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喜擱下筆,收拾了塊白布,回頭對婉娘道:「我得出去尋個染坊,今天就不回鋪子了,有什麼事,你能處理的,就自個處理了,實在不行的,晚上就回去再說。」
婉娘也放了手裡的稜子,「你京裡也不熟,不等辛二哥來了在一同去?」
千喜搖了搖頭,「不等了,雖然喚著二哥,但事事煩人家,也不是回事。」
婉娘隱隱約約察覺出辛雨澤對千喜有意思,她如果事事肯麻煩辛雨澤,只怕辛雨澤高興還來不及呢。
赫子佩休了千喜,如果辛雨澤當真對千喜有意,對她來說也是個好歸宿。
婉娘看了看千喜的肚子,這話終是沒敢說出來,「你帶著身子,哪經得住挨家尋的累?」
千喜攏了攏頭髮,站起身,「倒不用挨家去尋,我琢磨著去尋尋子佩以前在京裡買染料的那馮家看看,聽子佩說,那家的手藝也是了不得的,只是不知他才吃了幾日的牢飯,又只與子佩熟,並不認得我,肯不肯幫我的忙。不過凡事不是過,又怎麼知道結果,我還是去看看,求上一求,沒準肯了。」
婉娘也覺得有些難度,但試試倒是無妨,「要不我同你一起去,你帶著身子,一個人那麼多條街,我實在放心不下,手上這點活計,我回去再趕趕,橫豎也完得了。」
以婉娘的手腳麻利,那幾匹料子,也沒必要趕得太急,千喜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交待了素心幾句,要她到點自己關門回去,便和婉娘出了門。
剛走出一巷子,見一個中年男人,望了望對面客棧窗戶下的『秀色坊』招牌,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和千喜她們擦肩而過。
那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扭頭回望,仔細一想,見他正抬了頭看小麵攤頭頂上掛的牌子,一拉婉娘,小跑著奔到中年男子前面,「是馮掌櫃吧?」
他一眼就認出,面前的兩個女人中,其中一個是那日大牢裡所見的,赫子佩的妻子,千喜,行了個禮,「正是在下,赫夫人好啊。」
千喜臉色微微變了變,赫夫人已是過時的稱呼了勉強笑了笑,「馮掌櫃是來尋人麼?」
馮掌櫃點頭應了,「我正是尋夫人你的。」
千喜微微一愣,笑道:「這可巧了,我也正想去您那兒,尋你呢,裡面請。」比了手勢在前面引路。
素心也是個機靈的姑娘,見千喜和婉娘引了客人上門,不等招呼,先行奔著去沏茶倒水。
千喜臉上沒什麼表示,心裡卻暗暗歡喜,等馮掌櫃坐下了,才在一旁矮身坐下相陪,「馮掌櫃來尋我,是有什麼事麼?」
馮掌櫃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是這樣的,赫夫人也知道,我們做染布生意的,靠的就是做衣裳的衣坊,你們在這京裡新開了衣坊,我自然也就來踩趟頭水,遞上了個片子,如果您有什麼東西要染的,就打發著給我們染染,我也指著您以後做大了,我們染坊能是你們家的頭號下家。」
千喜心明,她這生意都沒有的衣坊,怎麼能讓人家京城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染坊掌櫃親自上門,這裡面肯定有問題,笑了笑道:「千喜在這兒先謝過馮掌櫃,我們這衣坊剛開,聲音都只開了個張,還是幫人做了點織補的東西,卻不知馮掌櫃哪兒得知我們這家衣坊?」
「嗨,這做生意的人,誰沒幾個眼線到處盯著?您這剛開,我也就收到風了,只不過您也知道,我這才從牢裡出來,家裡事多,所以才拖到今天才上門來瞧瞧。」馮掌櫃一番話說的再合情理不過,而至於到底怎麼知道千喜這價衣坊,就說了等於沒說。
人家一句話就把話堵死了,他這麼說,千喜也只能這麼聽著,「還有件事,想向馮掌櫃打聽打聽。」
馮掌櫃正在吹茶葉,抬了頭,「您說,看我知道不知道。」
千喜端起茶壺,等他放下茶杯,為他斟了茶,才道:「不知馮掌櫃最近有沒有見過赫子佩?」
馮掌櫃像是早料到她會有如此一問,面不改色,「不瞞您,自從出了大牢,就沒再見過他。」
千喜暗歎了口氣,這個馮掌櫃找到這兒來,絕非他所說的有什麼眼線,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赫子佩托了他,但人家不認,她能怎麼著?只得暫時作罷,「今天,您來了,我還真有事求您,我這兒正好有塊料子想染,正愁著沒地方染呢。」
馮掌櫃『哦』了一聲,挑了挑眉頭,笑道:「好事啊,我一來就有生意上門,出師吉利,出師吉利。」
千喜臉上微微發燙,人家是數一數二的大染坊,她這一塊料給人當抹布還嫌小,忙取了婉娘織好的布料和染色說明出來,放到掌櫃面前,「您看看這個,我想用來參加這次宮裡舞衣競選的。」
馮掌櫃臉色露出詫異,飛快的看了千喜一眼,這女娃子心大啊,這才到京裡就趕上宮裡的菜,接了染坊方案,看了看,眉頭慢慢擰在了一堆,這麼個染髮,他別說看了,聽都沒聽過,「這能染出來嗎?」
「能染出來,只是染色的時候控制上比較麻煩。」千喜攤開那塊料子,指著上面用線縫上的部位,「我怕您不好染,在一些褶子上,先做了處理,剩下的就只能手工綁紮。我多備了幾分的料,您可以試著染染看。」
馮掌櫃把那染色圖看是看明白了,但要做,卻不是這麼回事,「成,你叫給我就是了,這布,你啥時要?」
千喜見他臉上沒有更多能染與不能染的表情,看樣子,只是弄明白這圖的意思,當真染卻是回去交給別人來做,「三天時間,您看有問題嗎?」
馮掌櫃疊起面料和圖紙,「試試吧,按理是沒啥問題。」他答得乾脆,「三天後,我叫夥計給您送來。」站起身,打算走人。
「我自己去取就行了,怎麼好意思再麻煩您呢。」千喜忙跟著站了起來。
「沒啥不好意思的。」馮掌櫃將布包了,提在手上,「那我先告辭了。」
「您還說沒這錢的事……」千喜跟在他身後。
「這染幾塊布樣,還談啥錢?等你有批貨要染的時候,別忘了我就行。」馮掌櫃回頭揚了揚手,「別送了。」
千喜怎麼好意思讓人家白染,見他已出了門,只得暫時作罷,以後再想辦法還這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