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清?他與占輕綃居然是如此關係?林若惜心中疑惑頓生,卻看站在身前的兩個女人忽然靠的近了又開始嘀咕起來,不覺咬緊牙關敲敲的摸到了湖邊大石旁,清心大法緩緩放出,整個身子與大石瞬間融為一體,恰如無我無物境界,那兩人依舊在說著私話,而諸人也游蕩在圓湖旁邊,沒有人察覺出林若惜的動向。
她深吸了口氣,這算是她第一回深入險境,也是第一回獨自行動。有點緊張,也有點小興奮,回頭看向占輕綃的房間,內裡依舊是明燈微黃,倒影成雙,想來玉卿衣還在與其敘舊,安下心來,緩緩伸腳,想不知不覺的溜入水中。
依她清心大法自然融合的境界,要在不知不覺中滑入水中也是一件尋常事,只是當她的腳微微向前的時候,忽然感覺腳踝微疼,片刻間便是鈴聲大作,她驚的立刻收回了腳,慌忙壓低了身子,掩在巨石後頭。
眼睜睜的看著三五成群的紅衣女子開始搜尋圓湖四周,她咬牙挪動身子,希望可以藉機衝出藩籬,只是這一片鈴動,惹來的人只多不少,一時間居然不好突破,她蹙緊了眉頭,額上冒出點點細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僵持著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劍拔弩張的對峙叱喝,數聲女子的嬌呼頻繁響起,從房頂上摔下幾人,然後一個黑影迅速從房上掠過,也就在這瞬間,原本朝著圓湖而來的紅衣女子們,拔劍朝著房上黑影衝去。
林若惜撫著扔在蹦跳的心口,意識到那個黑影是誰,墨師傅居然回來了!一種又愧疚又喜悅的心情縈繞於心,她咬咬牙,從暗處迅速脫身,也朝著墨昔塵的方向奔去。
占輕綃迅速從與玉卿衣的曖昧對談中回神,看向窗外。
她狠狠的轉身看向毫無所動的玉卿衣,二人之間對視良久,她才緩下腹中那口氣,涼涼的說道:「玉公子,你好狠。」
玉卿衣微微一笑,「狠麼?與我有何關係?」
占輕綃愣住,旋即咬牙道:「對,與你毫無關係。」
她轉身打開門,「時間不早了,惜香公子早些回去吧。」
玉卿衣頷首,站於門欄處半晌,忽然回頭說:「你考慮一下,有些時候當你不知如何選擇的時候,就想想前塵,再做決定。」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占輕綃豁然起身,十分不滿。
玉卿衣浮唇,「沒任何意思。只是希望你別走偏路而已。」
占輕綃搶上前,攔住玉卿衣,唇角也浮起一絲譏誚,「偏路是什麼?正路又是什麼?」
玉卿衣轉身,「不用玉卿衣說明,輕綃你自己應該曉得。」
占輕綃撤了一步,與她拉開幾分距離,「我什麼都不曉得。等我曉得了,我定然會與玉卿衣你分享。」
玉卿衣輕歎,「何必呢。」
占輕綃緩緩轉身,一派雍容的倚在臨河窗旁,眼下圓湖周圍已經是一片寂靜,依舊有很多紅衣女子守在附近,她靜靜的看著遠方,眸光微動,「你走吧。」
「好,我走了。」
玉卿衣也不強逼,白衣翩漣,沒入黑暗當中。占輕綃肩頭輕抖,居然抑制不住的落下淚來。
林若惜一路追隨,終於在墨昔塵甩掉追蹤的娘子軍後,成功的趕到了與其並肩,二人在一片竹林中,漸行漸緩。
終於,她按耐不住興奮的撲到墨昔塵身旁,「師傅,你傷癒了麼?沒事了麼?」
墨昔塵不著痕跡的避開,沉悶的「嗯」了一聲。
林若惜絲毫不以為忤,原本墨昔塵就不多話,相處久了自然也就習慣了,她來來回回的在墨昔塵旁轉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問:「師傅你何時回來的?」
墨昔塵答道:「早幾天已經到了。一直跟在後面,玉卿衣不讓我出現。」
「啊,你們居然一直瞞著我。」
墨昔塵睨了她一眼,似乎並不打算多做解釋。林若惜得了沒趣,也只好回瞪了一眼,等著玉卿衣出現。
果不其然,這裡正是玉卿衣與墨昔塵約好相見的地方,甫一看到林若惜正與其兩相不言的待在竹林裡的時候,玉卿衣微微一愣,關切的問:「方纔沒有受傷吧?」
林若惜這才想起自己一路跟緊墨昔塵,居然忘記了自己足踝的疼痛,「哎喲」一聲嬌呼後,坐倒在地上。玉卿衣忙慌上前,握住她的左腳,淡淡的看了眼墨昔塵,對方立刻會意轉身,她才解開輕行衣下的綁腿,露出一節白嫩如玉的肌膚。
只見足踝處一道明顯的紅痕,已然是滲出血來,輕輕一觸林若惜就疼的蹙緊眉頭,很顯然是像被利刃劃破的,玉卿衣訕笑一聲,「累的你受了傷,真是玉卿衣之過。」
「是我。查探數日居然沒發現這處暗設。」
林若惜見墨昔塵如是說,也猜到他雖然已回來,但也要避開林楓幾人,畢竟這等事情即便是再信任,也要留些心眼。
玉卿衣歎氣,從懷中抽出一條還帶著香氣的素白絲絹替她裹著傷,口中解釋著,「林楓雖然忠心與我,但涉及到殘圖的事情我從未與他說過。何況他心中始終思慕著占輕綃的妹妹如今正盛寵當下的容妃,難保不出現什麼問題。所以昔塵一出現我就讓其先在重樓鴛中查探諸人動向。」
林若惜扶著已經包紮好的足踝,卻看墨昔塵直勾勾的看著那絲絹。不覺赧然的收了腿扶著玉卿衣的肩膀站起。
玉卿衣促狹的挑唇,「這絲絹便是方才占輕綃送我的,看你墨師傅的臉色,怕又是醋了。」
林若惜忍著足踝處的抽疼,也跟著愉快的笑了。
玉卿衣在地上畫了幅圖,正是根據墨昔塵口述下的方位,坐北朝南的重樓鴛,南面的大道以一條寬寬的石橋連接,橋下水波蕩漾,與重樓鴛軟語細言的女子們相得益彰,而重樓鴛除卻面客的這一主樓,東西方向一排同樣裝飾華麗的房屋環抱住院中小湖。用墨昔塵的話說,從來沒有見過這等奇怪和複雜的房屋建築。
玉卿衣點頭,「重樓鴛只有主樓是對外迎客的,內中房屋錯綜的確是十分難行。」
她忽然轉頭看向正低頭看著自己所畫圖樣的林若惜,「這般複雜你居然一下子便找見當心圓湖,很是不易。」
林若惜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在主樓頂上偷聽占輕綃與林楓對話時候,因是最高所以格外留意。這重重疊疊的房屋也是掩不住那圓湖風色,可能因為自己曉得殘圖與水有關,所以一尋了機會,就徑直從房樑上到了圓湖那處。」
玉卿衣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看向此刻一聲不吭的黑面閻王墨昔塵,「你曉得你師傅為何方才不與你多說話麼?他在重樓鴛裡探了如此多天毫無進展,卻被你一舉踏中機關,如何不生自己的氣。」
林若惜張大了嘴,半晌才衝著墨昔塵道:「師傅,不過就贏了你一次,無需如此痛苦。」
話剛說完,她與玉卿衣就笑到了一處,好半天才回復正經,繼續說那重樓鴛殘圖的事情。
「要說重樓鴛裡,還是占輕綃最難應付,此人在江湖朝堂都很受尊崇,武功也是極高,所以萬事想要脫開她的控制,有些難。今番她是被我牽制,下回可就有些難了。」
自今日起,占輕綃定會將惜香公子列為戒備對象,想到這裡,玉卿衣便歎了口氣。
墨昔塵說:「有機會。」
「什麼?」
「五日之後,重樓鴛將應皇命,送出一批精心培養的美人至鄰國,其中便包括重樓鴛排位第三的美人鳳筱筱,當日重樓鴛會舉行宴會為諸人送行。」
玉卿衣恍悟,「我居然忘記了這等事,如此盛景,江湖之中也有美言,尊為「送美宴」,與我們長天坊的珍寶大會甚可比擬,每到此時,便有無數江湖豪傑、文人雅士來到錦州這邊遠小鎮,便是要瞧瞧今趟送出的美人,究竟是何國色天香。」
林若惜卻忽然默然不語。送美宴即便是與珍寶大會同等聲勢,在她心裡,卻又大打折扣。本應享受大好年華的諸多美人,卻要在重樓鴛裡往來送迎,更要面臨著離開國土前往他國,即便是聲名浩大的送美宴,也不過是祭奠她最美好年華的一場盛事。也只有在這一刻,她才體驗到女人為物的悲涼。幸好父皇選擇逃離海上,而不是將她們留在宮中,否則最後的命運,恐怕比那些女人還要慘。
玉卿衣拍了拍她的肩,將其從沉思中拍醒,「好啦。五天後的事情三天後再想,這三日先好好養你的腳,別傷了筋絡。」
林若惜應下,起身要走,果然烏鴉嘴應靈,她跛了下腳就疼的走不動路。
後來是玉卿衣背她回去的,墨昔塵也不知如何是好,一會想上前幫個忙卻又怕玉卿衣著惱,一會想又怕玉卿衣太累幾度想要接應卻又擔心林若惜不許,三個人默默然的回了錦州堂,倒是將林楓驚訝的合不攏嘴。
他壓根不知道何時玉卿衣出去,更不曉得玉卿衣身旁時常相隨的墨昔塵是何時歸來。只看林若惜迷迷糊糊的耷拉個腦袋顯然睡了良久,身外還罩著墨昔塵的外裳,這才惦記起來上前問安。玉卿衣用眼色制止了他,輕聲道:「惜兒貪玩,夜裡非要出去看燈,以至於此刻才歸,哪裡曉得居然碰見了隨後趕來的昔塵,你著緊的替昔塵準備好房間,我先送惜兒回去歇息。」
林楓擠眉弄眼,只覺玉卿衣待這小娘子果真是實心實意,何時見過惜香公子如此背負著一個女子。要知曉江湖之中多少美人想要入了惜香公子的帳內,又或者是想進白家大門,終是不可得,最後居然教如此良人拴縛,倒也頗有公子平日特立獨行的風範。
林楓趕著去替墨昔塵張羅房間,玉卿衣則對一直沉默不言的墨昔塵示意了下,「去將林掌事請過去。」
林若惜與玉卿衣的房間裡,林朝西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他一進屋就奇怪的看向坐在凳上捧著茶盞的玉卿衣。
「公子……這是……?」
「此事還是避開林楓比較好。」雖則林楓在重樓鴛毫無異樣,但始終玉卿衣心中總覺著不踏實,思來想去決定將林楓先放在外圍,而啟用自己一向都十分尊敬的林朝西。
「夫人怎麼了?」林朝西一聽此話,還是壓低了嗓門,看著玉卿衣走上前,撩起衣擺將林若惜的腳擱在了自己的腿上。
林若惜一聲輕呼,還是頗為羞赧,雖玉卿衣與自己同為女子,但眼見著有外人在,還是紅了面龐,垂著眼睛不敢看對方。
玉卿衣笑,「林掌事都足以做我二人的爹爹,無妨的,他醫術一向比我好,著他來就是要幫你看看這足踝是否有暗傷。」
林若惜抬眼看了看林朝西,咬唇點了點頭。林朝西忙走上前,也不似玉卿衣那般放肆,只是探頭瞧了眼,問:「夫人現在感覺如何?」
林若惜擰了擰足踝,緊蹙眉心,「若只是外傷,應是無礙的,只是眼下感覺抽痛陣陣,怕是傷到了筋骨。」
回想起湖邊探腳的那一幕,無意之中折射出一道紅光在自己的腳旁,而光影掠過才是鈴聲大作。她咬唇自言自語:「該不會有毒吧?」
話剛落音,玉卿衣便看向林朝西,「林掌事?」
林朝西瞇著眼蹲下,不一會就起身與垂簾後頭站著的墨昔塵耳語了幾句,才躬身對玉卿衣道:「公子別擔心,我已經讓墨兄弟去取藥去了,不出十日,定能痊癒。」
十日?
林若惜與玉卿衣面面相覷,五日後的那大好機會怎能錯過?見二人面有苦相,林朝西還安慰了幾句:「無妨的,雖然傷了筋骨,但好在沒有中毒。但切記不能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