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的時候雖然滿室陽光,我卻覺得頭昏昏沉沉,胸口悶得慌,我動了動酸軟的手腳,發現身上一絲·不掛,身後卻並無不適……我抬眼看到成鈞一動不動坐在床邊看著我,這很驚悚,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似乎已坐在那裏一夜,深邃的雙眼晦暗不明,我一邊想找一張毯子什麼的東西擋住身體,避開他的眼光,卻沒有找到,煙灰色的絲綢床單上,我身子暴露在明亮的陽光裏毫無遮掩,成鈞坐在旁邊宛如視奸的目光令我全身不舒服。
我咳了兩聲,略略側過身子曲起腿遮掩下·身:「成鈞?我怎麼在這裏。」
他依然用猶有實質般的目光看著我的身體,然後略略傾身,堅定的將我拉入他懷中,一隻手將我背按在他膝蓋上,另外一隻手緩緩從我肩膀往尾椎撫摸我的肌膚,低聲道:「你居然和別人去泡溫泉,讓別人都看著你這漂亮的身體……」我想掙扎,卻一眼看到窗邊放著一個巨大的鳥籠,我全身立刻僵住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成鈞微微發涼的手上透入肌膚,我的身體微微戰慄起來。
那是一個金色的華麗的鳥籠,只是非常大,柵欄粗而密……裏頭墊著深紅色的真絲綢緞,門打開著,掛著金鎖,仿佛隨時準備要關入一隻昂貴珍稀的鳥。我死死盯著那鳥籠,喉嚨仿佛被噎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成鈞卻緩緩撫摸著我的背,溫情無限的低語:「嘉樹……我想過了……我還是放不下你……離開你的日子每一天都想你,你離開我依然是那樣的陽光,美麗,可愛……我覺得我錯了,每一分鐘我都希望你在我的視線內,我瘋狂地想佔有你,昨晚我整整看了你一個晚上,每一分鐘都想著如何將你的每一寸肌膚據為己有,猶豫該不該讓你永遠都屬於我,你的所有舉動都需要經過我的允許,每一時每一刻都在等候我渴望我,你的美麗只有我能看得到,嘉樹,我不止想要你的肉·體,我還要你的靈魂,你的心,你的愛,我想你這雙美麗的綠眼睛……」他深深的望入我的眼睛內,「只看到我一個人。」
汗水爭先恐後的冒出來,身子卻一動都不敢動,我盡力睜大眼睛,臉上肌肉僵硬的抖動著終於擠出一個笑容:「成鈞……佔有和愛不是一回事……」我終於沒辦法維持那個笑容,成鈞臉色依然是那種淡定從容,微微低下頭輕吻我的臉頰:「別哭……」
我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爭氣的哭了,但是沒辦法,我被嚇到了,我勉強讓自己嗓子恢復平靜,試圖和他講道理:「成鈞,你這是要把我當成一件東西麼?你要和從前一樣養寵物麼?那不是愛,愛是平等相待,相互忍讓,並肩而行,你明白的,你一向都講心甘情願。」
成鈞抬起我的下巴直視我的眼睛:「那麼,如果我不逼你,你會接受我麼?」
我啞然,如果現在給我選擇,我一定離他要多遠有多遠,我眼神閃爍想著緩兵之計,他淡淡道:「你不會,我們甚至連見一面都難,你會遠離我,你說我不愛你,又不信我的話,要證明我愛你,需要時間來證明,你卻不會給我時間和機會……我放開你,就永遠失去你了……既然這是可以望見的結局,我為什麼還要選擇?斯德哥爾摩也好,什麼都好,不如把你留在我身邊,用時間來證明……我愛你……」
有寒氣從脊椎那裏升起,我瞪著成鈞說不出話來,成鈞輕柔地一一舔舐我的淚水,低聲道:「答應我嘉樹,給我時間,答應我你會努力愛上我……你會努力相信我……別逼我好麼?」
我看著那金籠子,全身發抖,成鈞緊緊擁抱著我:「答應我好麼?」
我艱難的從嗓子裏擠出了一個字:「好。」淚水卻不斷落下,成鈞仿佛如釋重負一般笑著親吻我,將我放回床上,整個人輕柔無比的將我從脖子慢慢往下吻,一路往下,含住了我萎縮顫抖的欲·望,然後輕輕的吮·吸舔舐。
我全身都顫抖著,卻無力推開他,太陽照耀在金籠上,投射下一條一條的陰影,他溫熱的口腔緊緊包裹著我,逼迫著我,我在崩潰的淚水中射了,這是他第一次為我口·交,我卻沒有感覺到任何成就感,最後他緊緊抱著我進入了我,我全程一直十分緊張,他進入得並不輕鬆,卻一直堅持的挺入,一邊含著我的唇一邊毫不留情地一次一次的深入,我嘗到我自己的味道,卻潰不成軍,顫抖著被他征服。
最後那只籠子在我再次疲倦的睡著又醒來的時候不見了,但我毫不懷疑它一定好好的收藏在某個地方。
成鈞再次搬入了我的房間,一切仿佛回到什麼都沒發生的時候。
我卻知道我開始有些入睡困難,好不容易睡著,會在自己在金籠裏醒來的噩夢中真正醒來,每天晚上只好在成鈞的懷裏閉著眼睛裝睡,我知道久違的抑鬱症又來打攪我了,這讓我有一點焦慮。
他很敏感,感覺到了我的精神不振,大概以為我是長期在屋裏所以有些壓抑,於是這晚硬是拉著我出了門去做了髮型,買了衣服換上,興致勃勃說帶我去個宴會。
我不喜歡宴會、應酬,也不喜歡成鈞的那些朋友……學生時代,成鈞也喜歡帶我參加他們那些圈子年輕人舉辦的party,我那時候傻,很努力的想理解他們說的什麼,雖然不喜歡,也從來沒有向成鈞表達過不想去的意思……現在想來,自己不過是他帶的一件值得炫耀的玩意兒,珠寶、寵物什麼的,就算說了大抵也沒什麼用……就好比現在。
市裡最大的酒店帝華酒店,是個自助宴席,成鈞才進去就有人來招呼,我看到了向立,向立給成鈞丟了個心神領會的眼神,笑眯眯和我打了個招呼道:「難得見到羅工,我那套房子裝修完後很不錯,還沒找到機會感謝你。」
成鈞笑吟吟接著道:「嘉樹愛吃松露,你可以考慮請我們。」
向立立刻做出一副割肉的表情,成鈞心情甚好的和他說起個專案來,向立道:「正好……方才錢老在上頭,聽說你要來,叮囑了我務必要請你去見見他,他在上頭休息,你看這……」
成鈞順著向立眼光看了看我,我心神領會道:「我先去那邊吃點東西,等你下來。」
成鈞似乎躊躇了一下,鬆了我腰上的手道:「少吃點甜食……我一會兒下來找你,別走遠了。」
我點頭應了。
餐點很豐盛,都是外頭少見的,我拿了些蔬菜水果沙拉,找了個角落坐下打發時間,肉油膩會導致我失眠更嚴重,所以這些天我都儘量吃素食,可惜一直沒有改善,現在到了人多的地方,心裏那一絲焦灼又緩緩爬了上來,我渴望時間快點過去,我好快點回家。
可惜人倒楣起來喝涼水都塞牙,坐下一會兒,就有人坐到了我對面,我抬起頭,眼光猝不及防撞上對面人的眼神,登時脊樑好像爬上了一條濕涼的蛇一般,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對面人淺褐色肌膚,高鼻深目,深棕色眼珠子,捲髮,看著我笑得十分高興:「喲……難得來G市,想不到居然還能遇見我們綠眼睛的小金絲雀兒。」
最好消化的水果都好似堵在了胃那兒,我真想拔腿就走,理智讓我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劉方平……這個很長時間佔據了我的噩夢的人……他還是和從前一樣的相貌,長開了,肩寬腿長,坐在對面,高大的身影仿佛將廳那邊的燈光都完全遮蓋住一般。
我臉色一定很難看,劉方平那濕冷的眼光在我身上黏膩的看了一會,笑道:「你還是這樣可愛……怎麼,不認得老同學了?」
我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劉方平將身體靠近過來,他呼出的氣幾乎能噴到我臉上,低低笑道:「當年我年紀小……做事沒思量,還在記恨著?」我捏緊了手,想著一拳將這個人的鼻子打歪會有什麼後果,後頭響起了聲音:「嘉樹?」
我抬了頭,是成鈞來了,他看了劉方平一眼,有些意外,劉方平顯然也十分詫異道:「原來是成大少……你來G市了?」
成鈞坐到我身邊,放了杯優酪乳在我面前道:「有些項目要談……你怎麼也來G市了?前些天不是聽說你要去H市的?」
劉方平臉上笑了笑道:「那邊我們老大去了,我沒啥事,就來這邊看看,聽說上邊要劃這裏為試點……先過來踩踩點,你知道的我們家老頭子一貫保守,待我回去說你們成家都過來了,估計他會鬆口讓我來試試……你見過錢老了?」
成鈞不置可否,只問劉家打算投資哪兒,兩人都是笑吟吟,一副熟絡的樣子,我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喝著優酪乳,只覺得那東西太冰,一陣一陣的發寒,成鈞說了兩句,伸手拿了我杯子道:「別喝太多了,你吃了什麼了?」一邊卻訝然道:「你手指怎麼這麼冷。」
我勉強笑了笑,劉方平在對面似笑非笑道:「成大少倒是念舊……我适才還在想我們的學習委員怎麼會在這兒,正要敘敘舊呢,原來是和成大少一起來的。」
成鈞臉色不變,笑道:「你記憶力也不差麼,還記得嘉樹。」一邊卻毫不避諱地握了我的手在手心裏暖著。
劉方平笑道:「成大少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的,誰不記得?再說了你高二就出了國,羅同學好歹還和我們多讀了一年麼,咱們總有些同學情誼在的是不是啊嘉樹。」
成鈞握著我的手緊了一緊,笑道:「是麼?」一邊親昵的替我理了理領帶,我一句話都不想說,也確實不用說話,從前不就是這樣?他們圈子裏頭的交往,何曾有我什麼事過?不過做一個安靜的背景便罷了,只是成大少一貫喜歡在眾人面前展示他對我的主權,劉方平顯然也看出來了成鈞的不快,笑著又應酬了幾句便起身走了。
成鈞轉過臉來道:「你以前不是從來沒和他說話過的麼?怎麼這麼多年了他還認得你。」
我縮回了他握著的手,淡淡道:「成大少的綠眼睛禁臠……學校裏誰人不知……需要記麼?」
成鈞被我噎了一下,顯然也發現我臉色不好,轉變話題道:「你吃了什麼?我帶你去認識認識幾個朋友如何?他們正準備下個週末釣魚,你看如何?」
我垂下睫毛看自己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淡淡道:「我有點不太舒服,想回去休息。」
當天晚上成鈞按著我做了好幾次,似乎對我的反應有些不滿,十分努力的一直做到我嗓子都喊啞了才作罷,我被他折騰得很辛苦,卻只是迷迷糊糊的盹了一會兒就被噩夢弄醒了,毫無疑問劉方平入了夢,依然如當年一樣,學校廁所裏頭惡意滿滿的眼睛和笑聲,身體被肆意的撥弄,冰冷的水,母親的哭罵和耳光,陰鬱壓抑,然後我在黑暗裏睜開了眼睛。
我和成鈞這樣多年來,只剩下·身體上的契合,而如今連相擁而眠都做不到了。
天還沒有亮,我輕輕挪開成鈞的手臂,他好夢正酣,因為強大,所以無所畏懼,睡眠也好得令人羡慕。
我赤著腳下了床,悄沒生息地走向陽臺,想抽一支煙,可惜沒有……我戒煙多年……吸煙還是做民工的時候養成的習慣,勞累一天,老鄉們遞過來的低劣的煙草,卻能讓人清醒振奮,忘卻疲勞和煩惱……
都市沒有安靜的深夜,四十層樓下是川流不息的車燈流,遠處燈光點點,依稀可見看板霓虹閃耀,雲頂大廈仿若在雲頂之上,風吹來也分外猛烈,似乎能將人直接吹到樓下……下頭好像傳來哐啷啷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哪家的視窗窗子沒關好,我微微向外探了探身子,想往下看看,卻忽然被人緊緊摟住腰,我愣了一下轉過身,看到成鈞看著我,眼神有一絲恍惚,我有些歉意道:「吵醒你了?」
成鈞沒說話,只是抱了我一會兒才道:「外頭風涼,當心感冒,回去睡吧?」
我從善如流,和他回了床上,床上仍有他的熱量,他毫不猶豫的將我冰涼的身體擁入懷中,蓋上被子,我閉上眼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裝作安睡,卻發現他遲遲沒有入睡,我只好盡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平穩悠長……也不知到了幾時,他才終於睡著了,我好像也迷迷糊糊了一下,卻又天亮了。
這之後他沒再叫我去參加他的什麼活動,只是有一天問我要不要考慮一下去他那裏住……說是安靜一些。
我嚇了一跳,不知他為何舊事重提,斟酌了很久小心翼翼道:「還是不了吧?」卻找不到什麼有力的理由,成鈞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我感覺到他有一絲不滿,我十分擔憂,以致於夜裏更是難以安睡,卻又怕翻身或是起床被他發覺,只得整夜保持著一個姿勢假裝睡著,精神一直繃著,以致於一天早晨精神有些恍惚,刮鬍子的時候不小心割破了脖子,自己都還沒發覺,成鈞進來刷牙看到我脖子上的血嚇了一跳,急得滿屋子找藥箱。
其實也不是多大的傷口,他卻十分在意的樣子,整整一個上午都盯著我脖子上的傷口出神,我要去買菜他也跟著我,前些日子他分明白天都偶爾出去辦事的,如今居然一步不出,只是偶爾去陽臺打電話,一打就很久,卻總隔著玻璃窗盯著我,看我的眼神也怪異起來,這教我有些毛骨悚然起來,不知道他心裏又在打什麼主意……
不對,他來G市是辦事,算算也來了好幾個月了,我原以為他辦完事應該就會離開,現在看來,莫非他還想著把我帶走?可我一點都不想回S市……眼見著就要除夕,我想他呆不了多久,總要回去過年的——總沒有要帶著男寵回去過年的道理,便是從前,我們也只是隱秘的戀愛關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