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堯夫人聽了冠雅夫人的話意,只微笑道:「朝堂上的事情,我一個婦道人家本就不懂,你說的那些個圈地的事情,我更是沒有聽說,待哪天見了我家二郎,我再問問,但是我家二郎的脾氣,冠雅夫人應該耳聞,他向來不喜婦人干預國事……」

  冠雅聽著話機不對,連忙笑道:「我也不過是聽石家的世伯們閒聊時提及,今日見到了夫人您順口說起罷了,還請夫人不必費神去問太尉。」

  堯夫人微微一笑便閉眼不再言語,只讓侍女用小玉滾沾著羊乳替她按揉眼角。

  而堯姝亭似乎不大喜歡這位冠雅夫人,說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

  冠雅夫人便只跟玉珠聊了起來,當問及到她第二日便要參加玉雕大賽時,不由得開口笑道:「可是巧了,我明日也要入宮觀賞,上次的初賽據說精彩極了,所以這次許多愛玉的貴人都要觀戰,順便看一看成品有哪些精妙的,便趁機會買了……堯夫人,您明日入宮觀戰嗎?」

  堯夫人微微一笑:「我向來喜歡清靜,這些是你們年輕人愛的。」

  溫泡了一會,堯夫人起身要去休憩,而堯姝亭也跟著出去了。玉珠本想等冠雅夫人起身後,她最後一個離去,可是冠雅夫人卻紋絲不動,似乎並沒有想走的意思。於是玉珠便緊了緊裹身的巾布,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冠雅夫人命那些個侍女退下,然後笑著道:「玉珠小姐,請留步。」

  說著她也起身,也不裹巾布,只是認打濕了的衣裙凸顯一身的曼妙,步調優雅地走到了玉珠的面前,用手指輕巧地掀開玉珠身前的巾布,往裡窺探了一下,然後輕輕翹起嘴角道:「他還是這般的老毛病,最喜歡吸吮女人的那裡,以前也總是這樣弄得我紅斑點點……」

  她的這般行徑,實在不該是個世家貴婦該有的舉動,玉珠不由得倒退兩步,避開她的手指,微微福禮道:「奴家不知夫人是何意,先告辭一步,還請夫人自便。」

  冠雅夫人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圍著玉珠慢慢走了一圈,上下打量著她,略帶鄙薄地說道:「他如今倒是不挑了,你這等出身卑賤的婦人也能入口?不過估計也是時日長不了的,作為過來人,我倒是要勸你一句,倒不如趁早尋得下家,我見你生得模樣還好,要不要我介紹些貴人給你?」

  玉珠此時倒是弄明白了這位冠雅夫人先前不自覺對她流露出的敵意為何了。原來是堯太尉先前招惹下的風流債。聽她話裡的意思,大抵是對太尉大人舊情難忘,很是擔憂太尉現如今的品味,生怕他誤服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敗壞了高門子弟的清譽。

  於是微微一笑道:「玉珠以琢玉為生,只需玉品溫潤雕工精細便好,至於自己模樣的好壞倒是不關係生計,多謝夫人的美意,那些個貴人品味高雅,當是看不上我雕琢的這些粗物,與我這等小婦無緣,還請夫人且留著,待遇到了真正的行家再行舉薦吧。」

  只假裝聽不懂她話語裡的惡毒暗示,說完玉珠便快步離去。這善妒的女子最可怕,她雖然不想招惹什麼貴婦記恨,但這位冠雅夫人既然生了厭惡之心,大抵是說什麼都不會討好得了的了。

  不過見了此婦,玉珠的確是為太尉大人的品味擔憂,這般老鴇一般氣質的女子也是他曾經的紅顏?這等浪蕩的氣息,也不知是否曾與太尉在那玉環上雙宿雙飛,如意飛仙?

  如此看來,她倒是不必憂愁太尉的厭煩之日。要知道在那床榻之上,她向來是被動且玩不出什麼花樣的,那太尉初初倒是玩了些花樣,可是後來見玉珠不喜,便也不再弄了。

  所謂由奢入儉難,自己這般木訥,如何能滿足太尉大人養刁了的胃口?看來賽事過後,便也是自己的解脫之日了。

  回去的路上,堯姝亭與玉珠同車,倒是提及了這位冠雅夫人。

  「這位冠雅夫人以前不過是主動追求過我二哥罷了,她未婚之前,行事就是異於別的府宅小姐,甚是張揚,倒是主動地很,不過我二哥似乎並不喜她,只不過她追求得熱烈叫外人看來曲解罷了,最後大約也並沒有生出什麼故事來,還請六小姐莫要誤會了……」

  自從那次解憂河相遇後,堯姝亭倒是鬧懂了玉珠與她二哥之間的關係,便特意說明,免得因為這位夫人而讓她與二哥生了風波。

  玉珠笑看著急於解釋的堯姝亭,心道,這小小女娃當真是不懂男人。還真當她的二哥是坐懷不亂的君子,那位冠雅夫人固然品行不佳,可是單輪姿色風情,哪個男人會推拒送上門的香肉?

  若是自己將她二哥私下裡的孟浪講出個一二來,會不會叫這位堯小姐驚嚇得回不了魂兒來?

  雖然心內這般調侃,可她嘴上只是淡淡道:「我與太尉也並非你所想那般,太尉平日的喜好如何,我自不會過問,還請小姐放心,我不會因此而與太尉胡攪蠻纏的。」

  可是聽了這話,堯姝亭的眼睛卻瞪得更大,只小心問道:「六小姐,我怎麼覺得你一點都不喜歡我二哥?」

  若是喜歡的話,方才那位冠雅夫人多次言語挑釁,且趁著她與母親離開時不知與玉珠姑娘說了什麼,玉珠怎麼會如此淡定,沒有半點的嫉妒?

  要知道她平日看見她的七郎與別府的小姐說笑時,胸口都如同塞了布條一般喘不過氣來呢!

  玉珠想了想道:「我很敬重太尉大人,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當做大事業,而我不過是升鬥小民,原本是不配與大人有什麼交集的,如今幸得錯愛,心內惶惶,實在不敢多想。」

  聽玉珠這麼一說,堯小姐突然有些生氣,坐直了身子道:「可是我瞧著二哥的樣子可是很喜歡小姐你的,可你這般客套疏離,豈不是辜負了我二哥的一片深情?」

  玉珠覺得有些頭痛,像堯姝亭這等貴家千金,就連有了私情都有個強勢的二哥替她兜著,自然是無憂無慮,一門心思地追求愛意的純潔明淨。

  而咋一聽聞玉珠竟然不打算回應她那品貌才華出眾的二哥的一片真心,簡直是罪無可赦!罄竹難書!

  玉珠不想與這等心思簡單明淨的貴家小姐在這等無望的事情上多言,只岔開話題問道:「不知堯小姐明日可會去宮中觀看賽事?」

  堯姝亭點了點頭道:「不光我去,二哥也是要去的,他以前對這些個雅事可是從不關切,由此可見他對你用情至深,還請玉珠小姐莫要辜負了我二哥。」

  玉珠沉默了一會道:「玉珠感念太尉,定然也會窮自己所能,傾囊相酬。」

  堯小姐自然聽不出玉珠話裡的深意,只當玉珠聽了自己勸,願意真情以待,當下心內歡喜不已,直覺得提二哥做了些事情,然後快活地與玉珠談論起了明日的賽事。

  玉珠微笑著道:「這幾日雕琢了幾樣首飾,不知可否請堯小姐明日觀賽時替我展示一番?」

  堯小姐聽了笑著說:「自然是要幫六小姐你好好展示一番,便要在賽前讓人看了你的手藝呢。」

  這天沐浴歸來,果然血脈暢通了很多,太尉也難得體貼地沒有來叨擾。玉珠一夜安眠後,便起身沐浴,帶著這幾日備下的粗雕玉胚準備入宮一賽。

  太尉的節儉禁令雷厲風行,加之這幾日石家的事情,再沒有人敢將此當做了兒戲。

  就算皇室在賞花節之後,也再無什麼消遣玩樂的豪宴雅事。如今這本來不甚等大雅之堂的玉雕大賽,反而成了一件極為隆重的雅事。在聽聞太尉並不反對也會參加後,各個高門裡憋悶壞了的王侯公卿,貴婦小姐們紛紛納了名姓,入宮賞玩賽事,藉機會也是要好好交際一番。

  就連皇上也是帶著一干嬪妃,親臨聖駕來到了皇宮平日看戲的慧聽園。

  只見那高台,也改建得比平日大了足有一倍,那些個玉匠們跪在高台之上,恭請聖上及各位貴人就坐。

  玉珠在起身時微微抬眼看到,二姐蕭妃也來了,正坐在一干嬪妃中間,那氣色較比著第一次看到時,可是好了許多。玉珠心內高懸的一件事頓時略放下了。看來她的判斷無誤,那個藥鐲的確是損害了二姐根本的元兇。

  當貴人們紛紛就坐的時候,一向愛遲到的太尉大人才姍姍而來。因為剛從軍營歸來,身上穿著的也是操練兵馬時的制式武服,一身精幹的穿著洋溢著別樣的陽剛之氣,雖然不是鮮衣長袍,但是依然顯得他高大而俊秀,與在座各位長袍廣袖的同僚們成了鮮明的反差,叫一干貴婦們移不開眼。以冠雅夫人為首的一干婦人,簡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太尉大人健闊的胸膛和筆直的長腿。這樣的男子只要看一看那健腰,便知他在床榻上該是何等的勇猛了。

  不過也有見不慣太尉如此張揚的,這些時日太尉大人再朝中樹敵甚多,立刻有人發出不屑的冷哼。只是太尉的一雙鳳眼掃過時,卻無人再敢出聲。

  但是皇帝倒是和顏悅色,親自賜坐給太尉大人,叫他坐在前排觀賞。

  此番玉雕大賽乃是考察細雕一項,考官在賽前便告知了考生這次大賽雕琢的備選題材,每個玉匠都是按著備選的題材,在家中準備了五樣已經打磨出輪廓的粗雕,然後根據現場的抽籤,再進行最後的細雕打磨,最後比較著看是哪一位的構思精妙,雕工絕倫。

  抽籤是有聖上親手抽取的。當太監將一筒玉簽送到了聖上面前時,聖上隨手抽中了一個,親自看了看,頓時笑道:「這是何人出題,這麼刁鑽?」

  一旁的大太監接過一看,也是苦笑,小聲道:「這……要不,聖上再抽一次?」

  皇上擺了擺手:「既然是賽事,自然遵守規則,朕豈可帶頭壞了規矩?照實宣佈吧!」太監連忙高聲說道:「本次大賽內容,按照日常起居的用品,分為五常,分別是盥洗、品茶、酌酒、餐品、隨居」五大類。聖上方才抽中的乃是隨居里的一項,是日常必用的……夜壺!」

  當太監這般一說,台下的貴卿們忍不住輕笑出來,而高台上的玉匠們都是微微有些色變,雖然他們依照先前的賽規,也準備了夜壺的粗胚,可是總想著有聖上親臨的賽事,不至於選出這麼個腌臢物來,是以在選備這個物件時難免有些懈怠。而且夜壺也並無什麼造型出奇的地方,就算再用心也無非是外部的花紋雕刻得精細些,哪裡會彰顯出手藝?

  一時間難免有些雙腳高抬低落之感。

  不過真正的玉雕高手,是不會被在選材所侷限,是以就在有些玉匠好在小聲抱怨時,以胡萬籌為首的范氏一門已經從容地領了自己的工具箱,開始開箱細雕。

  玉珠也從侍衛的手裡接過了自己的工具箱,可是玨兒正要啟封的時候,玉珠卻攔住了她,細細地打量了那封口——當日自己略施小計留下的那抹淡淡的胭脂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便說明有人偷偷開了她的工具箱,又重新換了新的封貼。

  玉珠心內冷笑,范大人還真是手眼通天!

  心裡有了防備,打開箱子時,她並沒有急著拿去刻刀雕琢,而是細細打量自己的工具。

  今日檢驗的是細雕,所以要用的必須是小刻刀,而她的小刻刀的刀口似乎是被什麼腐蝕了似的,刀口發鈍了許多。若用這樣的刻刀雕琢,毀了粗雕不說,說是使力不流暢,很容易傷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