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她以往總是將妃嬪的衣衫留在宮中製作,一來因為宮裡衣坊的宮女們瞭解主子的喜好,做出的東西能討得上面歡心,她這飯碗就捧得穩穩地。
而宮人和太監的衣衫,饒是她們抓破了頭皮,送出去的衣裳也得不到半個『好』字,眾妃嬪看她的臉色也就差了許多。
她在宮裡多年,哪能不會看這臉色,這麼下去,這飯碗怕是要換人吃了。
正暗暗著急,現在看了千喜的這些衣裳,件件別緻特色,便起了試一試的心思,萬一那些妃嬪們耳目一新,投了所好,她這晚飯也能再多吃上幾年。
千喜知道宮廷複雜,不願和宮裡有太多牽扯,就是舞府的事,也是迫不得已的險棋。不過既然人家一番好心,也不好當面落了人家的面子,何況人家話是這麼說,也不見得當真就拿了衣裳來做,只管先答應了下來。
程錦秀又坐了一會兒,將杯裡的茶喝了,才起身告辭。
千喜將事先包好的茶葉,遞了過去,「這茶雖不是什麼好茶,姑姑不嫌棄,就帶些回去。」
對程錦秀來說,銀子還算好掙,可這茶就不是處處能的得了,也不推辭,眉開眼笑的接了,「不瞞你說,這茶讓我想起我的家人,我實在喜歡,也不跟你客套推讓了,以後你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寫上便條,尋著看守皇宮西門的隨便哪個守衛,是說給我的,他們自會暗地裡傳個我,我能做的,少不得幫你做了。」
千喜謝著將她送出了門。
不管怎麼說,這鋪子算是做成了第一筆買賣。
看了婉娘新織出來的布料,對著圖紙又做了修改,便比劃著裁剪。
婉娘在一旁看著,「你昨夜辛苦了半宿,不歇歇?」
千喜手上不停,道:「咱已經比別人起步晚了好些天,織補那衣裳又耽擱了兩天,我怕那些征舞服的又看中的款式,這後來交上去的,怕是看都懶得看一眼。還是早些趕出來,提前些交上去,穩妥些。」
婉娘知道她的性子,多勸無用,從袖子裡掏了些銅錢交給素心,要她去割些五花肉回來剁爛了,煮肉丸子給千喜補著。
等素心走了,幫千喜修剪小樣,「我怎麼覺得那個幫我們的人,像是赫掌櫃?」
千喜手裡的剪子停了停,接著剪布,「不也認為就是他。」
「他既然都要和那姓吳的成親了,為啥還要這麼做?」婉娘實在不明白,赫子佩和千喜好好的一對,他到京裡才個把來月,怎麼就能把千喜休了,就算對方財大氣粗,但千喜又沒煩七出,這怎麼也說不過去。
既然休了,那又何必再來招惹。
千喜在布上狠狠的剪了一剪刀,發出『嘎嘎』的一聲響,「覺得對不起我唄,心裡有愧,所以暗地裡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求安心。」
「你猜到是他了?」婉娘睜圓了眼。
「嗯,上次程錦秀來,我就猜到了。」千喜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想法。
「那你還接?」婉娘還以為千喜粗枝大葉,沒想到這層,接下來這些活。
「我為啥不接?」千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他那樣對你,你還跟他牽扯不清?這不是找罪受麼?」
千喜不以為然的道:「這有什麼?他既然覺得有愧,想要還債,我就成全他,他做啥我都接著,最好讓對面那女人知道,她的男人天天向著前妻,氣死才好。」
婉娘始終覺得她這是在賭氣,放下手裡的活,「千喜啊,咱不拿雞蛋碰石頭,不求這氣,姓吳的這麼壞看,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千喜將剪下的一布樣捲起,放到一邊,臉上平靜的看不出任何想法,「我氣過,但現在不氣了,赫子佩休我,肯定有理由,不過不管他有理沒理,都不該這麼一聲不出的交別人把休書給我送來,我這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呢,幹嘛就要我一個人難受?
所有他心裡要是難受,我是求之不得。
他越向我是好,越說明他心裡不好過,他心裡越不好過,我就越開心。
雖然我這麼說,為人實在不地道了些,但誰讓他對不住我的?
至於那個吳采蘭,就更不是東西了,她家有靠山,有錢,想要的就是赫子佩,那我就讓她得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咱斗不死她,氣死她。」
婉娘皺了皺眉,「看你,有說孩子話了,氣了她,還能不給你是黑手?」
千喜嘴裡說這話,手上功夫一點不耽擱,準確無誤,「說起黑手,我還想起了,他不就是靠著她叔叔是當官的嗎?開始我還不願和宮裡扯上關係,怕是非多,但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還想通了,我不但要和宮裡處好關係,還要拉上大關係。」
剪好了布料,又犯了愁,以前做衣裳,不管是染布,染線,染配料,只要動動嘴,自有赫子佩去完成,她想到的東西,有不合理的地方,他自會想辦法做處理,往往染出來的東西比她想像的還要好。
可是現在得自己去找染坊,染這麼一點點東西,很難尋到願意染的染坊,就算有有人肯染,價錢只怕也是天價,豆腐能搬成肉價錢。
價錢高不說,能不能染出她想要的東西,還是個問題。
現在手上這套舞服下擺就採用的是扎染的方法,等做出成品後,將裙擺扭緊,再用繩子纏緊,纏緊後,將裙子吊起來,只將最下端的一點點裙邊浸在染料裡,讓染料慢慢放上浸染。
這樣越到上面,顏色越淺,到了最上面,就像是攏了一層煙。
這染法,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就不是這麼回事,裙擺的褶怎麼擺,扭的鬆緊程度,繩子纏的鬆緊,繩子的纏法,都決定了染出來的效果,一點出入,差別就大了。
可是京城,她就沒有熟悉的染坊,更不知藝術如何,這扎染可是最後的工序了,萬一染砸了,這麼久的功夫就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