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以慕容翎的性情,在聽了她之前的那些話後,他必定會捨了南陽,前去和縣。
慕容翎從來都是心狠之人,他一定會想著拿下方氏族人。
若方振歸順,便以此施恩得一份恩情。
若方振謀逆,便以方氏一族的人為人質,牽制方振。
只可惜慕容翎卻根本就不會知道,一旦他去了和縣,卻是觸及方振逆鱗,方振必反無疑。
因為前朝太子的遺腹子養在那兒。
她倒是要看看,逼反了方振,南陽一失,慕容翎還拿什麼去掙那天大的功勞!
這邊綠枝幾個丫鬟看到慕容翎一行人離開後,連忙跑到前廳。
卻看見蘇念妝癱在地上,面色蒼白,忙跑上前去,把她扶了起來。
「小姐,怎麼樣?可有事?」綠枝慌亂地問道。
「白梨,你快給小姐看看。」一旁的紅裳急地紅了眼眶。
白梨剛要撫上蘇念妝纖細的手腕,只見蘇念妝輕柔地笑了一下,說道:「我無事,莫要擔心。」
「扶我回去梳洗。」
白梨扶著蘇念妝緩緩地走在前面,綠枝她們走在後面,眼中難掩擔憂。
外面的雪下得愈發的大了。
這邊蘇念妝梳洗完,綠枝剛要服侍她歇下,就只見一個丫鬟慌張地跑了進來,說道:
「小姐,不好了,外面來了個公子,自稱是九皇子,還要把咱們都趕出去。」
丫鬟語罷,蘇念妝眼底浮現出一抹疑惑的神色,前世可沒有這一出啊。
不過仔細一想,這九皇子慕容寧性子古怪,乖張狠戾,跟慕容翎一向不對付,想來此次是想要壞了慕容翎的好事兒。
可是這慕容翎都連夜趕往南陽了,這九皇子怎麼還要在此處宿下呢?
該不會是他也知道那和縣養著前朝太子的遺腹子吧,知道慕容翎此去必定空手而歸,所以才想著在此處歇下。
「不用擔心,你去回稟九皇子就說讓他稍等片刻。」蘇念妝柔柔地說道。
「綠枝,為我梳妝。」
蘇念妝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說道,她自有法子讓九皇子把她留在莊子上,相安無事的度過這一夜,明早就啟程了,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蘇念妝來到前廳時,只見一身著玄色竟然,外披黑色狐裘的男子,獨坐在紅木雕花桌旁,正自飲自酌,不遠處數名暗衛默默站著。
蘇念妝看著那桌上的茶杯,不禁笑出了聲,那是剛才慕容翎用過的杯子,綠枝她們還沒來得及換下,想來是慕容翎喝的太乾淨了,所以慕容寧沒看出來。
「聒噪。」男子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蘇念妝,輕啟嘴唇,吐出淡漠的兩個字。
那是怎樣的眼神啊,看著蘇念妝彷彿像是在看一件死物,毫無感情。
「是,主子。」遠處的暗衛聽到自己主子的話,朝著蘇念妝走來,想要把她押出去。
蘇念妝唇邊綻開一抹笑意,紅唇輕啟:「殿下,臣女會做包子。」
聽到這句話,慕容寧的眼睛中才浮現出一抹神采。
他從桌旁起身,只見他身材頎長,膚白如玉,五官精緻如極品瓷器,眉梢眼角的冷意仿若掬了一捧清輝,流光波轉間少了雕琢的匠氣,自成風流。
慕容寧看了一眼身旁星眉朗目的侍衛,那侍衛走到蘇念妝面前說道:
「如果做的不好吃,就不是把你趕出去這麼簡單了,殿下會要了你的命。」
蘇念妝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如果做的不合慕容寧的心意,他真的會殺了她的。
南郡誰人不知,九皇子是永安帝最寵愛的皇子,無論他做了多少出格的事,有多少大臣彈劾,哪怕是挖了多看他一眼的世家女的眼睛,抑或是把冒犯了的世家子剝皮抽筋,都會被聖上雲淡風輕地帶過。
「自然,如若做的不合殿下心意,念妝任憑殿下處置。」蘇念妝雲淡風輕地說道,眼睛卻盯著慕容寧手裡的杯子。
一想到這兩人間接接吻,就覺得很搞笑。
蘇念妝轉身退下,身後的男子像是一潭死水,平靜無波,卻在暗自醞釀著一場風暴。
蘇念妝去廚房忙活了一陣,便端著一個紅漆雕花托盤走進了前廳,托盤上有一個屜籠,看起來熱氣騰騰的。
蘇念妝把托盤放到桌子上,打開了籠蓋,只見上面只有一隻湯包,如小碗般大小。
肉眼便能看見裡頭的餡,點點蟹肉包囊在皮兒內,越發顯得皮兒晶瑩剔透。
細緻無比的折皺,密密地排在一起,猶如刀刻一般,像是朵絲瓣菊。包口卻捏成鯉魚嘴狀。
實在是絕妙之舉。
慕容寧看著眼前晶瑩剔透,玲瓏可愛的湯包,不禁來了興致,眼底閃過一絲光亮。
輕輕地拿筷子點了點,還能看見裡面的湯汁在晃動。
皮包湯,而湯不沁皮。
妙!
伸出三個手指,只用指尖撮住那湯包上面的折皺,小心翼翼地輕輕拎起,慢慢放到小碟子裡,然後低下頭湊近去,用齒尖細細咬破包口,緩緩地吸吮湯汁。
鮮!嗯,這味,竟然是難得之物。
他閉上眼想著拿什麼詞來形容著味,難!除了個鮮以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麼能配得上這味道來。
「殿下可還喜歡?」蘇念妝在一旁嗜著笑意說道。
「怎地只做了一個。」慕容寧看著蘇念妝問道,清冷的聲音平淡無波,但是可以看出眼底帶著一絲不滿。
「當然是害怕殿下過河拆橋了。」蘇念妝笑著說道。
「如果殿下還想吃的話,那殿下就要答應我一個條件,今晚讓我們住在這裡,明個打早我就起來給殿下做。」
慕容寧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可是看到眼前的屜籠,又閃過一絲糾結,最終擺了擺手。
這是同意了,蘇念妝心中一喜,福身退下了。
要說這九殿下喜歡包子還是慕容翎前世告訴自己的呢,據說是九殿下的母妃在世的時候經常會親自下廚做給他吃。
蘇念妝回到屋子裡梳洗了一下,就睡了。
第二日一打早,蘇念妝就起來去小廚房做了一籠蟹粉湯包給慕容寧送了過去,然後就讓綠枝她們打點妥當以後,就趕路了。
大約兩日的路程,終於到了京城,車伕左拐右拐地,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蘇府,蘇尚書府看起來氣勢恢宏,淺灰色的石獅子昂揚挺立,高大的紅漆大門在日光餘暉的下泛著點點金黃,好像被灑了一層金粉般透著幾分高貴奢華。
衣著打扮整齊劃一的灰衣奴僕們站在大門兩側,看起來莊嚴肅穆。
只見從馬車上麻利地下來了四個俏麗的丫鬟,撩起車簾,馬車裡先是伸出一隻手,纖細白皙,猶如最水靈的青蔥把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那隻手輕柔地搭上綠枝的手,少女起身、邁步、下車,每一個姿態都從容優雅。
少女生得柔媚,身形單薄如脆弱潔白的玉蘭花,彷彿被人輕輕一觸就會折斷,可她一身碧色襖裙裙無端把天生的媚氣壓下去三分,有那麼一瞬間,倒讓人覺得那是一株挺拔的白楊,青翠、傲然,不畏任何風霜。
有些習慣是融入骨子裡的,蘇念妝前世被蘇承澤和蘇建修抓著培養了三年,自然是端得一身貴氣風華。
她理了一下衣裙,疾走幾步,屈膝便要衝蘇老夫人行禮,羅盼波卻從一旁挽住了蘇念妝。
「我的好囡囡,可算是從莊子上回來了。」羅盼波緊緊抱著蘇念妝,輕輕地用錦帕壓了壓眼角,擦去並不存在的眼淚。
看著蘇念妝通身的氣派倒是不像是莊子上養出來的,蘇老夫人心頭升起一抹異樣。
她雖出身庶女,可畢竟活了這麼大歲數,剛剛四丫頭下車疾走數步,別看步伐快,可行不露足,連垂下的珍珠耳墜都只是輕輕晃動,這樣的儀容她只在宮裡的貴人身上看到過,哪怕是連蘇婠妝都做不到這般自然,彷彿是把教養融到了骨子裡。
蘇老夫人把這些想法壓下,沉著臉冷聲道:
「還杵在大門口幹什麼,還不快帶四丫頭進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進了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