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酸澀

  第二天一早,夏如畫醒來後魏如風就又不見了蹤影,她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心裡隱隱作痛。她已經不能分辨這種刻骨的疼痛源於什麼,究竟是親情還是愛情,但是她能確定,不管是什麼,她都不會讓魏如風孤獨地走下去。

  那天夏如畫一直在呼魏如風,「速回電話」、「回家吧」、「我等你」……到後來尋呼台的小姐甚至一聽到她的聲音就直接問:「夏女士,你這回要呼多少次?」

  可是魏如風卻始終沒有回音,夏如畫一直坐在電話機旁,而電話卻以沉默消化了她的所有留言。

  傍晚的時候,夏如畫徑直去了東歌夜總會。因為對那裡的厭惡和憤恨,所以她沒有進去,只是固執地站在門口。東歌門前的應侍有人認出了她,也不便於轟她走,只能看著她站在那,死死地盯著裡面。

  魏如風是從外面回來的,他跟著程豪的車,下來時先為程豪和程秀秀打開車門。他們好像剛去了什麼熱鬧的地方,程秀秀拽著魏如風的手臂笑得很歡。魏如風沒太避嫌,稍微錯了錯身子,把她拉到程豪身邊,和她說了幾句話,回過頭才看見夏如畫。

  那時夏如畫的眼睛裡已經含了淚,魏如風的眼神飄忽起來,始終沒有落在她身上。程豪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們倆,朝夏如畫笑了笑,拉著程秀秀往東歌裡面走去。路過夏如畫身旁的時候,程秀秀冷哼了一聲,魏如風就跟在她後面,卻只是低著頭,沒有說一句話。

  夏如畫伸出手攔住魏如風說:「如風,跟我回去。」

  魏如風停了下來,吸了口氣說:「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

  「你看見我呼你了嗎?」夏如畫仍平舉著胳膊說。

  「看見了,我那會正忙呢。」魏如風側過臉說。

  「忙什麼?忙得連個電話都打不了?」

  夏如畫的聲音有一絲沙啞,魏如風皺了皺眉說:「你回去,有什麼事以後再說。我晚上不回去了,你自己吃飯吧。」

  「如風!進來啊!」程秀秀扭頭朝他喊,魏如風答應了一聲,隨即閃開夏如畫,向裡面走去。

  夏如畫空張著胳膊,愣愣地站在門口。她覺得剛才走過她身邊的魏如風是那麼的陌生,她不信承諾要和她一直在一起的人會這樣子,即使那張面孔如此冷淡,她也絕對不信。

  長久的站立使她十分疲憊,夏如畫不理門口應侍詫異的目光,靠著東歌的外牆坐了下來。天空慢慢下起了小雨,夏如畫抱著肩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東歌裡面,繼續等待著魏如風。

  魏如風跟著程秀秀一起進到吧檯,他向濱哥要了兩杯酒,一口氣喝了下去。剛才夏如畫哀怨的眼神幾乎要把他的心絞碎,他很想走過去拉著她的手跟她一起走,可是他知道,他已經髒了,離夏如畫太近的話,只能把她也染髒,就像她課桌上的字一樣,帶給她更沉重的痛苦。

  魏如風望向窗外,並沒有看見夏如畫的身影,他鬆了口氣,心裡卻更加難受起來,又悶悶地喝了幾杯,就上了樓。程秀秀跟著他一起往上走,魏如風卻把她攔在了門外。

  「幹嗎不讓我進呀?」程秀秀不滿地說。

  「我心煩,想自己待會兒。」

  魏如風不客氣地關門,程秀秀抵著門板說:「你煩你的,別往我身上發邪火!我進去喝杯水不行嗎?」

  「樓下向濱哥要去。」魏如風緊鎖眉頭說。

  「我就想管你要!」程秀秀毫不示弱。

  「我沒這義務!」魏如風被她糾纏不休,「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程秀秀一直開著玩笑,完全沒想到他這麼絕,她狠狠踹了房門兩腳說:「魏如風你別因為夏如畫跟我犯病!你對我沒義務,對她就有義務了?我告訴你,有義務也是姐弟義務!你們就是好不了!」

  程秀秀氣哼哼地衝下了樓,她甩開兩邊問候的人,直接走出了東歌。看到仍然在門口的夏如畫,程秀秀愣了一下。想起剛才魏如風的慢待,程秀秀怒從心來,她打著傘憤憤地走到夏如畫面前說:「魏如風不會出來見你了!你應該明白!他進了這門就意味著什麼!他根本離不開東歌!你在我們門口守一宿也沒用!傘你拿著,快走吧!」

  夏如畫看著程秀秀遞過來的紅傘,沒有伸手接住。苦澀和酸楚在她心中蔓延,她沒想到魏如風竟然會讓程秀秀出來趕她,夏如畫慘淡地笑了笑,緩緩站了起來,她推開程秀秀的手,走向了雨中。

  天空響起了一聲驚雷,夏如畫哆嗦了一下,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腳下一軟,就歪在了地上。程秀秀不知道阿福的事,更不瞭解她的舊疾,慌張地扯住她說:「喂!你怎麼了?沒事吧?」

  「你放開我!不要碰我!」夏如畫如觸電一樣,尖叫著蜷縮成一團。

  程秀秀被她的樣子唬住了,忙招呼門口的應侍:「還看什麼啊?快來把她抬進去!」

  幾個人忙走過來,七手八腳地拉住夏如畫,夏如畫拚命掙扎,哭著喊:「求求你!放開……放開我!」

  「你們都他媽的給我放手!」

  魏如風在樓上聽見外面的動靜,從東歌裡跑了出來。看見夏如畫的樣子,他幾乎一瞬間瘋了。他衝過去把程秀秀一把推開,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力氣很大,程秀秀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旁邊的應侍都愣住了,魏如風從他們手裡搶過夏如畫,緊緊抱在懷裡。夏如畫神智仍不清醒,微喘過一口氣,瑟縮在他頸窩,喃喃喊著不要不要。

  魏如風沒和程秀秀說一句話,他用衣服裹住夏如畫,抱著她向遠處走去。程秀秀從沒見過他這麼歇斯底里過,她痴痴地坐在地上,紅色的傘綻開在她腳邊,就像一朵凋謝的花。雨水沿著她的手指一直涼到她的心間,在漸漸模糊的薄霧中,把魏如風冰封住了。

  魏如風一路抱著夏如畫,她初時很焦躁,一直叫嚷著,幾次想從魏如風的懷裡掙脫出去,而魏如風一直沒有放手,甚至當夏如畫一口咬在他脖子上,他都沒吭一聲。後來夏如畫漸漸平靜下來,她彷彿感知到了魏如風的溫度,乖巧的窩在他懷裡,半夢半醒。

  魏如風把她放到床上的那一刻,她突然緊緊抓住了魏如風,迷迷糊糊地說:「如風,別走,你回來。」

  魏如風攥住她的手,摩挲著說:「嗯,不走了,就在這陪著你。」

  夏如畫朝他微微笑了笑,安心地閉上了眼睛。看著她沉靜的睡顏,魏如風想,他再也不會把她留在其他地方了。

  他終究還是放不開她,即便萬劫不復,他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