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宮錦很清楚林若惜對於任何一個男人的吸引力,在於其身上,自有一種惹人憐愛讓人保護的氣質,他甚至能肯定,當鳳帝見到林若惜的時候,一定不會想著怎麼去殺她,而是怎麼讓她臣服在自己的手上。
林若惜輕聲說了句:「我進去了,辛苦連……替我烤下衣裳。」
她始終不能自如的將連邀二字說出口,頓了頓就閃身入了那狹縫後的小溫泉口。
半晌後,南宮錦轉身,首先不是生火,而是在她褪盡的衣裳裡翻找了下。
果然沒有。
她能這麼篤定而又毫不懼怕的與自己一路而來,便是因為原先那幾張殘圖並不在她手上。南宮錦忽然陷入了沉思當中,在洞中撿拾了些乾柴枯草準備生火,同時心中也在揣測,若是殘圖不在她的手上,會在誰……那裡?
連洛景寒她都從不吐露心聲,交託信物,還有誰她能夠如此信任。
他的手微微一顫,從腰間起出一個小小的銅鈴,憶起了當初林若惜在蓬萊城邵府求洛景寒去尋找的人。
長天坊。
惜香公子玉卿衣!
想不到此人居然與林若惜這般親密。南宮錦心中生出疑竇,那時正是因為覺著這銅鈴有些奇怪,才沒有立刻去如她所願,後來更是失之交臂沒能將銅鈴歸還給她。現在想想,此鈴兒或者正是她與玉卿衣聯絡的一個途徑,的確不能給她,而且可以善加利用。
只是他也不能確認林若惜會將殘圖交給玉卿衣,極大的可能便是她將這東西放在了哪個地方收藏起來。
將這些思緒拋開,南宮錦又暗自搖了搖頭,撐開林若惜的一件帶著體香的小褂放在火前,心中忽然湧起滔天的情意,一時間竟然連他也不知曉這是為何,恍惚間居然十分失常,大抵這與南宮錦十三歲學成下山,十五歲得遇名師學得絕世武功,十六歲被鳳帝救於燕門峽從此答允為鳳帝謀事,以眾多面目行走江湖,十七歲時入地獄門成洛景寒,十八歲時在北海岸邊救上將要溺水的林若惜。
大雨披洩而下,打過洞外的綠色籐蔓,匯聚成流分成兩股,一股流到外間,另一股則落入了洞口邊緣,聽在耳內自是另一種感覺。
到如今縱橫江湖的十餘年時間裡,因為太過忙碌而忘卻了很多屬於自己的事情,除了與緋夕煙的虛與委蛇,真心付出的確只有這麼一個女子。他對她如此殘忍,她卻從來沒有恨過自己。眼眸一黯,這就是他的無奈之處,數度將她拯救於手,卻又要將她送與狼口。
正在這時,林若惜的聲音從狹縫後傳出,「我要出來了,衣裳乾了麼?」
南宮錦這才發現因為走神,除卻方才拎的小褂,其餘的還是團在一起濕成一堆,回答道:「好了,出來吧。」
他將手置於那團濕衣之上,一股內力透體而出,幾乎就是頃刻間,便已經被其蒸乾。然後他施施然背過身去,充分顯示了他發乎情止於禮的風範。
在洞中避雨直至天明已是兩日以後,二人乘夜出發,因南宮錦辨路自有一套方法,所以幾乎是沒有迷失過,除了路上的確有些辛苦,不再像能投棧過夜那般舒適,走了大約三日,才到達蘇陽城對岸的密林。
就在看見渡口時候,南宮錦忽然拉住林若惜,朝江內看去。
目及處則有數條大船在江面上悠然開過,他無奈苦笑,「柴子進這人吶……」
「柴將軍怎麼?」林若惜好奇的問。
經過幾日單獨相處,原先的隔閡似乎終於抹平了一般,只是越臨到蘇陽,就連林若惜也感覺到南宮錦心中的掙扎。
「分別以前我與他說,在蘇陽城渡口等候我們,你看他,偏生不肯,已經帶著他的親信在那條船上了。」
林若惜極目眺望,果不其然,一條正朝著這邊方向開來的大船上,除了身著軍服的柴子進,還有一列兵士,想來是要來拿自己上鳳臨的了。
忽然她的手被緊緊捉住,南宮錦幾乎是強迫的讓她轉身看著自己,「我再與你說一次,若你肯好生與鳳帝合作,南宮錦定會保你周全。」
林若惜與他一般面露苦澀,她明白,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趟能如此開誠佈公的說話,她的心中同樣不是諸多難為?且不說她須要護著長天坊玉卿衣一行人,更要緊的便是接下來要面對著自己此生最大的仇人鳳以林。
在這幾天裡,她多方思量,居然再不排斥入鳳臨。只要給她機會,她一定要想辦法斬殺鳳以林。至於其他人,再不是自己的考慮範圍內,因為她從沒有像此刻一樣,與那位滅國亡族的仇人這麼近。
愛情,她已經沒有爭奪的餘地。
這餘下的情,比如眼前這位,用最大的謊言騙過自己,用最厲害的手段雷令風行的將自己索到鳳臨,刻下卻又說要護著自己……
林若惜像是篤定了什麼一樣,垂眉淺笑,「連邀你似乎忘記了自己的立場,也似乎忘記我的立場。都已經到了這裡,再說這些還有何用?」
「惜兒。」南宮錦似乎想攔著她繼續說下去,但是她卻傲然抬首,「你聰明一世,難道還不明白,鳳以林是我的殺父仇人,他選擇讓我活著,就要有承擔相應的風險。是死是活,豈能由你說了算。」
南宮錦豁然背轉過身,以自己的身軀擋住了林若惜嬌小的身子。
這一刻,就連柴子進也不知道岸邊二人在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可是林若惜卻渾身顫抖,因為他居然揭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那張絕世顏貌,緊緊貼在自己的唇上。
只有她自己曉得,他又在唐突自己,卻又在替自己解毒。用著等方法,拿去此毒,是她所無法預料到的,更是無法阻止。
一隻綠瑩瑩的小蟲兒經由南宮錦近似強奪的一個吻,緩緩懸在二人間僅留的那分寸之地,而後他只微微一晃瓷瓶,瓶中有嗡嗡聲過,小蟲便自己飛了進去。
他湊到林若惜耳旁輕聲道:「你贏了,從此後,是死是活,再不由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