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涼與墨昔塵選擇了白日休息,夜間行路的策略,以最快的速度朝著朝龍嶺趕。
朝龍嶺位於大慶朝的極北之地,素有龍游太虛之稱。這裡的玄妙就在於,天地之間一片虛無,仿若置身於白茫茫的雲海內,只有這座山脈,像神龍出海一般騰躍在雲煙當中,更添神秘色彩。
此時的雪還沒有化,蕭子涼與墨昔塵幾番掠過,雪落無痕,將腳印盡數掩埋。
墨昔塵問蕭子涼,「是否要先去尋秦竹他們?」
蕭子涼緩緩搖頭,「已是不必。當初你們便沒想到秦竹其實已經點出了最後的地點,而我到達這裡後,便大約猜到在何處。」
若是玉卿衣在此,她也能與蕭子涼有一般觀想。蕭子涼指著山脈之中的某處,如龍身環抱,龍頭入水的地方,「人有人氣,地有地氣,地氣匯聚之處就是龍脈所在。你看那裡,是否與我們的殘圖相差無幾。」
二人佇立於某處崖頂,煙雲深處的那圓湖時隱時現。
墨昔塵將其與腦中畫面比對了下,點頭道:「果是沒錯。走吧。」
蕭子涼率先攀於崖上,朝著崖底的谷地奔去,而墨昔塵緊隨其後,方才二人站立的地方,那深深的腳印,忽然在一陣寒風下,雪粒盡數朝著腳印處湧動,直到填滿為止。
就在神不知鬼不覺的瞬間,崖頂之上又出現了三人,薄衫在寒風之中鼓鼓吹動,卻彷彿不著冷般,灰衣的蘇子問:「他們來了。」
秦竹為首,如一棵挺拔的樹,立於巍峨山頂。
「嗯。」
柴言說道:「走吧。」
秦竹歎了口氣,「我們去再勸一次,若是無果,只能任由兩方自行解決。」
蘇子撓了撓頭,「若非鳳以林這皇帝委實做的不錯,大哥也不會陷入困擾當中。」
秦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仁義二字,也非皆能兩全。」
三人沿著原路而下,便追著墨昔塵與蕭子涼而去。
這邊廂風起雲湧殺機暗藏,那邊廂溫情款款陽光明媚。
林若惜由沈娘陪同,在外緩緩散步,沈娘說多多走動對腹中孩兒比較好。此時江南大地,已然略有回春,綠芽抽穗。明明剛過新年,倒是有了些許暖意。
便是這樣的天氣,走在郊外那解凍的河邊,亦是欣然。
沈娘問:「孩子取好名字了麼?」
林若惜垂頭笑道:「叫蕭錦,不論男女。」
「錦字甚妙。果真男女皆可。」沈娘讚歎了句。
林若惜卻略微傷感的浮唇一笑,哪裡會提那樁往事,說到底玉卿衣亦是與南宮錦脫不開關係。
這時她停下腳步,呆呆的看著眼前樹下那人,顯然是想不到會在此碰見他。
沈娘忽然喊了出來:「南宮錦!」
南宮錦苦笑著從樹下走出,露出那張近似天人的容顏,站在二人面前,目光卻落在林若惜身上,「往常我從不讓娘知曉旁事,未料娘親大人如此冰雪聰明,居然與惜兒形影不離。」
林若惜沒有答話,實是不知他此刻出現,所為何事。
南宮錦倒是溫柔的看向沈娘,含笑道:「娘親,我與惜兒有些話說。」
沈娘收了笑容,正色道:「這個莫慌,我與你有些話說。」
南宮錦神色凝重的與沈娘對望了良久,還是躬身道:「那就勞煩惜兒等候片刻,我與娘親交代幾句私話。」
樹下的母子倆在交談著。
林若惜沒有刻意去聽,而是站在遠處,靜靜的等著。
南宮錦的來到,並非好事,至少對於林若惜來說,他的出現並沒有令她感到驚喜,反倒十分緊張。只是她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呆呆的站在原處,任清輝白光灑落週身,任涼風徐徐滲透其心,忽然一陣寒意侵襲,讓她不自覺的在原地打了個顫。
林若惜下意識的轉頭看去,但見沈娘的面色不是很好,望著負手而立的南宮錦。
這時,那人朝著自己走來,林若惜微微後撤一步,任他走到自己面前,靜靜的說:「惜兒你需要與我走一趟。」
林若惜深吸口氣,「為何?」
她看向沈娘,見她蹙眉站在樹下,面無表情,顯然是南宮錦說通了。
南宮錦說道:「如果你信我,就隨我走。」
林若惜緩緩搖頭,「不是我不隨你走,而是身體已然不允許長途跋涉。」
「有鳳還巢,心之歸處。」南宮錦忽然輕聲念了句,讓林若惜的面色瞬間變的慘白,居然從她離開鳳臨,她與蕭子涼的種種舉動都被聽去了麼?
「你總是對我萬般誤解。」南宮錦歎了口氣,「然則自從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更知曉自古萬事難兩全,我卻偏要還你一個家,你……肯信我麼?」
林若惜很想說,肯信。
然則她壓抑良久,那話語終吐出了口,「他……還活著麼?」
「你要我如何回答你?」南宮錦終於扶住她的肩膀,正色道:「我這番出行,便是做好了你諒不諒解亦要帶你去,不論最後結局為何,我也不悔。」
林若惜沉默了下來,卻是沈娘在後柔聲道:「去吧。孩子。」
「娘……」
她一聲呼喚,讓南宮錦的身子亦是微微顫動。
「南宮錦不會害你,至少娘也認定,你去這趟,值得。好歹能與他見一面。」
林若惜應了。
她連小院都沒有回,而是央沈娘前去告知大家,自己則就隨著南宮錦登上了馬車。
馬車雖然沒有蕭子涼置備的那般齊全,卻也十分溫暖。林若惜靜靜的縮在角落裡,一言不發。
此時南宮錦上前,居然就坐到了她身邊。
斜睨了他一眼,林若惜輕聲問:「看什麼?」
「看你。」南宮錦的回答毫不避諱,讓林若惜有些不知道如何回應。
反倒是對方,緩緩歎了口氣,頗有些為難的微微閉上眼,「這輩子,我南宮錦欠他的太多,有些過去的事,惜兒莫怪。」
「嗯。」林若惜張了張口,垂下眼瞼,「我何嘗不是欠你太多……不要與我道歉。只是……」
南宮錦挑眉,「嗯?」
「不是說你們正在忙碌九天大典,新年根本分不開身。」
南宮錦失笑,「你是說言涼與雷諾然吧。這二人我確實從未避諱,便是要他們將這些事傳下去。」
林若惜的心猛然一沉,「為何?」
「若不是如此,蕭子涼與墨昔塵怎麼可能這麼著急的趕往朝龍嶺?」
林若惜剛想說話,卻看對方眉眼一彎,欺近分毫,「說好了,下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