他的安排,嫁給他看好的人選,軟禁你並沒有意義,如果是這些人選接近你,他應該是樂見其成的,到時你就可以離開了。」
「你有人選?」
左汐示意封藍影看向對面與喬楚相談甚歡的男人,說道:「那個人應該是你爸的首選,是他的話,一定沒問題。」
封藍影皺眉,不相信地說道:「他會幫忙嗎?」
左汐顯然很有信心,掏出手機,一邊按下熟悉的號碼,一邊笑道:「這就要看喬的了。」
攬著喬楚的腰,看著眼前異常燦爛的笑容,易梵笑道:「你今晚很美,不過似乎是另有目的。」
喬楚並不介意他這麼說,因為她確實是有目的的,她揚起嘴角,說道:「那你看出是什麼目的了嗎?」
看了一眼剛才還冷冰冰,現在卻和舞伴輕聲低語的封藍影,易梵肯定地說道:「和那個封小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