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叔叔,是這樣的嗎。」
「沒錯。」我手下又示範了一次,「晚晚做得很對。」
沈文舒開心的笑了笑,又看向我:「杜叔叔,您怎麼知道我阿爸他們都叫我晚晚呢,是我爸爸告訴您的嗎?」
「不對。」我點了點他的鼻頭,「不是你爸爸告訴我的。」
「是阿爸?!是阿爸告訴你的對不對!」沈文舒的小臉上顯得很興奮,「杜叔叔你還知道什麼啊。」
「我嗎?」我對他挑了挑眉,「我什麼事都知道。」
沈文舒睜大了眼睛看著我,樣子可愛得不行。
「你阿爸說,因為晚晚在肚子裡呆不住,特別想快快的往外跑。就摸著肚子對你說‘寶寶乖,多呆幾天吧,晚一點再出來好不好。’所以,才叫你晚晚。」我搭上了他的肩膀,靠近了他的小身子,擦了擦他紅紅的眼睛,「阿爸很愛你,所以無論如何,晚晚都要堅強。」
他吸了吸小鼻子,收拾好心情,又開始彈起琴來。
小孩子的琴聲悠揚歡快,如今卻藏了多少憂傷。
為了教沈文舒練琴,我是提早翹的班,沈君山還在公司累死累活。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公司事情太多,還是,他根本就不願意回來。
大兒子在讀小學。
二兒子在讀幼兒園。
而我那次在醫院見過一次的小Omega寶寶,則是沈大總裁親自帶在身邊照顧。
我想起上次開會,抱著寶寶的沈君山一本正經的被尿了一身,就想笑,眼淚都快要出來。
門鎖轉了兩圈,我聽到動靜去了門口,接住了飛撲而來的沈文昕小炸彈。
「阿爸…爸…爸爸。」他很喜歡這個遊戲,就是老不會叫人,我把他抱起來,抖了兩抖。
「叫叔叔。」沈君山又開口,我都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糾正沈文昕了,不過他很堅持,我也就隨他去了。
沈君山懷裡還有一個小的,他進門就顧著這個小的,把那兩個大的通通甩給了我。
我領著文昕去洗爪子,心裡掛著唸唸。沈君山這人看著有文化,實則簡單粗暴——沈文念,言簡意賅。
至於思念的是誰,我看了一眼牆上一家四口的全家福,苦笑未語。
「唸唸今天怎麼樣?」我安頓好了那兩個,在臥室門口遙遙問了一聲。
沈君山給娃娃換小衣服的動作沒有停,聽到我的話吐了兩個字:「挺好。」
我自討了個沒趣,正是訕訕的準備滾蛋,又聽到沈君山開口:「坐吧。」
「啊?……哦,好。」
沈君山掛上外套,就套上了圍裙。我看唸唸已經睡得香噴噴,就自發的去顧著兩位小少爺的作業了。
沈文舒在弟弟面前永遠都是一副小大人樣,我看他一本正經的握著弟弟的肉爪子寫字,沈文昕一筆一劃,努力得汗都快出來了。
我坐在旁邊看著,不打擾他們兄弟倆的大事業。
「阿爸爸。」
「嗯?」我看著沈文昕轉頭看著我,「怎麼了?」
「杜叔叔。」沈文舒的臉上有點挫敗,「弟弟他聽不懂我說的。」
我湊近些看了看,接過了鉛筆在稿紙上畫了畫:「你看啊……這是一個大蘋果,是昕昕的,昕昕哥哥有四個,那你們一共有多少個呢?」
沈文昕扳了扳手指:「五……五個。」
「對。」我手上的畫繼續著,「那要是昕昕爸爸有四個蘋果,給你們一人一個,爸爸還剩多少個呢?」
沈文昕嘟著嘴,想了半天:「沒……沒有了。」
「為什麼?」這孩子減法就是轉不過彎,「四個,少了兩個……」
「因為爸爸會都給阿爸啊。」
我愣了半天,才哭笑不得的換了一個例子,總算是把小少爺給教會了。
「對……就是這樣。」
「阿爸厲害!」
「那可不。」我擰了這小鬼頭的小臉一下,就聽著沈君山插話。
「叫杜叔叔。」他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對著他兩個寶貝兒子開口,「洗手吃飯了。」
我本來準備告辭,卻在沈文昕的連哭帶鬨中不得已留了下來。
「杜叔叔已經留下來了,你就好好吃飯。」沈君山一臉嚴肅的對淚眼朦朧的沈文昕開口。
沈文昕伸出小短胳膊對著我:「這邊…坐這邊。」
我看了看沈君山身邊的那個空位,又看了眼他沒什麼表情的臉。
我只好對著沈文昕開口:「昕昕過來,挨著叔叔坐怎麼樣?」
他有點小不開心,但還是拖著他的小碗碗坐到了我身邊來。
「阿爸吃菜。」這小家夥特別歡歡喜喜的給我舀了一大勺芹菜。
「自己吃掉。」沈君山發了話,依舊特別有耐心的糾正小兒子,「叫杜叔叔。」
沈文昕聽到他爸爸這話,老大不開心的拿勺子戳他的米飯,我笑了笑,夾了一夾胡蘿蔔絲給他。
「那叔叔吃這個綠綠的,昕昕吃紅紅的,就這麼定了。」
「紅紅的比綠綠的還要難吃。」沈文昕哭喪著臉嘟囔了一句,「我要聽阿爸講故事。」
「好啊。」我話出了口,才反應過來,抬頭就發現沈君山眉心微皺的看著我,有些尷尬了,「要不然叔叔我下次白天來再講給昕昕聽?」
沈文昕那性子跟他老子一樣倔:「要洗完澡澡聽。」
「可是……」
我果然拉不回這頭小倔驢,沈文昕非常的理直氣壯:「阿爸答應了的,沒有可是!」
「不好好吃飯,什麼故事都沒得聽。」沈君山這個暴君終於妥協了,我也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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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是來給大少爺當家教的,如今卻成了小少爺的書僮。
我站在沈文昕小小的書櫃前,翻著那些花花綠綠的書。
沈文昕裹著被子在床上睜著大眼睛問我:「阿爸,阿爸。你選好了沒?」
我選這些故事書一向沒招,乾脆坐到了小床旁邊:「昕昕想聽什麼?」
「想聽……魚尾巴公主!」
「那是美人魚。」我捏了捏他的肉臉臉,「好吧,就講這個。」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大海裡,海神有一個最疼愛的小女兒……」我一邊拍著他的小身子,一邊講著這個爛大街的故事,「……最終,小美人魚化成了海面上的泡沫,消失在了清晨的陽光裡。」
我打了個哈欠,沈文昕卻還是神采奕奕的,他拽著我的衣袖:「美人魚為什麼要變成泡泡啊?」
我撐著腦袋,哄著他:「因為王子沒有說愛她啊。」
「王子為什麼不說呢?」
我想了想:「因為沒人提起啊。」
沈文昕的小腦袋瓜裡就像是裝滿了十萬個為什麼:「美人魚為什麼不問呢?」
「因為她不能說話啊。」我裝作苦惱的撇了撇嘴,「她為了人腿,用嗓音交換了啊。」
「她可以比劃啊,也可以畫畫。」沈文昕的小臉上露著興奮,就好像是洞悉破解了什麼天大的秘密,「如果她畫畫告訴王子,王子就會愛上她啦。美人魚就不會變成泡沫,可以和王子幸福快樂的在一起了,美人魚太傻了。」
我因為他天真的想法笑了笑,摸摸他柔軟的髮頂。
「是啊,還是我們昕昕聰明。」
小孩子的興奮勁過去了,很快就累了,睡著得出乎意料的快。
我給他捏了捏被子,沒忍住親了親他的小臉。
「做個好夢。」
我出了沈文昕的臥室,小孩子睡得早,我看了看表,不過八點過半。
沈君山看到我出來,從沙發上站起來。我腦袋裡一時沒轉過彎:「你在這兒坐著乾什麼?」
「麻煩你了。」
我如夢初醒的怔了怔神:「沒什麼。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我送你。」
「不,不用了。」我看他要去取衣服,趕緊拒絕了,「這點還有車,不用麻煩了。」
我趁著他沒出聲,整理好了就出了門。我像是深怕他追出來,像是被鬼追一樣頭也不回的下了樓。直到看到落鎖的鐵門,才鬆了一口氣。
「呼——」
我一個走在去往公交車站的路上,忽然又想起了沈文昕說的話。
我像個神經一樣笑了笑,海神的小女兒怎麼會是傻子呢。她不問只是害怕,害怕王子真正愛的是那位人類的公主,害怕王子對她的感情,還抵不過對人魚的厭惡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