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繁星傾訴著我的心意

  手機一直響一直響,我心裡禱告千萬別是時宇鋒打來的,結果打開一看還真是時宇鋒。以我的脾氣現在接電話肯定會跟他吵起來,為了避免這個後果我把手機一扔,繼續埋頭收拾東西。

  「傾心姐,你這是要做什麼?」

  我扭頭一看文兮傻乎乎的樣子,把雨點抱起來塞她懷裡:「你將功補過,幫

  我照顧幾天,我出門躲一下。」

  「可是……」

  「可是你個頭,別問我,我正煩著呢。」

  文兮被我嗆得說不出話來,換做以前她早發飆了。她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理虧所以也沒跟我吵。

  下樓前我又囑咐她一遍:「千萬幫我照顧好雨點,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傾心姐……」

  我在文兮的叫喚和媽媽詫異的神色中慌慌張張出門。

  狡兔有三窟,上次躲邱晗家,這次我打算換個地兒,去童珊家窩幾天。她不喜歡我和時宇鋒來往,正好我是在躲時宇鋒,她肯定樂意。要是碰上孫浩寧,我還能和孫浩寧談談,誤會一旦深了就麻煩了。

  出了小區大門就一直聽到有車子摁喇叭,開始我沒在意,過了幾秒鍾又聽見有人喊我名字,是孫浩寧的聲音。

  我轉身,果然看見孫浩寧關上車門朝我走來。他看上去表情凝重,眼中透出令我害怕的寒光。

  「浩寧哥,你找我啊?」

  「為什麼?」孫浩寧在離我三步的地方停下來,擰著眉頭,「為什麼會是這樣?」

  「你說什麼啊?」

  「你和時宇鋒……童珊都告訴我了。」

  以前我怎麼沒發現童珊這麼碎嘴,哪裡像是我的死黨,分明就是孫浩寧的死黨!不過這事也瞞不住,孫浩寧遲早是要知道的。

  我說:「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我和時宇鋒在一起,可我就是喜歡他,我也沒辦法。」

  「訴訴!」孫浩寧大喝一聲,我嚇得渾身顫了顫。

  眼前的孫浩寧已經不再是往日溫文爾雅的形象,他失去理智般上前按住我的肩膀,眼睛裡布滿血絲:「那麼多年了,我等了你那麼多年,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訴意,你告訴我啊訴意!」

  「你瘋了嗎!」我使勁推開他,「我不是訴意,你別這樣。」

  「不,你是!」

  孫浩寧加大了手上的力氣,死死摁住我。我掙扎不開,情急之下衝著他的手臂咬下去。他卻捏住我的下巴,使勁往上抬,在我的錯愕之下,他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

  我嚇得驚慌失措,眼淚不自覺地流出來。等我恢復意識,馬上使出最大的力氣把他推開,揚手給了他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特別清脆響亮,路過的行人都紛紛看著我們。我不顧形象地一邊流淚一邊對孫浩寧大喊:「我不是訴意,訴意她已經死了!你醒一醒,睜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誰!」

  「傾心!」充滿怒意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我回頭看見時宇鋒一臉陰沉,他沖上前不由分說給了孫浩寧一拳。我失聲大叫,一眨眼他倆已經打起來了,吸引了過路的行人。

  再這樣下去事情非鬧大不可,我鉚足勁大喊一聲:「都給我停下,別打了!」

  我費勁力氣才把時宇鋒拉開:「別打了,時宇鋒你理智點!」

  「是他冒犯你在先!」時宇鋒青筋暴起。

  我擋在他們二人中間,生怕他們再打起來。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沒什麼。」

  「傾心,對不起,我剛才……」孫浩寧欲言又止。

  看他的神情應該恢復理智了。我鬆了一口氣,雙手緊緊拉住時宇鋒的手臂,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沒事的浩寧哥,我不怪你。我知道訴意的死對你打擊很大,連我……連我都這樣了,你也一定很難過。可是她真的已經不在了,你以後別這樣就好。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哥哥。」

  「好哥哥……呵呵,是啊,是我太魯莽了。對不起,傾心。我以後不會了。」

  孫浩寧苦笑著,滿臉無奈。我不知道該怎樣勸他,腦子裡一團混亂。而我身旁的時宇鋒早就按捺不住了,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了過去。

  「跟我走!」

  我不得不跟上去。從我這個角度能看到時宇鋒的側面,他皺著眉頭,看上去很生氣。他一向從容穩重,很少會露出這樣的神情。我想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

  趁時宇鋒開著門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孫浩寧。他還站在原地看著我們,夕陽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顯得格外寂寥。

  我的心咯登一下,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

  下車後,我發現時宇鋒帶我來到了他家,也就是之前我住過的地方。

  我問他:「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時宇鋒這個小氣鬼,陰沉著臉不理我。他一定是看見孫浩寧吻我了,剛才出手那麼重,把孫浩寧的臉都打腫了。

  明明不是我的錯,我卻不自覺地心虛起來,好像真的是我對不起他一樣。

  進了屋子,時宇鋒才鬆開我的手,他看了一眼我手上這麼大一個包,不冷不熱道:「又想去哪裡?」

  「出去躲幾天。」我如實回答,「還不都是你的錯,你怎麼和文兮一樣幼稚。」

  「我不過是想帶你回去見我父母,這樣算幼稚?」

  「別蒙我,文兮都告訴我了,是你奶奶的壽宴。你明知道凌真會去,你還聽文兮的唆使讓我在這個時候去你家,你這不是……」

  「怎麼,你怕她?」時宇鋒盯著我,眼睛如黑洞一樣深邃不見底。而我如同一顆小行星,被他這樣看著,我毫無反抗之力地一點一點淪陷進去。我想這一生我都沒法逃出這個男人的掌控了,我是這樣的迷戀他,心甘情願就這樣沉淪下去。

  我點點頭:「是有些怕。你爸爸媽媽不是和她一夥的嗎,我勢單力薄,寡不敵眾,我……」

  「噓——」時宇鋒伸出一根食指放在我嘴唇上,迷人的微笑從他眼角蔓延開來。他說:「我是跟你一夥的,有我在。」

  我鬼使神差地盯著他的眼睛看,如被磁鐵吸引住的釘子,再也移不開視線。

  「這事不是你堂妹的錯,即使她不給我打電話,我也打算讓你去的。」

  「可是我……」我想了想,搖頭,「不行,我還是怕,要不我們下次再去吧。」

  我拎起包要走,哪知道時宇鋒突然一用力把我往後扯。猝不及防,我往後栽去,等他伸手來拉我的時候我已經跌倒在地上。

  「你!」我瞪著他,滿肚子火氣發不出來。

  時宇鋒把手伸到我面前,溫柔地看著我,也不說話。

  報復心一上來,我不假思索地握住他的手使勁往後一拉,結果我自己身子也沒穩當,兩個人一上一下疊在一起。時宇鋒壓在我身上,我胸口頓時喘不過氣來。

  我推他:「你快起來,重死了!」

  時宇鋒挪開了一點,卻沒有要起來的意思。他把我禁錮在他懷裡,吻如雨點般落在我臉上,最後落在唇上。他的舌頭靈活地深入我的嘴,肆意索取,纏綿悱惻,絲毫不顧我已經開始喘氣了。

  我懵了,在這種情況下估計他伸一根手指頭放在我面前我都能說成是兩個。

  時宇鋒的氣息如一張網把我牢牢地困在裡面,我被他這麼抱著,完全能感覺到他渾身透出絲絲慾望。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和時宇鋒接吻了,可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緊張。

  意亂情迷時,好在時宇鋒停了下來。我臉頰燙得如一把火在皮膚下燃燒,不敢正視他,卻忍不住看著他的眼睛。他那棕黑色的瞳仁中透出一點光亮,猶如星星在閃爍。門外傳來開鎖的聲音,我慌了,正要推他起來,門開了。時宇婷被點了穴似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眼睛睜得老大:「你,你們……」

  時宇鋒氣定神閒地站起身來,又把我從地上扶起來。我根本不敢拿眼看時宇婷,她一定是誤會了。小姑娘和文兮差不多大,大學沒畢業,聽時宇鋒說還沒有男朋友。剛才被她撞見這麼尷尬的一幕,我羞愧死了。

  「哥,傾心姐,你們也真是的,至於這麼急麼。這種事該去房間。」時宇婷張口就是這麼一句話。

  我劇烈咳嗽起來。看來是我想太多了,沒準人家比我懂得都多。

  「傾心姐你怎麼了?」時宇婷眨著無辜的大眼睛。

  「我……」

  「她沒事。」時宇鋒搶我的話,「我出去有點事,你幫我看著她,別讓她離開這裡。」

  聽他這麼囑咐時宇婷,我抗議:「憑什麼不讓我出去,我又不是犯人。」

  「誰叫你這麼不安分。」

  「你——」我火氣騰地上來,「我怎麼不安分了?」

  時宇鋒摸摸我的頭髮:「聽話,在家待著別亂跑,我儘早回來。」

  一大堆話堵在喉嚨口,又全部嚥下去了。時宇鋒這只狡猾的狐狸,知道我吃軟不吃硬,尤其很吃他的軟,所以每次我一發火他就採取溫柔攻勢。

  「死狐狸。」我咕噥一句。

  時宇鋒前腳剛邁出大門,時宇婷就開始狂笑,笑得直不起腰來。

  我問她:「你笑什麼?」

  「你怎麼被我哥吃得這樣死?哈哈哈,我還以為以你的性子肯定不會吃他的虧呢。」

  「我那是大度,不和他一般見識。」我死鴨子嘴硬。

  「哈哈,我哥遇上你還真是撿到寶了。」時宇婷忽然驚訝地看著我,「呀,你嘴唇腫了。」

  我臉一紅,不會是剛才……

  「哈哈哈。」時宇婷靠在沙發上前俯後仰,「騙你的呢,你怎麼傻得那麼可愛,難怪我哥喜歡逗你。」

  我臉一下子成了豬肝色。基因果然偉大,這兩兄妹都跟狐狸似的,狡猾得令人抓狂。

  「傾心姐,明天是我奶奶的生日,我哥跟你說了嗎?」

  說到這事我就心煩,抓著時宇婷的手抱怨了一通。可是說完我馬上後悔了,時宇婷和凌真的感情應該不錯,她不會是來當探子的吧。

  「有我哥在你怕什麼,要娶你的是我哥又不是我爸,我爸再喜歡凌真都沒用,這事我哥說了算。再說了,我媽那麼喜歡你,我也喜歡你,票數是三比一,你穩贏了!」

  我非常意外:「你媽媽?喜歡我?」

  我和時宇鋒的媽媽才見過一次,她不至於會像時宇婷說的那麼喜歡我吧?而且那次凌真也在場。我一直以為她和凌真是一派的,電視劇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嗎,家長一般都是扮演棒打鴛鴦的角色的。

  之後時宇婷耐著性子跟我解釋了一遍,我大致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凌家和時家是世交,時宇鋒的爸爸也算是看著凌真長大。凌真長得很漂亮很討人喜歡,再加上時家欠凌家一份恩情,他爸就打定了主意要讓凌真當自己的兒媳婦。

  凌真從小特別愛黏時宇鋒,後來時宇鋒出國唸書,凌真也千里追夫跟了過去。偏偏時宇鋒對凌真不來電,和她的關係向來不深不淺。再後來,糊裡糊塗的我就捲了進來,和時宇鋒成了一對。

  時宇婷說她的媽媽向來不是很喜歡凌真,覺得那個女孩子心眼太多。不過他們全家人都一直以為凌真就是時宇鋒的女朋友,因為時宇鋒從來都沒有否認過。直到後來她在這裡碰上了我,這才明白不是那麼回事兒。

  我聽得暈乎乎的,問時宇婷:「原來你媽是因為不喜歡凌真,才喜歡我的?」

  「不是不是,喜歡你就喜歡你唄,哪有這麼多原因。你怎麼不問問我哥為什麼喜歡你?我敢肯定他自己都說不上來。」

  這話說得也對,因為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時宇鋒,好像自打有記憶以來,我就是喜歡他的。

  「所以啊,明天晚上你一定要來我家,如果連我奶奶那關也過了,我就改口叫你嫂子啦。」時宇婷眉開眼笑,笑得我心裡直發毛。

  我心一橫,去就去!我文傾心長這麼大還沒怕過誰呢,就連黃敏娟那個在公司出了名的老巫婆都拿我沒辦法。時宇婷說得對,凌真有她爸撐腰,我有時宇鋒撐腰,誰怕誰啊!

  時宇鋒讓時宇婷看著我,不讓我亂跑,時宇婷就真的乖乖地看著我,生怕我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似的。

  我哭笑不得:「你別總是把我當犯人一樣看著啊,多難受。」

  「我哥叫我看著你的。」

  「你哥是怕我逃跑,我向你保證我不逃跑,行了吧。」

  「你真的不跑?」時宇婷將信將疑。

  我點點頭:「我保證明天準時出現在你家。現在太晚了,我回家睡覺。」

  剛站起來,時宇婷一把拉住我:「傾心姐你去哪啊?」

  「回家啊。在這裡我睡不著。求你了,就讓我回家睡吧,我真不跑。」

  時宇婷被我磨得吃不消了,只好不情不願地看著我離開。臨走前她一再囑咐我在時宇鋒面前幫她擔著點,我滿口答應。

  她看起來那麼驕縱,沒想到還是挺怕她哥的。想想也正常,時宇鋒要是真生氣,我也有點怕他。

  快走到路口的時候,我接到了邱晗的電話。我剛喂了一聲,這丫頭嘰嘰喳喳對著我一頓臭罵,說我不告而別說我不夠意思說我薄情寡義云云,搞得好像我是拋棄她的負心漢而她是等不到丈夫歸來的棄婦似的。

  等她機關槍般掃射完,我特淡定地問她:「罵完了嗎?」

  「還沒,今天先算了。朕現在很餓,愛妃你快出來陪朕去吃水煮魚。」

  我咳嗽幾聲,就在這空當兒好幾輛空的從我面前飛馳而過。我揮著手大聲喊「出租車出租車」,嗓子都快喊破了都沒有停下來的。於是我不得不把怨氣都撒在電話另一頭那位「朕」身上。

  「都怨你,打不到車了。好了好了,餓了你趕緊吃飯去。我前面和童珊一起吃過晚飯了,改天我請你。」

  「唉唉唉,傾心你聽我說……」

  還沒等她說出「聽我說」後面的內容我就把電話給掛了。我總結出一個規律,似乎每次邱晗一打電話給我我就會走霉運。眼下是打不到車,上次是掉錢包。也不知是誰的人品不小心出了毛病。

  而這個毛病一直延續到半個小時以後,因為我頂著秋風在路口站了整整三十分鍾都沒有空車經過。我終於絕望地跑到對面超市門口去等公交車。

  好在魔咒及時解除了,我終於順利登上了這條路上唯一一輛去我家那邊的公交車。

  我越想越憋屈,掏出手機給邱晗發了一條短信:我要努力提高自我修養,抵消你的負人品。想到邱晗滿頭黑線的樣子,我得意極了。

  果然,邱晗馬上回我:爾等奸臣休得猖狂,朕排山倒海乃!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邱晗好像跟我說過,她從小語文就不好,尤其是文言文。而我恰好相反,我的語文有多好,數學就有多差。

  邱晗果然是被我逼急了,用自己的弱項對抗我的強項。就好比上帝和佛祖比賽念「阿彌陀佛」,佛祖和上帝比賽念「哈利路亞」一樣。為了不打擊她我把手機合上塞包裡去了,再這麼下去她遲早歇菜。

  公交車子停在離我家大概兩百多米以外的街口。逗了邱晗一會兒我心情不錯,哼著歌往我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拐彎的地方,一個很小的黑影往我身上一躥。我大聲尖叫,往後躲去。

  同時身邊響起喵喵的貓叫聲。

  我仔細一看,原來剛才的小黑影是雨點。

  「叫什麼叫,嚇死我了,明天不給你吃的!」我凶了它幾聲,猛然一拍腦袋。

  不對呀,我不是把雨點交給文兮照顧了嗎,怎麼它會出現在這裡?

  我向四處張望,想看看文兮是不是在附近。

  車來人往,路燈的光亮晃疼了我的眼睛。好像除了我自己之外,其他都是虛幻的。我又往偏僻的地方走了一段路,隱約看見對面巷子裡好像有幾個黑影閃過,奇奇怪怪的。

  「喵喵喵……」雨點叫個不停,叫得我心都煩了。

  「別叫了!」我趕緊抱起它,追上去看個究竟。

  等我走到巷子口,裡面別說人了,連耗子都沒有一隻。我想我是被雨點煩得眼花了。

  「該死的文兮,叫你幫我照顧貓的,死哪去了……」我咕噥著,向小區大門走去。

  回到家,我媽剛打掃完客廳。奶奶不在,大概回房間去了。

  我陰沉著臉,問我媽:「文兮呢?」

  「兮兮剛才回家去了,你沒碰上她嗎?」我媽驚訝地盯著我手上的貓,「咦,雨點怎麼在你手上,我看見兮兮抱著它出去的。」

  好你個文兮,居然把我的貓扔外面不管!我氣得鼻子都歪了,文兮平時是有些討厭,可沒想到她居然討厭到這個地步了。

  我拿出手機打文兮的電話,她的手機卻是關機的。

  「怎麼了,傾心?」爸爸下樓,問我。

  我一臉委屈:「文兮把我的貓扔大街上了。」

  「不會的,你不瞭解兮兮,兮兮不可能這麼做。」

  「你瞭解她?我是你女兒還是她是你女兒啊!」我跟我爸槓上了。

  我爸氣得吹鬍子瞪眼:「怎麼說話呢這孩子!」

  「你們都別吵了。被奶奶聽到就不好了。」

  我媽話音剛落,奶奶從房間走出來,拉著臉:「又在吵什麼,你怎麼就不能安靜一會兒!」

  我不想跟奶奶吵,吸了吸鼻子,一言不發上樓去。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回來了,外婆疼我都來不及,哪會給我這種氣受。我是少了根筋才會跟時宇鋒跑回來,都怨他!

  回到房間,我開電腦找了個喜劇片看,笑出來,心情也就好多了。難怪邱晗說我的脾氣跟六月的雨似的,無論是打雷還是閃電,一會兒就雨過天晴,陽光照樣燦爛。

  身邊的雨點一直叫一直叫,沒一刻消停的。我都懷疑它今晚是不是吃錯藥了,難不成也在埋怨自己被文兮給拋棄了?

  算算時間文兮早該到家了,我嚥不下這口氣,決定還是打個電話去叔叔家問問看。

  電話是嬸嬸接的,她特溫柔地說了聲「你好」。

  名媛就是名媛,聲音都格外溫和動聽。我不禁納悶像嬸嬸這樣的名門淑女怎麼會教出文兮這個小魔王。

  「嬸嬸,是我,傾心。」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兮兮到家了嗎?」

  「兮兮還沒回來,都這麼晚了,我以為她今晚留在那邊陪奶奶了呢。怎麼,她不在你家?」

  腦子裡轟的一聲響,我的心也瞬間沉入谷底。

  叔叔家離我家不遠,都這麼久了,就算爬也該爬到了吧!文兮怎麼可能還沒到家?

  剎那間,巷子裡的黑影從我眼前一晃而過。

  該不會,該不會是……

  我拿著手機的右手冰涼冰涼,手指在發抖。

  「喂?傾心你在聽嗎,怎麼不說話?」

  「哦,我在聽呢。」我強裝鎮定,「兮兮不在我家,我媽說她已經回去了。

  嬸嬸你別著急,可能路上堵車吧,沒準過一會兒她就到家了。」

  這些話用來說服我自己都不行,何況是愛女心切的嬸嬸。我聽不出來自己的話中透出了什麼樣的信息,嬸嬸聽了後竟然特別慌張,她帶著哭腔問我:「傾心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兮兮她……她是不是出事了?傾心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其實我……」

  我掙紮了很久,終於開始忍不住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剛一提到巷子裡的人影,我聽見電話那頭啪的一聲特別響,好像什麼東西掉地上了。隨後傳來叔叔焦急的聲音:「美儀,美儀你怎麼了……」

  嬸嬸的名字就叫黃美儀。

  掛了電話,我飛快地衝出門去。樓梯上想起了嗒嗒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爸爸媽媽還有奶奶聽到了,全都從房間裡出來。

  「這麼急去哪裡啊傾心?」我爸問我。

  我頭也沒回,匆匆應道:「先不說了,等下給你打電話。」

  「這丫頭怎麼從小到大都是一副急性子,風風火火的。」關門前我聽到奶奶這樣說。

  下了出租車我撒丫子狂奔,一邊跑一邊給叔叔打電話:「喂叔叔我是傾心我過來了你給我開門。」

  一氣呵成,連氣都沒有喘一下。

  果然我剛一跑到門口,門就開了,叔叔滿面愁容:「傾心你快來勸勸你嬸嬸,她剛才急得都暈過去了。」

  早在掛電話之前我就猜到是這麼回事了。我和嬸嬸接觸的次數不多,她給我的感覺就是一位十足的名門淑女,家教特別好,泰然自若處變不驚靜如處子等等,這些成語用來形容她簡直都太低級了。

  嬸嬸就文兮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比公主還公主。也難怪她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傾心,傾心你說我該怎麼辦,兮兮她不會真的出事了吧?」我一進門嬸嬸就失去理智般拉著我又搖又晃的。

  「嬸嬸你別這樣,別……別著急,兮兮肯定會沒事的。」

  「文天,我們報警吧。我感覺兮兮一定是出事了。兮兮她一向很乖,不會無緣無故失蹤的。她電話打不通……」

  「你先別急,兮兮剛不見,還沒夠上報案時間。要不我們等等再說?」

  我連忙附和:「是啊嬸嬸,天太黑了沒準是我看錯了。如果兮兮真的是被人綁架了,不管是為了錢還是為了什麼,綁匪一定會打電話來的。」

  「如果不是綁架呢,如果,如果……」嬸嬸眼睛裡布滿血絲。

  此刻她腦海裡一定有一萬種假設,畢竟現在拐賣婦女的新聞已經不新鮮了。

  討厭的文兮,你可千萬不能出事,我還沒報仇呢,你以前欺負我的,我怎麼著也得欺負回來吧。

  就在我們三個人愁得找不著方向時,電話響了。我們差不多在同一時刻停止了說話,偌大的房間裡迴蕩著清脆的電話鈴聲。不知為何,我的手心竟然開始冒汗,只有我自己知道此刻我有多害怕,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沉重了。

  「文天,會不會是……」嬸嬸的聲音顫抖。

  我知道她是想問叔叔,會不會真的是綁匪打來的電話。因為前一分鍾我們剛提到了這個假設。

  「我來接吧,」我說,「沒準是兮兮打來的呢。」

  聽筒觸及耳朵的剎那,文兮帶著哭腔的尖叫聲刺破我的耳膜:「媽,爸,快救我,他們打我……唔……唔……」

  一句話沒說完,她的聲音就被什麼堵了回去。我一陣眩暈,眼前彷彿閃過了文兮淚眼迷濛的樣子,腦袋不知不覺變得很重很重。

  「喂,喂,你們是什麼人,你們要把兮兮怎麼樣?」我急得吼了出來。

  「啊?兮兮,兮兮怎麼了?」

  「美儀你別緊張,聽他們怎麼說,美儀你別……」

  相比叔叔嬸嬸的慌張,電話那頭的人特別鎮定,他冷冷地問我:「你是誰?」

  「我是文兮的堂姐。」

  「我不跟你廢話,聽著,我只要錢。你讓文天準備五百萬,明天一早我會打電話告訴你送到哪裡。還有,不許報警!不然你們就等著替這丫頭收屍吧,我說得出做得到。」

  「喂,喂……」

  無論我再怎麼喊,電話裡只有嘟嘟嘟的忙音。我如木偶一樣傻傻地站在原地。以往只有在電視裡才見過這種場面,當這一切都發生在我身邊,我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可怕。

  我一向討厭文兮,恨不得她以後都別出現在我面前。現在這個願望就快成為事實,我突然發現我是如此懷念她的聒噪和小報告,只要她回來,只要她回來……

  「傾心,怎麼回事你快說啊,他們說什麼?」

  「他們說……」我抬頭,咬了咬嘴唇,「讓你準備五百萬,明天一早他們再打電話來。還有……」

  嬸嬸急瘋了:「還有什麼?」

  「他們說不許報警,不然的話……」

  「對對對,不能報警,別報警。」嬸嬸呼吸急促,「他們只要錢,給他們錢就是了,千萬不能讓他們傷害兮兮。」

  「不行,這事必須得報警!」叔叔表情決絕,「這幫人根本沒有信用可言,想讓兮兮沒事的話,我們必須盡快報警。」

  我同意:「叔叔說得對。嬸嬸你別擔心,他們只想要錢,不會傷害兮兮的。

  至少兮兮現在沒事,你先別太難過。要不然到時候兮兮沒事,你卻操心得病了。」

  「是啊美儀,兮兮現在還是平安的,他們暫時不會對她怎麼樣。」

  我和叔叔一唱一和勸了嬸嬸半天,她才稍微平靜下來,不過她怎麼也不肯上樓去休息,非要在這裡守著。看她那樣子,彷彿一瞬間憔悴了很多。

  「傾心,你奶奶知道這事嗎?」叔叔問我。

  「我出門的時候沒說什麼事,她還不知道。」

  「嗯,別告訴她。奶奶年紀大了,她向來疼兮兮,萬一……」

  我明白叔叔的顧慮。如果我被綁架了,外婆也一定會急瘋的。

  「叔叔,你最近沒得罪什麼人吧?」我說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些人是在我家附近綁走兮兮的,他們肯定調查過兮兮的背景。C市有錢人這麼多,比我們文家家底雄厚的也不少,他們怎麼會找到兮兮?」

  叔叔眉頭擰成了一堆,冥思苦想,然後搖搖頭:「應該沒有吧。」

  我想也對。奶奶脾氣很浮躁,生了兩個兒子卻都是沉著穩重型的。叔叔的性子和我爸差不多,對人很溫和,應該不至於會招惹什麼仇家。

  綁匪那句「我不跟你廢話,聽著,我只要錢。你讓文天準備五百萬」一直在我腦海裡迴蕩,聽他的語氣似乎對叔叔並不陌生。我搖搖頭,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多想也沒用。

  出門前我說過要給爸爸打電話的,想必他們也等急了。我從包裡掏出手機,按了半天按鍵才發現已經自動關機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

  我用叔叔家的座機給爸爸打了電話,把情況都說了一遍,爸爸一時沒注意,大聲道:「什麼?你說什麼?兮兮被綁架了?」

  馬上,我聽到奶奶的聲音:「兮兮怎麼了?文森你說清楚,我的兮兮怎麼了?」

  隨後是我媽的聲音和我爸向他們解釋的聲音,亂作了一團。本來想瞞著奶奶的,沒想到還是被她知道了,他們一定都急壞了。

  「爸爸,你們別著急,兮兮暫時沒事。有情況我再給你打電話。」我說了幾句就把電話掛了。

  他們現在全都亂了陣腳,再說什麼估計他們也聽不進去。

  「叔叔,奶奶她已經知道了。」我皺著眉頭。

  「唉,你奶奶身體不好,現在又……」叔叔一邊說著,在沙發前來回踱步。

  嬸嬸則一個勁地抹眼淚。

  沒過多久,門鈴聲響了起來。嬸嬸像受了驚的兔子,猛然一顫。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走過去開門。

  果然不出我所料,爸爸媽媽還有奶奶都來了,三個人的表情如出一轍,都是火燒眉毛的樣子。

  「兮兮怎麼了,沒事吧沒事吧,我的兮兮,怎麼偏偏是兮兮啊。那麼乖的孩子……」奶奶一進門就邊哭邊喊,額頭上冷汗涔涔。

  嬸嬸剛平靜下來,聽到奶奶這麼說,情緒又激動起來,哭得稀里嘩啦的。

  我媽也好不到哪裡去。

  「報警了嗎?」我爸問我。

  我點點頭。

  他們來之前叔叔就已經把該辦的事都辦好了,五百萬現金也讓秘書準備了。

  公安局的張局長是叔叔的老朋友,他說綁匪的同夥很可能就在附近監視,所以警方不好明著來,只能電話聯繫。

  牆上的掛鍾滴答滴答走著,時間就在大家的等待中一分一秒過去,如指間的沙,河中的水。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有人敲門,不出意外應該是叔叔的秘書陳小姐送錢過來了。我去開了門,出乎我的意料,站在門口的並不是陳秘書,而是一個陌生女子。她看上去年紀不大,很幹練,手裡拎著一個箱子。

  「請問你是?」

  「傾心,」叔叔打斷我,趕緊將門口的女子迎了進來,「你好你好,快進來說話。」

  門剛關上,叔叔向我們介紹:「這位是陸警官,她是來幫我們的。」

  話音剛落,奶奶猛地撲上去抱住陸小姐的手臂,哭著喊著:「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救救我孫女,一定要把她平安地救出來。兮兮她還是個孩子……」

  「大媽你先別驚慌,我們保證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把文小姐救出來。」

  嬸嬸也沒閒著,幾個人吵吵鬧鬧擠在一堆,我能感覺到陸小姐有些應付不過來。光是奶奶一人就夠她受的了,要知道文兮可是奶奶的心頭肉。

  我問了叔叔,原來他和張局長在電話裡就約好了。張局長擔心怕綁匪在附近監視,所以他派了手下一個女警去跟陳秘書交接,由她喬裝成秘書來給我們送錢。

  安撫好奶奶和嬸嬸之後,陸警官又問了我們每個人幾個問題,尤其問我問得最多。我把看到的聽到的全說了一遍。這位敏銳的女警官也和我一樣,覺得綁匪可能認識叔叔,又或者說,是叔叔得罪過的人。

  「他們讓你把錢送過去?」陸小姐問我。

  我點點頭。

  我看上去鎮定,其實現在心裡特別害怕,要不是我一沖動接了電話,他們也不會指定讓我去。平時警匪片看多了,我腦子裡全是類似的畫面。

  「害怕嗎,小姑娘?」

  「嗯。」不害怕才怪。

  「那你會開車嗎?」

  「會……一點點。」

  她想了想,「這樣吧,明天我開車送你過去。你別怕,我會在你身上放一個竊聽器,我的同事也會埋伏在附近,有任何情況我們馬上出去救你的。你記住,一定要想辦法先見到人質,確保人質的安全。」

  聽了她這番話,我忽然感覺壓在肩上的擔子好重好重。文兮的命就在我手上,我不能出任何岔子!這些綁匪都是玩命的,如果不順著他們的意思去做,撕票殺人的事他們完全做得出來。

  叔叔和張局長又通了幾次電話,安排了詳細的部署。整個屋子裡就剩下他和爸爸兩個男人稍微冷靜點。

  我縮在沙發上,腦子裡一團糨糊,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我在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中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