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喜回到「秀色坊」逕直進了裡間,撲在小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裡,心裡實在堵得難受。
如果是他變了心,貪圖那個吳彩蘭什麼的,那她也就狠狠的痛一回。
痛過之後,就可以把他完完全全地丟開,再也不去想不去念。
可是今天來看,偏偏不是這麼回事,他不但對吳彩蘭沒有任何想念,還恨著吳彩蘭。
恨吳彩蘭拆了他們家。
他離開她,只是出於無奈。
可是他那裡知道,她寧願隨他一起死,也不願過這樣的日子。
婉娘見她臉色煞白,放下手裡梭子,跟著她進了裡間,在床邊坐下,輕推了推她,「千喜,你這是怎麼了?」
千喜把臉陷在枕頭裡,搖了搖頭,哽咽著,「我沒事。」
婉娘自從來京城見了她,不管心裡再難受,也沒見她這樣過。有些著急,使勁推了推她,「千喜,有什麼事,說出來,該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你懷著孩子呢,不能這樣。」
千喜深吸了口氣,這事還能怎麼解決?方才吳彩蘭的話,她聽得明明白白,他們是拿著自己的命來威脅他,「我沒事,真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
婉娘尋思著她是要去馮家,,去馮家,多半是想尋赫子佩。
可這來去才多少時間,絕對是到不了馮家的,難道說在路上遇見他了?「你見到赫掌櫃了?」
千喜身子一僵,過了好一會兒才吁出一口氣,點了點頭,「見到了。」
「他給你氣受了?」婉娘小心的問。
千喜搖了搖頭,「如果他給我氣受,我還就想開了。」
「到底怎麼回事?」婉娘放柔了聲音,千喜鶴赫子佩本來是一對良人,弄成現在這情況,著實讓人看著心酸。
千喜翻過身,兩眼通紅,望著屋角房簷,「你就別問了。」
婉娘點了點頭,合上眼。
一定要把生意做大,一定要把那女人壓下去,這帳說什麼也要算。
婉娘歎了口氣,拉了被子給她蓋上,「那你睡會兒,一會兒關普,我叫你。」說完起身出去了,走到門口,又看了看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千喜,才掀起簾子。
就在這時,聽見門口有人喊,「請問你們家掌櫃在嗎?」
沒等素心回答,千喜一咕嚕的爬了起來。
婉娘已經飛快的奔了出去,「程二掌櫃,洪子,你們怎麼來了。」
千喜深呼了口氣,穩住神,掏了絲帕,抹乾淨臉,對著鏡子攏好頭髮。
鏡子裡一張臉卡白卡白,眼圈卻紅得厲害。
用手掐了掐兩邊面頰,掐出些血色,至於眼圈上的紅,就沒辦法了,看著來人笑道:「呀,這來也不事先給個信,我們也好提前準備準備。」
程根笑著將包裹放在桌上,順勢在桌邊坐下,「有什麼好準備的。」
「怎麼也說得去買點好酒好菜準備看給你們接風。」千喜笑著轉頭喚素心,「快充壺好茶來給根兒和洪子解解渴。」
說完一邊給紅字讓座一邊打趣他,「想老婆了?信都沒一個,就巴巴地趕來了。」
沈洪看了婉娘一眼,靦腆的笑了。
千喜捅了捅臉泛紅的的婉娘,「咋不去陪你家洪子說話?」
婉娘連更紅,「老夫老妻了,有啥說的。」
千喜笑啐了他一口,「你才多大,就老夫老妻了。」
在座的人都是一笑。
「爹娘身體還好吧?」千喜一想到爹娘,心裡就有愧。
「爹娘身體都好,就是掛念你們得慌,總叨念,要你們忙過了就回去看看。」程根看著千喜眼圈有些泛紅,「姐,你眼睛咋了?」
千喜揉了揉眼,「剛才進了沙子,揉的。」
程根沒接觸過女人,千喜又是個不愛哭的人,她這麼說,他也就信了。
沈洪越煩這迷惑,看了看婉娘。
婉娘忙衝他笑了笑,他雖然沒說什麼,心裡這謎團卻是擱上了。
素心剛才見 婉娘招呼程根和沈洪,已經跳開去斟茶,這是聽千喜叫沖好茶,忙將手上拿著的茶葉放回去,另拿了千喜自家烤的好茶沏上,端了出來。
千喜張子和程根道:「這是我弟弟,程根,我們都喚他根兒,他比你大,你叫他聲哥就行了。」
素心抬頭看了程根一眼,見他長得濃眉大眼,什麼憨厚端正,臉上微微一紅,把茶遞了過去,沒敢叫哥,「二掌櫃,請喝茶。」
程根忙起身接了茶,「謝謝姑娘。」
程根人老實,之抬頭看了素心一眼,就不敢再看,氣息的問話自也不敢答,只是點了點頭,走了下去,喝茶。
千喜戳了戳他的額頭,「還是這麼沒出息。」
程根臉更紅了。
千喜這才又給素心介紹沈洪,問道:「你們今天怎麼來了?」
程根吃了口茶,放下茶杯,「爹說欠下成
程大人這麼大的一個人情,過幾天是程大人的生辰,叫我們來給程大人賀壽,順便來看看姐和子佩哥。對了,子佩哥不在嗎?」
他說著,左右亂看,尋著赫子佩。
千喜心裡一沉,這事要怎麼瞞,「他辦事去了,沒在鋪子上。」
程根知道赫子佩在別人的染坊,幫人家研究染料的事,聽千喜這麼說,也沒往別處想,「好久沒見子佩哥了,一會兒見了他得拉他好好喝幾杯。」
婉娘心裡一慌,飛快的看了千喜一眼,見她臉色雖然白了些,但還算淡定,也就沒吱聲。
「酒是肯定要喝的。」千喜笑了笑,取了些碎銀交給素心,「你先回去,順路打些好酒,要最好桂花醇,另外去買隻雞,再買兩條大些的魚。你娘的那個蘑菇燒雞做得好,叫你娘趕著燒出來,給咱弟和洪子接風。」
素心應著,接了銀子去了。
婉娘心裡忐忑不安,這一會兒,再問起赫子佩,該怎麼說。
程根打量著這鋪子,「這鋪子真好,就是地頭背了點,如不是外面那兩牌子,還找不進來。」
千喜笑了笑,「你們能找得進來,就說明沒背到家。」
程根和沈洪也笑了。
幾人坐了一陣,看看天色已經差不多了。
千喜站起身,「我們也收鋪回去吧。」
程根站起身,拿了包裹背上,「子佩哥啥時回去?」
婉娘心裡一緊,眼巴巴的看向千喜。
千喜笑道:「他平時忙,回家晚。你和洪子趕了這麼一天的路,也累了。咱不等他,先回去。」
程根跟著千喜往門外走,將按千喜鶴婉娘要去扳門板,忙上前,「我來。」
千喜也不搶,有著他搬。
沈洪也接過婉娘手裡的門板,「讓我來,你別閃了腰。」
婉娘笑呸他一口,「哪能這麼嬌氣,你們不在,這門,還不是我們自個天天搬。」
沈洪只是笑,馬力的上著門板。
程根一邊上著門板,一邊扭頭問千喜,「那啥時能看到子佩哥?我有大半年沒見他了,怪想的。」
千喜被問得沒辦法,只得到:「咱先走,婉娘正好要去趟染坊,順便喚他回來。」
「我?」婉娘看著千喜,指了指自己,見千喜使著顏色,忙道:「你們先去,我這就去喚去。」
化石這麼說,心裡卻是叫苦連連,她上哪兒喚赫子佩去?
千喜捏了捏她的手,「快去吧。」
沈洪衝著婉娘道:「要不你等我一等,我馬上上完這門板,陪你一起去。」
婉娘更是頭痛,這謊該怎麼圓過去,「不用了,你也累了,我自己去就行,反正也不遠。人家染坊的人沒見過你,平白見一個男人跟著我,怪不好意思。」
沈洪聽了這才沒好意思,硬要跟著,「那你快去快回。」
「知道了。」婉娘硬著頭皮往前走,琢磨著這該去哪兒晃個點,一會兒領不了赫子佩回去,又該怎麼收場。
剛走到要拐彎的地方,聽千喜在後面叫道:「婉娘,等我一等,我忘了點事給你交代。」
婉娘停了下來,轉過身,見千喜追了上來,探頭望了望在裡面上門板的兩人,看不見她,一張臉苦的能擰出汁來,拉了千喜,小聲道:「我的姑奶奶,這該怎麼辦?我哪兒去尋個赫掌櫃去?你今天在哪兒看見他了?我去尋一尋。」
千喜回頭看了看,「你訓他也沒用,你隨便去哪兒逛一圈,回來就說哪個周邊鄉鎮買的染料出了問題,人家又是急活,等不得,赫子佩跟了人家回去處理問題去了,派了人來通知咱,剛好在路上撞見你,這事也就暫時圓過去了。」
「說哪家啊?」婉娘意向者還得編謊話,心裡就緊張。
「張三李四,王麻子的,你胡掐一家,不就行了。」千喜推了推她,「去吧。」
「他們見不到赫掌櫃,該有多失望啊?」婉娘想著他們巴巴的來了京裡見不到赫子佩一面,心裡就難受。
「失望好過知道了真相,回去氣死咱爹娘。」千喜又推她,「快去,再不走,一會兒洪子看出了名堂,可要起疑心了。」
程根老師好騙,但沈洪可不是這麼好騙的。
婉娘老實好騙,只得依著她,懵懵的往前走,不住歎息,這都是那姓吳的造的孽。
千喜打發走了婉娘,才定了神,回去上了門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