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喜和婉娘對望了一眼。
婉娘別了臉,向地上呸了一聲,「這洪子盡做蠢事,他這點本事也就到頭了。」
千喜捏了捏婉娘的手,「洪子也是一門心思為著染坊好。」
婉娘氣悶的扭了頭看外面風景。
赫子佩覺得二人神神怪怪的,當著婉娘的面,也不好多問,見千喜不再問什麼,也轉了臉,撩了身邊車窗看風景。
千喜捏著挽紗,想事,車晃了晃,抬頭見赫子佩正望著窗外一個正在買糕的中年婦人微皺了眉頭,不知想什麼。
順著他的眼風望了過去,那女人背對著他們,看不見臉,身上穿的倒是不差,一身澱藍的撒花長裙,沒挽著紗,看髮式也不多裝飾,梳得整整齊齊,這樣打扮的人,大多是有錢人家有些地位的下人。
那背景有些眼熟,瞅了半天,她硬是不轉過臉,推了推赫子佩,「看啥呢?」
赫子佩收回視線,放下簾子,「沒啥。」
簾子落下一瞬,那婦人買好了糕轉了過來,朝著這邊望了一眼。
千喜心裡一跳,『哎呀』一聲,立馬重新掀了簾子往後看,只看到那賣糕的正收拾著擔子走人,哪有女人的影子,心裡跳得更厲害,捂著胸口,朝赫子佩問道:「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藍裙子的女人?」
「看見了,那背景真像一個人。」他說到這兒,咳了一聲,「天黑了,不說這個。」
婉娘見千喜的臉煞白煞白的,見赫子佩不給說,也不好問。
到了門口,赫子佩先跳下車,先將千喜抱下來,又在婉娘肘子上托了一把防著她跌了。
還沒進門便聽陸氏叫喚,「子佩,過來一下。」
赫子佩應了一聲,「是,娘。」回頭對千喜道:「我去看娘找我啥事,你先進屋歇著。」
等千喜應了,大步朝著陸氏屋裡去了。
婉娘提著食盒,往裡望了望,等赫子佩進了屋,湊過問,剛才看到誰了?「
千喜往後望了一眼,後背涼撥涼撥的,拉了婉娘進了大門,才壓低聲音道:「我剛才看到一人女人在買糕,穿著一身澱藍的裙子,她回頭望了我們車子一眼,像是以前一直跟在吳采蘭身邊的那個奶娘李氏,不過只看到一眼,我想再看清楚些時,人不見了。也不知是不是天黑,我看錯了人,還是咋的。「
婉娘『哎喲』一聲,手中食盒跌在地上,蓋子摔開,滾著翻在一邊,抱了胳膊,搓了搓,忙往外瞅了一眼,臉色也煞白煞白的,「你該不是見了鬼了吧?」
千喜以前不信有神有鬼的,這時卻起了一身的雞皮,從腳冷到頭頂,「不能吧,可能是天黑,沒看清。」
拾了婉娘跌落的食盒,蓋上蓋子,「應該是天黑,沒看真,就算長得像也不稀罕。」
婉娘將她拽著,「不能吧,李氏也是愛穿澱藍裙子的,再說好好一個人,怎麼可能看一眼就沒人了呢。」
千喜也嚇得厲害,表面上卻說,「別胡猜,可能是咱一時眼花。」
「可是赫掌櫃不是也看見了,該不會是李氏死的不甘心,所以陰魂才不散吧?」婉娘想著赫子佩在車上欲言又止的樣子,說千喜沒看真,難道赫子佩也能看岔了眼?
「得,管她是不是呢,咱活人還怕鬼不成?」千喜臉又變了變,提了食盒,心裡也是顫巍巍的。
吳采蘭的奶娘平時仗著吳采蘭的勢,在外頭也是個霸道的角,上面哄好了吳采蘭,下面對夥計那個刻薄,真叫人想想就寒。
如果哪家的夥計沒拿出東西來孝敬她,她就能有辦法讓那夥計一年幹到頭,一分錢拿不到,還得賠這賠那,倒貼上一堆的銀子,暗地裡那些人都叫她扒皮。
吳家被抄,她自然沒能跑掉,吃過她虧的夥計就合起來鬧,非要借這機會討個公道。吳家全家搬遷,她也就沒能隨著吳家一起走,被關進了大牢,跟吳采蘭一起審。
結果吳采蘭判了給人為奴,她卻得了個終身監禁,發配到邊疆修戰事。
臨行前,她一個想不開,在牢裡上了吊,牢頭把她從樑上取下來的時候,就穿的一身澱藍裙子,屍首由她的一個遠房親威領了去安葬,這事也就結了。
屍體運走的時候,千喜和婉娘恰巧打那街上過,在路邊還瞅到一眼,整張臉都是紫的,脖子上一條深深的勒痕,嚇人得緊。
都入土幾個月的人,突然這麼看到,哪能不怕?
婉娘怕是怕,但大半夜的,後脖子上陰風陣陣,也不敢再說,罵道:「我那口子,一天到晚該做的不做,不該做的瞎忙活,居然把那神神怪怪的人弄到自個屋裡去了。」
千喜心裡正為這事堵,見她罵,只得勸著,「不是拿板子隔了,劈成了兩間嗎?也不在一屋。」
婉娘臉色不見好轉,「我咋看那人都不像個男人,才隔了一塊板子,能有啥好事?我真想剝了他的衣裳看看,到底是不是個爺們。」
千喜忙捂了她的嘴,「噓,小聲點,叫我娘聽見,又要刨根問底的,沒準當真去剝人家衣裳,是男人也算了,是女人的話,叫人家臉往哪兒擱,得,你也進屋歇著吧,我去叫人給子佩備熱水洗澡去。」
「是女人,正好揪出來,一個姑娘家那麼多鋪子不做,偏混在大老爺們堆裡幹嘛?」婉娘看了一眼自個的門口,又朝院門望了望,更覺得陰冷,心裡懸呼呼的怕,「那該死的也不知今晚回不回來。」
千喜心想,我也想啊,不過這樣鬧法,萬一遇上個想不開的,跳河上吊的出了事,擔著的還是赫子佩這個當掌櫃的,傳出去,別人只會說他刻薄夥計逼死了人。
「子佩說了,也做不了通宵,洪子從來不在外面胡亂過夜,一會兒收了工就會回來,進屋吧。」推了婉娘回去,才去了廚房,放了食盒,喚了人提水進屋。
路過陸氏門口,望了望,也不知娘這時候,巴巴的尋著他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