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陽公主被踹得一時直不起腰,聽聞了廣俊王的話更是呆愣地坐在地上,激憤地說道:「就為她這個粗婦,太尉能殺本宮?不可能!本……本宮不相信!」
廣俊王懶得管她信不信,這位侄女從小就是嬌寵大的,以前在宮裡的荒唐事可以冠壓前朝歷代的荒誕公主,寫斷史官的筆桿子。
此番他楊素可是領了聖旨要帶觀陽公主回朝,若是在軍營裡出現了太尉大人手刃公主的驚天駭事,那麼一來皇家要與堯家起了干戈,二來他楊素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為今之計,只有帶著這惹禍的瘋侄女快些離開,早早地去了京城將她丟給聖上解了差事。
若是再在此地逗留,說不得還會發生些什麼……
想到這,廣俊王再沒了打獵的閒情逸致,連忙招呼著侍衛套備馬車,拉拽起了觀陽公主便上了馬車,一路朝著徵關絕塵而去。
再說玉珠跑到了帥帳前時回頭看了看,那觀陽公主並沒有追過來,想必是被廣俊王攔住了,這才定了定心神,開始梳攏自己散落的頭髮。
剛才一路跑得甚急,滿頭的大汗,此時快要入夜,晝夜溫差甚大,一陣涼風吹來,忍不住便打了寒顫……
方才事出緊急,只能一跑了之,現在定下了心神,自然要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這麼貿然拋入帥營向太尉告狀,顯然是不妥的,卻=且不說那公主會不會倒打一耙,誣陷了自己。就算太尉相信了自己的言語,難不成還要叫太尉與昔日的公主情人反目?只怕這樣以一來更是不太平……
想到這裡,玉珠決定息事寧人,只要那公主不來告狀,自己便也不再聲張,只是這兩日要離得那公主遠些……但是回京後呢?自己身為皇商,少不得要與宮中打交道,與觀陽公主交惡,實在是不妥……
這麼想著,帥帳的門簾撩動起了,堯暮野從帳中走出,看著玉珠呆呆地立在帳旁,不禁皺眉問道:「怎麼了?為何不進來?」
玉珠慢慢地走了進來,不到一會的功夫,便有兵卒向堯暮野匯報說是廣俊王不及宴會開始,便帶著觀陽公主不告而別,一路回京去了。
這楊素是個愛湊熱鬧的,先前嚷著一定要參加這慶功宴,沒有道理還沒有開始便不告而別啊!
再看看玉珠臉頰泛紅的模樣,不由得疑竇頓起,單手挑起了她的下巴道:「方才……看見廣俊王了?」
玉珠正想著自己的心事,聽到堯暮野突然一問,一時回轉不過神來,只「啊」了一聲。
這下堯暮野更加篤定,玉珠是跟廣俊王方才一定有了什麼故事,當下手指微微捏緊道:「他同你說了什麼?不會是又胡話著向你示愛吧?你可要記得,你是我堯暮野沒有過門的妻子,離那些狂蜂浪蝶遠一些!」
玉珠微微眨眼,竟然有點想笑:這狂蜂浪蝶的名號,自當是留給太尉大人的舊愛們,這等拎著刀追攆新歡的舉動,真是叫人大開眼界。廣俊王再怎麼輕狂,也不至於做出拎著刀要刀砍情敵的瘋癲之舉吧?
想到這,她的心也微微變冷,道:「不過閒話幾句,太尉大人多心了,只是現在戰事一過,太尉大人應該可以定心處置你我二人之事了吧?」
堯暮野覺得這女子當真是冷熱無常,是頭養不熟的小母狼。
就在一個時辰前,她給自己洗了衣裳回轉了帥營時,自己來拉拽著她趁著午休時,一起倒臥在軟塌上休憩了片刻。
因為帥帳外總有兵卒駐守,自己鬧著她時,她還怕自己叫出聲來,一直死死咬著他的肩膀。
這小女子如今被他調弄得愈加出息了,有時逕自得了趣去,那臉上的迷醉的表情當真叫人欲罷不能。
若是單輪床上的得趣,他肯定是要比她那中看不中用的病弱前夫要強上許多。
就算她還心存著年少不通事,有些迷戀那王昆俊美羸弱的模樣,也當知曉,這做女子真正的快樂是那個王昆不能給予的。
正是抱著這樣的念頭,堯暮野一掃以往的我行我素,每次與這婦人歡好,都是極其能事地照拂著她的感受在前。
可是這般委屈的小心伺候著,還是捂不熱這女人的心,好好的,平白轉了一圈,跟廣俊王說了一會子的話,回來便又要沒頭沒腦地提解除婚約之事?
「太尉公務繁忙,自當用心處理,不必為了玉珠費心再周轉一趟西北,明日玉珠自己出發便是。至於解除婚約之事,我會寫下文書,當日您購明珠玉壺的錢銀,只當是聘禮,我會如數加倍奉還,還請太尉到時按下手印,免了以後的關係……」
看著這婦人越說越不像話,太尉冷冷道:「想得美!婚約是你想解便解的?還是那王昆病癆好了,你要去西北跟他再續前緣?還我聘禮?錢銀好還,可我這些時日盡數交付給你的甘露當如何返還?總不能你自滋潤得了好處,便要利用殆盡嗎,隨便丟甩到一旁吧?」
玉珠有點沒聽明白賬目,在葷話這行當裡,她永遠開不通那一點靈竅,待得聽懂了太尉所指仙露為何,她還未及褪下紅潮的臉,又增添了幾抹血色,只瞪著眼咬著嘴唇反擊道:「這話你……你也能說得出口?哪個要了,你不是盡數地都給了汗巾子!」
太尉撇起了嘴角,懶洋洋的抱著她說:「這是我的珠珠在抱怨?要不從今夜起,盡數都交代給你可好,不叫一滴浪費則個……」
如今太尉四兩撥千斤練得駕輕就熟,每次這西北小婦突然想起來要解除了婚約,太尉便是一個輕巧儘是轉到那小婦不擅長的領域去。
玉珠真是有些惱了,她自六歲以後,從來都是克制著自己不將惱意帶到臉上。
譬如初入蕭家時,五姐看上了自己的衣裙還有那串花生手鏈,雖然她滿心不捨,可是看到祖父因為極力要收留自己,而與祖母在房間裡的爭吵聲時,便默默地褪下了手鏈,將衣裙摺疊好主動地給了五姐。
因為她知道,蕭家給予自己的遠比自己付出的要多,父親從小便教導自己懂得感恩,而寄人籬下的自己,更是沒有任性撒嬌的權利。
所以她漸漸讓自己學會了控制情緒,從來不在人前大怒大喜。好好的小姑娘,倒想入定老尼一般穩重。
可是這個狗太尉又算什麼,自己雖然虧欠了他,可是也是盡自己多能補償了他的!說好的互不相欠,他怎麼頻頻反悔?偏又惹來那麼幾多的瘋婦招惹自己的麻煩!
方才被一一路追攆的驚嚇,這一刻竟然一時全都與激憤攪和到了一處,再聽著這太尉的混不講理,玉珠一個沒忍住便抽泣著哭了出來。
堯暮野著實是嚇了一跳。這是他第二次看到這女子流眼淚——上次,乃是她在他的院中見到她父親的遺作時默然哭泣。
他當下默然不出聲,只擰眉看著她的紅著眼圈啜泣。平時嫻靜的小臉,此時傷心難得微微皺起,粉紅的櫻唇也緊緊抿住,那大眼也不眨,晶瑩的淚珠便順著粉嫩的臉頰一路滑落,重重擊打在他的心底……
怎麼?自己不答應解除婚約便叫她這般委屈?
他一個快要而立的男子,還玩不轉這麼個小丫頭片子?當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決定狠下心來,粗魯地伸手蹭著她臉上的濕痕道:「怎麼硬的不行,便來軟的?哭什麼哭!哭也沒用!以後休要再提!」
說完也不再看她,鬆了手,硬著心腸轉身離去。
堯暮野覺得是自己先前的態度不夠鮮明,才叫這婦人有了僥倖的心思。如今倒是要鮮明擺出立場,叫她知道這事從無商量。
於是就算到了慶功宴上,太尉也沒有刻意派人叫她,只想叫她獨處好好想一想。
與這小婦熬度,便如行軍一般,輸贏未定,誰笑到最後才是真正的贏家!
不過到了晚上的時候,太尉大人在慶功宴席上,心血來潮,單找了人問詢了白日在營帳門口發生的事情後,守門的侍衛自然聽到了幾人的爭吵,便依樣畫葫蘆地學了一遍舌。
太尉越聽臉色越猙獰,尤其是聽聞那觀陽公主奪了廣俊王的箭要射向那小婦時,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白日裡玉珠的反常盡數是得瞭解答。
有那麼一刻,堯暮野的頭有點痛,既想一路快馬,攆上那溜之大吉的觀陽潑婦,一刀剁了她。又想回到白日玉珠哭泣的時的那一刻,狠狠扇嘴賤的自己一個耳光!
當下再甘醇的酒液飲不下去,只騰得站起身來,大踏步去了軍帳,看看玉珠的情形。
當撩起了帥帳的簾子時,裡面一片漆黑,聽著營帳裡的呼吸聲當知,那婦人沒有吃飯便安睡躺下來了。
堯暮野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伸手摸了摸,那婦人似乎睡得很沉,只是額頭一片的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