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抹了把淚,「管事的,您也知道,咱窮人家圖的就是點手藝,手上有點本事,走到哪兒也不至於餓肚子,咱也就衝著掌櫃的和管事的手上的真功夫,鐵著心來的,求的就是能學點本事在手上,這才上了點手,學得不三不四的,您們就要拽我出去。雖然說衣坊也有工錢,但來去就是一個跑腿的,生生的斷了學本事的這條路………少奶奶這不是坑我嗎?」
「胡說,少奶奶是那樣的人嗎?」沈洪忙將他的話截了。
二狗咬了嘴皮子,耷拉著頭,看著腳尖,沒接嘴。
千喜冷了臉沒吱聲,陸氏聽不下去了,想學本事是好事,但怎麼能說調他過去就是坑他,看樣子蠻機靈,說出的話,卻實在不好聽。
忍不住又要往裡邁,千喜握著她的手臂,將她攔著,到要看看他還能說些啥,說的越多,越難聽,越好。
怕就怕他那人太善,當真委曲了他,反之,她眼裡露出一抹狠意,沒點狠勁,也管不下自已那攤子生意。
二狗杵了一陣,上前拽沈洪,「管事的,您就去給掌櫃的說說好話,讓我留下吧。」
沈洪也是頭疼,「你以為我不想留你啊?多少年也難得遇上幾個當真得力的夥計,你和李勇的能耐,咱是看在眼裡的,掌櫃的心裡也明白,不過少奶奶是難得開一次口的人,這次要人,怎麼能不給?」
「反正少奶奶要的只不過是個跑腿的,也沒啥高要求,另外尋個給她不就成了?」二狗不肯放棄,疊疊不休的求著。
「咱也知道,尋個機靈點的,會看人臉色的就成,不知少奶奶犯了啥毛病,指名點姓的要你,以前也不見她這麼不講理。掌櫃的今天忙,跟我說了這事就出去了,我也想不到你會這麼大反應。得,你實在不想過去,一會兒掌櫃的回來,我跟他說說,把你放過去,還真可惜了你………」
「看來咱還當真委曲了人了。」千喜笑嘻嘻的走了出來。
陸氏黑了臉跟在她身後,「喲,洪子,幾年時間,還真長出息了?」
沈洪驚得渾身打了個哆嗦,立馬站起來,轉了身,有點傻,「老太太,少奶奶,您們怎麼來了?」
二狗也是臉色一變,很快便恢復正常,龜縮著站在那兒,一聲不吭。
千喜先在二狗坐過的凳子上拂了拂,「娘,您坐。」
陸氏看旁邊還有一張凳子,也就沒讓,逕直坐了,把沈洪看著,「咱這些年不管生意上的事,沒想到一眨眼,你這神漲得到快,這廟都快裝不上你了。」
這話說的雖然重,但千喜倒覺得這下面的人是該約束約束了,也就沒說啥,只是挨著一邊凳子上坐了,靜靜的看著。
沈洪來染坊這許多年,幾時見對他說過這重話,臉色黑了紅,紅了黑,最後變白了,「老夫人,您這話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陸氏一撣坐下時捲起來的衣擺,哼了一聲,「咱今天不來,還沒能看上這場好戲,這都編排上我家千喜了,這聽見的是這幾句,沒聽見的,還不知有多少。現在編排,過些日子,還不知要怎麼了。」
沈洪剛才那話也是沒遮攔,想著把二狗先安撫下來,省得總在這事上纏著,哪知就讓她娘聽去的,叫苦連天,「老太太,您誤會了,咱不是那意思。」
陸氏當年也是個厲害的角,不過這些年清閒,沒怎麼管事了,這時撞上這事,哪能不管,「雖然你們叫我一聲老太太,但我也不過四十來歲,耳不聾,腦子也還沒遲頓,還能聽得懂人話,這些年,咱千喜虧誰了?虧了你洪子了?當初你們光著屁股來咱家,他們小兩口二話不說,留下,教你手藝,跟咱一個鍋裡吃,有咱一口,就有你們兩口子一口。咱千喜虧了誰了?你怎麼就說得出這種沒良心的話?」
沈洪急得跺腳,「老太太,您看您這話說的,咱是那樣的人嗎?」
陸氏打斜了眼看了看二狗,這小廝長得怎麼這麼女氣,再看千喜冷冷的望著,赫然明白了些什麼,垮了臉,「染坊是手藝,繡坊就不是手藝了?你地皮還沒踩熟,就先指著掌櫃的不是,你這是哪家的規矩?」
二狗刷白著臉,哪敢接話,剛才只顧著求沈洪怎麼就沒發現隔牆有耳。
千喜見說到繡坊,才冷冷道:「還好你還沒去繡坊,咱那小作坊,還真容不下你。我不知你有啥天大的本事,但我只知道做人夥計就得有個夥計的樣子,如果沒有夥計的樣子,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只能是養虎為患。雖然我平時不管我相公的事,但今天撞上了,也就管一管,你收拾收拾,走吧。」
沈洪自顧不及,但見千喜真二話不說,就把二狗給拽了,也著實急了,「少奶奶,這不合規矩,就算要拽人,也得有個理,他也沒做錯啥………」
千喜『嗖』地一下站了起來,「你跟我講規矩?那我問你,你背地裡縱著下面的人,說我不是,是哪門子的規矩?你在這兒時間長,我一直給著你臉,你可別逼著我不給你臉。就拿調個夥計來說,多大的事,要搞得跟死了人一樣,又哭又鬧,你就這點威信?這也就算了,為了哄著個夥計,反倒說我的不是,我怎麼不是了,我刻薄了誰了?還是你現在翅膀硬了,根本就不把我看在眼裡了?」
沈洪幾時見過她這麼發潑,又急又委曲,逼了一額頭的汗,「少奶奶,咱一起處了這麼多年了,你說這話,不是連我一塊拽嗎?」
千喜還沒回話,身後傳來赫子佩的聲音,「這是怎麼了?硝煙瀰漫的,到處是火,要拽誰啊?」
千喜冷著臉沒理,沈洪大鬆口氣,忙迎了上去,「掌櫃的,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咱都能急得跳護城河了。」
赫子佩掃過幾人,一個比一個臉黑,再看身後院門口,扒著一堆腦袋在看熱鬧,眉頭皺了皺,千喜這麼砸場子,還沒遇上過,抬手轟了那些看熱鬧的,「看啥看,該幹嘛幹嘛去。」
等那些人散了,才又問道:「咋了?」
千喜抬了抬眼,二狗已經把話接過去了,小小心心的道:「少奶奶要拽我和洪管事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