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喜在門外聽到談到正事上了,相對她而言的正事,挪著屁股往廚房門口靠近些,耳朵更是死死的向門口湊,唯恐聽漏了一個字。
陸氏雖然從來不理會赫子佩怎麼打典染坊的事,但這一聽再開家作坊,的確不是件小事了。赫子佩整天沒日沒夜的幹著,她是看在眼裡的,就這一作坊,都讓他累成這樣了,再開一家,那還不能累趴下?「再開家?能成嗎?根兒雖然現在也能染,但關鍵的東西還是全靠著你,你忙得過嗎?」
「這不是有千喜嗎?」赫子佩掃了眼門邊上,露出半邊的耳朵,有些忍俊不禁。
「千喜,她能頂什麼事,她在鋪子上招呼下客人還成,回了家就半點用也沒了。」千喜一個女孩子家,既不能扛也不能抬,更不會染布,收了鋪回來也就幫不上什麼忙了,充其量也就起個給匠人們斟斟茶,倒倒水的作用。
千喜被娘親全不給面子的貶低,心裡不服氣,瞪了眼,探了頭進來想反駁。
赫子佩揚了揚,背著陸氏,衝她使了個眼色,向外歪了歪頭,示意她把頭縮回去,被她一攪和,這事也就不用談了。
千喜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瞪了他一眼,把頭縮了回去,用手拍著胸口,別氣,別氣,看在銀子的份上,忍……
「這個作坊不用染布,所以千喜能幫上忙。」赫子佩說得很輕鬆,盡量不讓陸氏覺得是件多大的事。
「不用染布?」陸氏覺得稀奇了,開染坊,不用染布,那還叫啥染坊?攪著鍋裡的湯的勺子停下了,轉頭看著坐在腳邊上的赫子佩,不知他又有什麼鬼點子。
赫子佩坦坦然的看著陸氏,「對,開家做衣衫的作坊。」
「做衣衫?你完全不熟門道,你一邊打理著染坊,一邊弄這完全不熟行的東西,這從頭做起,可傷神了。再說李裁縫的手藝也是這鎮上一絕,誰家做衣衫不去他家?你這事,依我看啊,多半是不成的……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這個,要不一會兒你爹回來,你跟他合計合計?」
陸氏想著,這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日子也一天比一天過得舒暢了,好好打理好手上的生意,一家人衣食無憂就行了,他不必要去這麼辛苦勞累。
「這事自然要跟爹合計的,爹還沒回來,這不是想先看看娘的意思嗎?娘不同意,爹那兒也就說不通。」陸掌櫃是出了名的憨厚,誰不知道事事都跟夫人相商,這夫人說句去西邊,他肯定不會往東邊邁一步。
所以陸氏說什麼婦道人家不懂,其實她心裡比誰都明白,赫子佩當然更明白這點,只要陸氏點了頭,陸掌櫃那兒也就只是走個過場。
「這事,你是認真的?」陸氏也聽出味了,他這是已經打定了主意才來的。
「認真的。」赫子佩點了點頭,不認真能行嗎,外面還有個千喜虎視眈眈的盯著呢。
陸氏搖了搖頭,「子佩啊,不是娘潑你冷水,這事兒,我看成不了。你想,鎮子上有李裁縫頂著,你去哪兒找能和他比得的師傅?裁縫這行不比得開染坊,還要些本錢,拉塊板子,拿把剪刀,就能接生意,不需要什麼本錢,吃的就是手藝飯,。如果有這手藝的人,還不自己幹了,哪能來給你掙這錢?如果請著那些手上沒幾兩本事,不三不四的人,就更有得你頭痛了,隔三岔五的少不得的賠人家料子。這賠錢是小事,你這沒日沒夜做起來的聲譽可就賠進去了,不值。」
千喜聽到這兒就有些急,想跳進去說,她這是老套思想,那李裁縫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土裁縫,雖然不能說他手藝不好,但做來做去就是那麼幾個款式,做做那些婆婆娘娘的衣衫是不成問題,但是現在年輕愛俏些的姑娘媳婦的都拿著銀子讓人去京城裡捎衣衫了。
剛探了個身,又被子佩壓了回去。
「娘,李裁縫的手藝的確不錯,但是思想終究是老套了些,我見好些有錢些的人家的小姐和夫人染好了布都拿去京裡找別人做衣衫去了,就沒往李裁縫那兒送。」赫子佩自前些日子千喜跟他說了這事,就留了心,別看他像是什麼也沒理,其實處處留心,把李裁縫家摸了個底朝天。
千喜樂了,這小子還是有點眼神的,這些話,沒跟他說過,他居然也能看出來。
「有這事?」陸氏還是頭一次聽說,眼裡全是詫異。
「可不是嗎?今天蕭大人的千金讓丫頭拿取布,我多嘴問了句,這布做啥衣衫。那丫頭就說什麼現在京裡流行領口上繡梅花的闊領對襟的罩衫。我聽了覺得新鮮,就又問了句,拿去李裁縫家做嗎?結果你猜那丫頭說啥?」赫子佩故意賣了個關子,挑起陸氏的好奇心。
「說啥?」陸氏也是女人,自然也免不了喜歡聽這些姑娘媳婦堆裡的八褂。
赫子佩笑了笑,才捏著噪子學著丫頭說話,「哼,李裁縫哪能做得出這等新鮮東西來,他做的那東西,他做的那東西,我家夫人穿上了往老夫人旁邊一站,我家老爺瞟眼一看,沒能認出誰是夫人,誰是老夫人,追著夫人叫娘呢,氣得夫人一晚上沒說話。」
陸氏也被他逗得笑出了聲,拿著勺子柄,打了他一下,「李裁縫做的東西是老氣了點,但哪能像你說的。」
赫子佩自己也笑了,「我哪敢騙娘啊,您也認得蕭夫人,不信,您自己問去。」
陸氏更是笑得不行了,「這話哪能問去,如果真有這事,去問人家,這不明著讓人的臉沒地方擱嗎?話說回來,人家都是去京裡做,你哪兒去找人做去?」
「不是有千喜嗎……」赫子佩話沒完,聽門外『撲通』一聲,接著又是『哎喲』的一聲呼痛。
陸氏和赫子佩一起向門口看去,卻見千喜倒在地上,一隻手捂著另一隻手的手肘,苦著臉叫,「我的娘啊,痛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