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孔對面

每個人的一生,都會經歷無數個意外。意外,是產生似是而非的所謂名人名言的溫床。不要問找這一刻內心的想法。

確實,我現在的腦子裡不光孕育出了名言警句,同時還孕育出了一肚子國罵。

這叫怎麼回事,怎麼剛剛明明還能看到東西的小孔,現在居然什麼也看不到了?

洞,被誰堵了?

我陰沉著臉,站在這條骯髒的小巷中,就這麼呆站了足足一分鐘。不死心的自己一邊思索著牆壁對面發生的事情,一邊從附近地上撿來一根細鐵絲,使勁兒地掏著牆上的空洞。

洞果然很小,我掏了一陣子,只掏出了許多的灰,磨下了洞壁的磚塵,可自始至終沒辦法將其掏穿,這令我極為驚訝。

最讓我悚然的,還是那個四合院中發生的故事。孕婦燒紙錢時,或許她自己沒有留意是誰將符咒紙錢遞給了她。可我卻實實在在地瞅清楚了。那是一個年輕人,甚至,我還頗為熟悉。

那個傢伙,昨晚我在飛機場見到過。當時這混蛋鬼鬼祟祟地將一枚似鬼頭錢的物體塞入了一個中年人兜裡,而中年人在飛機起飛後,擅自拉開了安全門,險些導致極為嚴重的空中事故……

現在,這個詭異的年輕人又出現了。他為什麼要給院子裡的孕婦那疊鬼畫符?我的眼神很好,院落也不大,所以那疊鬼畫符上畫的鬼東西。我也清楚地看到了。

那是鬼頭錢的圖案!

一切的一切,都令我腦袋大亂。鬼頭錢,前段時間出現在希臘沃爾德教授的古堡中,那老混蛋想要把我當做祭品,啟動古中國失傳已久的萬鬼運財術。現在,古錢居然陰魂不散地又出現在了耳城這個地方,好死不死地又被我給遇到了。

這是緣分?還是某種陰謀?

不,說不是陰謀,簡直我自己都不太會相信。畢竟,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巧合存在?忽然,我的背心發出一股刺痛,我反過手輕輕摸了摸,皺起眉頭。

事情,絕對不簡單。

沃爾德背後站著某個神秘的勢力,那個勢力顯然收集過我的信息。最後沃爾德教授被他們陰了,我也被他們給陰了。

耳城,恐怕並不太平。甚至危險重重!

我早已煩透了那些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勢力,一個又一個地如蚱猛般跳出來,總是披著神秘無比的面紗。

這世上,到底還有多少勢力隱藏在暗地中,偷偷地幹著齷齪的勾當?我夜不語開開心心地過著自己無趣的小資生活,偶爾冒冒險、沒事討點廉價紅酒喝喝,也沒招他們惹他們,幹嗎這些混蛋們總是硬咬著我不放!

最終,我還是沒能在那個已經變成死穴的小洞裡再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想來想去,我乾脆將打印紙重新粘回去,走出了巷子。

這些紙,究竟是誰貼的?他封住小洞,警告別人不要看,但他的這一連串行為,明顯又是為了吸引別人的好奇,以傳染病的方式,讓人一個接著—個,toukui小孔裡的事物。

可貼紙人的行為,卻令我有些莫名其妙。每個人做事都有目的,他的目的是什麼?

既然從小孔再也無法看到牆壁背後的東西,我乾脆繞著牆壁走,準備找一個入口偷溜進去。

這面圍牆四四方方,顯然是現代化的建築,不過大約也有些年頭了。從街面上繞到了另一個小巷子中,越是往裡走,我越是覺得有古怪。

如果剛剛的院子中真的發生了離奇恐怖的事件,例如吳老爺子的屍體真的屍變了,那麼隔了這麼久,附近早應該鬧得不可開交了才對。更何況院子裡有那麼多人,不可能沒人驚慌失措地逃出來。

但是這條通往房屋入口的小路上,什麼人也沒有,冷冷清清。就連牆根上的一排居民自己種植的、稀稀落落的植物和蔬菜,也長勢糟糕,似乎很久沒人打理過了。不時能看到破舊的牆壁中央,寫著大大的紅色的「拆遷」兩字。

彷彿,一個多月前,巷子裡居住的人就已經全都搬遷離開了。

我估摸著來到了應該是四合院入口的位置,這是一扇古舊的木門,很破爛。我將門輕輕推了推,居然敞開了。

我探著腦袋瞅了瞅黑乎乎的屋內,果然沒有人居住的痕跡。

怪了,明明剛才還有許多人在這棟房子裡的。難道四合院本來就是吳老爺子的老宅,只是人早已經搬走。老人總有落葉歸根的習慣,死了,才讓兒孫將屍體搬回遺棄的老宅來辦喪事?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我用手機的LeD當做光源,緩緩進入了屋裡。裡屋的格局很方正,地面鋪了水泥,沒有家具。陰冷潮濕的霉味充斥鼻腔,走的每一步,都能揚起一絲灰塵。

我越走越感到疑惑。不對啊,格局怎麼老是有種不太對勁兒的感覺。

穿過了好幾個房間後,我突然在一堵牆前邊猛地停住了腳步。這裡,是一個臥室,修得比較簡陋,但能夠確定,絕對是一座淞房的最底層。正對面的牆壁,應該就是剛才自己的左眼看到的四合院位置的院牆。

可這是怎麼回事,院牆,現在居然變成了這棟樓臥室的牆。

我的臉色鐵青,有些不知所措。再三確認了手機地圖上的行動軌跡,只見軌跡形成了一個圈,合攏在一起。我確定了,眼前的牆,肯定就是有著小孔的那面牆。

該死!那我透過小孔看到的那個四合院又去哪兒了?四合院中正在發生的怪事,到底有沒有發生過?難道那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地方?是我產生了幻覺,還是我確實走錯了?

不!走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自己手機上的軌跡記錄程序非常精密,不可能出錯。那就意味著,小孔,有問題?

漆黑的屋子中,藉著電筒的光,我看到本應該雪白的牆壁上畫著許多亂七八糟的塗鴉。許多經典的國罵,還有一些驚嚇過度的人寫的文字。

看來透過那個小孔看到了孔中呈現的東西后,好奇找過來的傢伙並不只我一人。他們每一個同樣都嚇得不輕,覺得事情詭異。

很快,我就在牆壁的最底下,又發現了一行熟悉的文字。

「詛咒在蔓延,如果你沒聽勸告,朝小洞裡toukui了的話。我告訴你,你已經被詛咒了。我一直都在尋找解開詛咒的辦法,如果你相信我,加我的群。我們一起把貼紙的傢伙,拽出來!」

留言的傢伙不但正正經經地留下了一個QQ群,還署了名。又是那個耳城第二中學的劉曉偉。這小傢伙真有心,不會是準備藉著這猶如都市傳說般的事件,順便宣傳自己的QQ群的吧?

我將整個牆壁都仔細照下來,估摸著如果朝小孔看的動作,真的是一種詛咒的話,為什麼自己絲毫都沒有感覺到被詛咒了呢?

就在我思索時,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我連忙轉過頭朝背後望去,只見—個青年男子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外。他到我愣了愣,然後慌忙拔腿就逃。

「站住!」我大喊一聲,拚命追上去。

青年男子我太熟悉了,機場出現過,吳老爺子的四合院出現過。現在他猛然間出現在這個詭異的房子裡,我怎麼可能放過他。說不定透過他,還能接觸到鬼頭錢的線索。

糟糕的是,體力,實在不是我的長項。那傢伙腳步如飛,快得我都要不相信他還是人類了。當自己追到門外的巷子時,只空留了一巷子的飛灰,青年人早已經沒了影子。

我氣得用力掐了一把路邊的綠色植物,鬱悶地使勁兒嘆氣。

人逃了,線索斷了。

我慢吞吞地走到租來的車前,最後還是決定先到這次來耳城的目標,那個小學生的家裡去一趟。似乎,他們家發生的事情,同樣和錢有關!

剛開門準備鑽進駕駛室,一輛破舊的車便朝我行駛過來,險些將我撞倒。我嚇得連忙往外跳開,甚至還在地上滾了幾下。

「該死,想謀殺啊。你是怎麼開車的?」我憤怒地站起身,想要找車裡的司機理論。這馬路殺手的駕駛技術跟誰學的,讓他開車簡直是個禍害。

還沒等我的手拽住門把手,駕駛室的門已經打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頭火紅的秀髮,頓時,我的心裡一梗。

「千萬不要是她!千萬不要是她!千萬不要是她!」

我不停地默默祈禱。可是諸天神佛不是沒聽到,就是在故意耍我。一個十多歲的歐洲女孩從車裡鑽出來,紅色的長發十分奪目。清秀的臉上架著大大的眼鏡,表情呆呆的,似乎沒睡醒般。

女孩滿頭大汗地用力關上車門,踢了踢車身,抱怨道:「奸商。這種車都敢租出去,在歐洲早就被人給告破產了!」

「雪丫頭!」我憤怒地喊了一聲,「你怎麼在這兒!」

這位同屬於柯凡森老師門下的不知道該喊學姐還是學妹的、小我幾歲的女孩,我總是沒辦法應付,她跟我不屬於同一個北迴歸線,甚至,我們倆說不定都不是一個維度的生物。所以,我會下意識地跟她保持距離,不過這傢伙怎麼跑耳城來了?雪珂扶了扶大眼鏡,表情低落下來:「老師病倒了!」

「病倒了?」我的眼皮跳了幾下,「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

「醫院根本檢查不出問題。」書呆女咬了下嘴唇,「或許,真的是因為在沃爾德教授的古堡裡發生的那件事!」

我沉默起來:「有危險嗎?」

「醫生說,活不過十天。」雪珂突然道,「你呢,感覺背上有不舒服嗎?」

小妮子的話中沒任何感qingse彩。她也不是在關心我,純粹是想從我的狀態上推理出自己和老師將會有多糟糕。

我搖了搖頭:「我還好。」

「可最近,我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太對勁兒了。」這個小妮子少有的沒有見到我就跟我鬥嘴,她拋棄了自己租來的車,老實不客氣地坐到了我的車的副駕駛座裡。

喂喂,話說她的歐洲文明古國的優越感呢?她的素質呢?就那麼任自己的車丟在馬路中央了?

我無奈地把她的車移到路邊,打電話讓租車公司的人來回收車輛,這才進入駕駛室,點燃發動機。

車緩緩移動,朝前開去。車內狹小的空間中,我倆同時陷入了無話可說的死寂。

「那個,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我目不斜視地看路。

雪珂將眼鏡兒摘下來,湊到嘴邊,噴出—口氣哈了哈:「我到處聯絡你,聯絡不上。就給你兼職的那家偵探社打了個電話。他們告訴了我你的位置。」

這小妮子雖然人不討喜,但是不戴眼鏡的時候,確實文靜漂亮。

「該死的老男人,他還嫌我最近不夠亂……」我罵到這裡,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我猛地踩下剎車,轉頭,死死地盯著她看:「不對啊,你怎麼知道我在一家偵探社打工?」

這件事幾乎沒人知道,包括我在德國最好的朋友,甚至親戚家人。自然,學校檔案裡,也不可能有。雪珂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我隨便找人問了問,就知道了啊。這又不是什麼大秘密!」紅發女孩滿不在乎地說。

「問題大了!」我皺起眉頭,「你所謂隨便找的人,究竟是誰?」

雪珂眨巴著眼睛,用手指在空中比劃形容:「就是一個亞洲臉的同學,你們亞洲人基本長得一個模樣,我也不好說。他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

隨便找一個恐怕我都不認識的亞洲人,他就能給雪丫頭老男人的電話號碼。這根本就不可能。我的臉陰沉得猶如暴風雨即將來臨,這背後,絕對有陰謀!

「號碼是多少?」我繼續問。

雪珂報出了一串數字,哪怕再笨的人現在也會覺得事情有點不對了。畢竟雪丫頭並不是笨,只是單純罷了。

那串數字我聞所未聞,也絕對不是楊俊飛偵探社的電話號碼。我掏出手機回撥了過去,是空號。

「你被坑了!」我嘆了口氣。不,與其說雪珂被坑了,不如說我一起也被坑了。那個所謂的亞洲人,幹嗎要讓雪珂來耳城找我。他,或者他們,到底有什麼目的?還是說這件事,原本就是沃爾德古堡中陰謀的延續?

背後,究竟是我認識的勢力在作祟?還是一個全新的,我不清楚的邪惡組織?種種疑惑,我都完全沒有頭緒。現在的我、雪珂和柯凡森老師,都因為沃爾德教授古堡中那亂七八糟的古陣法被詛咒了。

而承受詛咒最多的,就是我本人。

我現在唯一的線索,是城堡中那些鬼頭錢。只有找到了它們的出處,才能找到解開詛咒的關鍵。

時間,剩下的並不多。

柯凡森老師只能活十天,雪珂是年輕人,估計能活更久。但是,雖然至今我還是活蹦亂跳的,可誰又知道呢。畢竟詛咒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在自己身上。他們倆只是被詛咒的餘波沾到罷了。

我們想著各自的心事,車內,一時間又陷入了沉默中。

過了許久,雪丫頭忍不住,開口道:「關於那些鬼頭錢,你有什麼線索?」

「沃爾德教授古堡內的鬼頭錢,我拿去化驗過。這一化驗不要緊,查出了太多詭異的地方。」我想了想,選擇性地回答道,「首先,是材質。那些鬼頭錢,確實都是青銅製作的。」

「可青銅製造的鬼頭錢,為什麼會沒有聲音?」雪珂不解道。

當初我們從城堡逃出後,帶走了許多還沒來得及燒融的鬼頭錢。無論怎麼敲擊,這些鬼頭錢始終都發不出一絲聲音。就如同鬼頭錢中藏著黑洞,將一切聲響都吸收得乾乾淨淨。

「聽我說完。」我沉吟了片刻,苦笑起來,「雖然是青銅,但是那些銅內的雜質非常少。要知道春秋戰國時期,古中國的煉銅技術雖然精深,但是卻絕對做不到如此少的雜質。」

同樣研究博物學的雪珂自然明白我話裡的意思,頓時驚訝起來:「你的意思是,那些銅,是現代工業的產物?」

「不錯。」我點頭,「所有的鬼頭錢,都是現代工業批量鑄造的。而且歷史絕對不超過五年。」

「可現代的工業品,為什麼會做到敲擊無聲?」紅發小妞難以置信,「不應該啊!只要是金屬,不,只要是物質,撞擊時就會發出聲音。但是那些鬼頭錢自身根本不會發音……」

這如同一種悖論。所有物質都會因為外力作用而發出衝擊波,衝擊波在空氣裡傳播會產生聲音。但是沃爾德古堡中的現代鬼頭錢,顯然打破了基本物理定律。可是失控的物理定律,只在鬼頭錢自身上存在,被撞擊物的另一面,仍舊會受到物理法則的影響。

於是就出現了怪異的現象。兩枚鬼頭錢撞在一起,聲音湮滅。—枚鬼頭錢和一根金屬棒撞在一起,鬼頭錢無聲,金屬棒卻會發出不停的震顫。

這簡直就已經是一種超自然現象了。

「我猜,或許是在製造鬼頭錢時,製造者採取了某種工藝。所以才會造成撞擊無聲的狀況。」我覺得自己的猜測有些牽強。

雪珂果然反駁道:「究竟是什麼工藝,才能令幾乎是純銅的鬼頭錢將聲音隱藏起來?這估計已經超出人類的製造水平和科技幾百年了!」

我啞然,沒有開口。畢竟這件事,如同一根刺般梗在喉嚨口,我也沒辦法解釋清楚。

紅發小妞沒有過於糾結,反而問道:「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一個小學生家裡,她身上,發生了一件挺怪的事。」我回答。看來荷蘭小妞我是甩不掉了,作為師哥,將她帶在身旁,也能保護她。

無論是誰將她騙到耳城來的,總歸有一天,那些人會忍不住露出馬腳。等他們露出馬腳的那一刻,就是我拽住他們的尾巴反擊的時刻。

坑我夜不語,可沒有那麼容易。以老子睚眥必報的性格,我絕對會讓他們脫—層皮。

車平穩地緩墁行駛著,當下午的太陽將濕答答的空氣加溫,讓人更有一種陷入桑拿房的感覺時,自己這一次來耳城的目的地,終於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