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下了整個客棧的闊綽自然不能輕易浪費掉。
玉珠總算瞭解到了,男人若是起了性子,荒草甸裡也能折騰到天荒地老。等出了客棧時,已經是第二日下午了。
依舊是她先戴了紗帽出客棧,然後太尉大人再退房出來。
在馬車上,看著玉珠興致不濃不甚高興的樣子,堯暮野只覺得心內一陣好笑,摟著的他的肩膀道:「好了,又沒有人笑話你,這般悶氣著,可真成了小孩子。」
玉珠覺得有必要再跟太尉細細的規定下,可是又不知如何開口,想了想,清了清略微沙啞的嗓子道:「太尉待玉珠好,玉珠感念在心,然而萬事有度,總是一味放浪也對身體虧損……」
太尉覺得這玉珠一本正經的樣子乃是昨日客棧隔壁的小小師太,只在她的紅唇上親吻了一口道:「總是一味憋悶,才是對身體的損害,珠珠你看,你今日的臉色就比昨日滋潤艷美了許多,可見乃是往日不得貼補,要多潤澤才好,如今你有了我,總不會叫你寂寞著,只是總是去到客棧也是不妥,下次我們去京郊的別院可好?再不然你準我深夜入你房間,只要你叫得不甚大聲,絕是驚動不到任何人。」
玉珠無言,只覺得這太尉也只能用「貪得無厭,活該撐死」幾個字來形容了。
回到堯府的時候,玉珠下了馬車,而太尉大人因為沐休的緣故,便應邀去了好友的府宅下棋。
玉珠回到自己的宅院剛剛換好了衣衫,就聽侍女前來傳報,說是堯夫人有請。
原來堯府來了些客人。要堯夫人正在親自待客。
當玉珠進去的時候,發現廳堂裡除了堯夫人外,還有堯小姐,白小姐和幾位衣著華麗的貴婦。更是有幾位穿著灰布衣服的僧尼。
原來今日佛教漸漸盛行,京郊各個寺廟的僧尼若是有需要修建廟宇的,都會來京城的府宅裡化緣求捐,而募捐的貴人,便可以替新寺起名提筆,也算流芳百世,積了一份善緣。
而這次,幾位僧尼求助的貴人便是堯府的夫人。
堯夫人近年來篤信佛祖,加之這次前來求助的,乃是雲慈庵有名的女尼廣靜師太,所以堯夫人對待這幾位師太也是敬待有嘉。聽說雲慈庵要重建,便叫來幾位要好的夫人,替這幾位師太廣結善緣,積攢一下功德。
是以只一個下午的時間,善銀邊籌措妥當了。只是白夫人認為既然是幾位世家女眷出資翻建的廟庵,總要與別處有了鮮明的不同之處。思來想去,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袁家資助修建的寺廟,採用檀木雕刻佛像,一入大殿檀香四溢,大木佛更是寶相莊嚴。一時間香火鼎盛,廣為流傳。
於是受了啟發,想到了要雕刻一尊玉觀音供在殿中,也蓋過了那檀木佛像的風頭。這一提議,立刻得到了其他夫人的附和。幾位女尼不知為何,看起來像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可是雖然眼發青,卻也面露喜色,此事若成,雲慈庵風頭無人能及,何愁香火油錢?
只是這想法可否實施,幾位夫人都不是玉雕的行家,自然不知,堯夫人突然想到了玉珠,於是便命人請袁小姐前來一敘。
當玉珠聽了幾位夫人的意思之後,略想了想道:「若是雕琢玉觀音,難的不是雕琢,而是這等適合的大料……當初敬獻給太后的那尊玉品便是世間罕見的大料了,諸位夫人能不能覓得適合的玉料實在是難說……」
白夫人聞言,輕輕一笑道:「若是尋覓不到,不若進宮與太后細細說明,那尊玉雕本就有缺憾嗎,讓太后不喜,若是能改成玉刻的菩薩,也算是積攢下功德,贖償了原先不敬的罪孽……」
用呈現給太后的貢品雕刻佛像?這在庶民眼中看似荒謬的提議,竟是得到了在場夫人一致的贊同沒有任何人覺得此事有何不妥。
玉珠心內微微嘆氣,大魏皇家式微,而世家鼎盛,她也只有身處在這些世家貴門裡才神遊體會。
只是這位白夫人處處立意爭搶風頭,不知她在宮中的那位女兒是不是尤甚母親?若真是如此,想來自己的二姐處境當真是艱難。回想起二姐因為白貴妃而受罰的情形,若是有機會再進宮,當時提醒二姐要想法子避開白貴妃的鋒芒,不可被這樣在朝中盤根太深的大家女子視為眼中釘。
堯夫人這時倒是開口了:「這樣的善事,我本來該一力承擔,不敢勞煩諸位夫人。可惜近日我那二兒子下了家規,前線吃緊,他身為太尉不可揮霍,要與身在前線的將士同甘共苦。我這當娘親的怎能拆了兒子的台?是以這次募捐只怕是有心無力,若是白夫人得便,可否代我主持全局,也應承了建寺的美名。」
此話正中白夫人的心意。白家原來不過是江南的一個尋常世家,聲名遠遠不若堯家與袁家那般響亮。後來袁家落敗,白家趁勢而起,但是照比著堯家總是要差了些聲望。若是此番建寺,遠颺了聲名,當真是正中下懷,更何況是堯夫人開口相求,於是稍微客氣一番後,立刻應承了下來。
這場募捐的聚會一時得了圓滿,幾位夫人便相繼告辭。
只是白夫人原本想要趁熱打鐵,再與堯夫人談一談關於白清月的婚事。就算堯兒無心迎娶的話,她也是想要為女兒找尋一位堯家的其他少年郎君的,不然其他世家,實在是難以相稱相許。
不過談了一下午,堯夫人似乎是太過疲累,談興不甚濃烈,於是白夫人決定還是先告辭,改日再談。
送走了諸位夫人後,堯夫人倒是沒有急著叫玉珠退下。
只是叫女兒回房後,不急不慢地與玉珠閒話了一陣家常。
玉珠心裡卻聽得明白,堯夫人心知二人昨日皆沒有回府,是以話語間也微微有些敲打:「二郎最近照比著從前,可是收心了許多,最近在府宅裡的時間,比他以前一年的光景還多。可見這府宅裡有個能叫人收心的妻妾比什麼都強。我初初見你,就覺得你聰慧沉穩,是個不貪慕虛榮的,這點甚好,我們堯家,在聲名一類上不需要錦上添花,但求無功無過便好。」
玉珠聽出夫人話裡有話,便低頭道:「夫人所言甚是有道理。」
堯夫人笑了笑:「你若明白這樣的道理,那便甚好,聽聞你和二郎昨日都沒有回來,我昨夜掛念了一宿,總是擔心著你們,以後若是沒有其他的要緊事,你也要勸勸二郎,不要在府宅外過夜,家裡再不好,熱湯香茶也要比外面來得乾淨些……改日我與二郎說說,挑個好日子,你便改了髮式歸到二郎的院子裡吧。他現在並無娶妻,你在他身邊也可替我照料好她。我們堯家不是刁毒的人家,對待妾室也甚是厚道,眼看著你最近身子豐盈了許多,也正好可以生養了,有了孩子,你的後半生也就安穩了。」
打從玉珠入府以來,這位堯夫人對待她一向是不聞不問的姿態。玉珠心裡有數,這是因為堯夫人覺得她出身卑賤,是連替太尉做妾都不配的。所以堯夫人只當不知,等著兒子自己歇了這段荒唐。
可是今日卻突然替兒子開口納妾,實在是出乎了玉珠的意料之外。
她想了想,太尉至今並未同夫人講明要迎娶她之事,不過是口頭的約定,這樣以後作廢,也不過是兩人事情,如果也拿只做正妻的言語來搪塞夫人。到時候堯夫人必定不肯,又要與堯暮野幾許言語,拿得他們母子不和,生出風波,就不妥了。於是低聲道:「謝過夫人的錯愛,可是玉珠立意不嫁,太尉也是知道的,如今寄住府上已經許多打擾,不想再為府上增添煩惱,以後自當注意,不要讓太尉清譽受損便是……」
堯夫人挑了眉,若是她沒有會意錯,這位袁小姐已經是第二次委婉地表達了不想給她的二兒做妾的意思了。
這個小姑娘倒是有意思,已經與自己兒子有了些許手腳,卻這般姿態,可是怎麼想的?
當下她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語,只說到:「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言,你們自有分寸便是。只是姝亭那孩子近日總是鬧著出府,你可聽她提起過得過什麼?」
玉珠表示並未聽小姐說過什麼後,堯夫人點了點頭,示意著她可以走了。
不過當堯暮野回府的時候,堯夫人卻將他叫到了自己的院中。
於是堯暮野大步流星,來到了母親的院中。只見堯夫人遞過了一本厚厚的家譜給他。
不由得抬頭問道:「母親,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