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當事的主角堯姝亭卻意味闌珊。
她現在雖然情商結痂, 但是對成婚一時略帶牴觸。又執拗不過母親, 只能在侍女的服侍下換了衣服,跟隨母親和嫂嫂出門了。
其實這次相約說是相親有些稍顯正式了。
經歷了與白家的退婚後, 堯夫人在兒女的事情上也算積累了經驗, 在沒有塵埃落定前, 絕對不能漏了口風, 白叫人說了口舌。
所以她特意選定了這個特殊的日子出門, 而要相看之人,也是位熟人的兒子。
左相大人的小兒子新近在吏部掛職, 堯暮野曾經見過他幾次,回來跟母親無意提及了這位公子如玉謙謙, 一表人才,而且看著人也穩重,於是與母親商議一番後, 藉著龍船大賽之際, 叫母親帶著妹妹前去臨江欣賞賽船, 正好可以與攜著兒子前來的左相夫人自然地碰面,借此看看是否倆家閤眼有緣。
這樣一來,親事不成,也不至於兩家兒女尷尬,傷了和氣。
在大魏朝,夏季的龍舟大賽遠比端午還熱鬧有趣。
所以每到龍舟大賽開始的時候,一直通向大海的臨江一側簡直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這龍舟賽還有一番典故。
當年魏朝皇族南遷,一度被追擊到了臨江邊。當年的聖上更是追著逃難的船跑掉了鞋,差一點便被北人輪死在江邊。
痛定思痛,先皇每每回想當年狼狽上船的情形,都覺得是船少,而善掌舵人之人更少了緣故。於是下令,每年夏至前三天為龍舟大賽,分有登灘艇、小龍舟、大龍舟等多個賽事項目。
而對於貴婦們來說,在炎熱的夏日裡,搭了涼棚,飲著冰鎮的梅子湯飲,再看著一群精壯褐色皮膚的青年們裸著上身,下身也只圍著簡單的寬邊襠布,在江浪上揮舞船槳,任憑汗水揮灑,滾落腹肌,當真是美極了的享受。
雖然平日裡,清爽的茶宴酒席間,那些美少年們翩翩風度甚是悅目養眼。但是在這波濤滾滾,浪打濕衣的江面上,當然還是身肌線條更有看頭的船伕水兵們更加叫人捨不得移開眼了。
參賽的除了那些民間的船伕們,還有一些青壯年的大臣們也承襲了祖上傳下來的習俗,紛紛解了衣服,緊緊圍上寬沿襠布,露出健壯的雙腿,立在船頭之上,準備參賽,平日里長袖溫雅的臣子們頓時變換了模樣。
很多貴婦們到了快要賽龍舟的時候,都會去鋪上購買些陰陽鏡回來來,透過琉璃凸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遠處船頭上任何男子的肌肉顫抖,臂膀用力的模樣,期間親眼所見的種種樂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更為以後的隱秘茶宴,增添了無限談資。
所以每年的龍舟大賽,京城貴婦們竟是一個不缺,基本都會去看一看熱鬧的。
玉珠原先並不知京城的這一習俗,幸而璞玉渾金的掌櫃是個腦筋活絡的,一早便讓工匠趕製了一批小巧精緻的玉柄陰陽鏡出來。掌櫃熟諳貴婦們的矜持的心思,趕製的鏡子與別的鋪面上的看風水的大物不同,個頭夠小巧得可以藏在袖子中,用它看起江上的無邊美景也從容鎮定,含而不露。
不出掌櫃所料,這一批陰陽鏡儘是被賣斷貨了,「璞玉渾金」又是狠狠賺了一大筆。
不過掌櫃的很會來事,單留了三面陰陽鏡,鑲嵌上細碎的寶石後,給堯府送了去,保證堯夫人還有少夫人與小姐各自也有便利可用的,到時候觀看比賽更加得趣。
玉珠作為京城新晉階的貴婦,接到自家店舖裡送來的的陰陽鏡時還有些懵懵懂懂,不大知道這東西的作用。
不過她可記得二姐廟庵上的無名火,便是這個陰陽鏡聚攏陽光引起了,拿著這東西,難免心裡略略有些不喜。
可是看婆婆與小姑子都坦然地拿著那小鏡子,玉珠也不知是作何用的,便也只拿著,免得鬧出了笑話。
等到了江邊,各個世家宅府的場地都是按照往年的舊曆劃歸出來的。除了最高處的觀江閣歸皇族觀賞賽事所用外,堯家佔據著江邊最好的樹林處,滾著金線邊兒的錦帳涼棚已經搭建好,許多堯家的貴婦們紛紛落座,彼此打著招呼。
玉珠雖然嫁入堯家有些時日,可是對於本家這些錯綜複雜的親眷們實在是認不全,所以也不敢亂說話,只是一味的微笑點頭。
因為她是二郎的新婦的緣故,本家們自然紛紛與她傾心攀談。好一會才得以脫身,坐在了婆婆和小姑子的身邊。
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著,看原本應該一早就先到了的堯太尉去了哪裡。
就在這時,江邊傳來的鼓聲咚咚,原來在一群漁民們劃著彩船開場後,大魏官員組成的青龍隊與白龍隊便齊齊上陣了。
玉珠突然發現,不光是堯家席位上的貴婦們,附近別的府宅的涼棚裡的夫人們簡直是不約而同地從袖子裡掏出了陰陽鏡,紛紛朝著江面上望去。
這時玉珠身旁的堯姝亭略帶興奮地說:「嫂嫂快看,我二哥上陣了!」
玉珠眯著眼朝遠處往,果然看見在在黑壓壓的青龍船船頭,似乎的確站著太尉大人。
於是她也舉起了陰陽鏡,看著凸起的鏡中放大的景象。
只見兩條改造加長了的狹窄衝鋒戰艇上,站了滿滿兩船的青年,紛紛換上了包裹嚴實,方便入水游泳的兜襠布,高舉著船槳,精神抖擻地立在船上只等一聲令下,便要開船比賽。
可是這樣在水面上賽事,真真是暴露出了平日里長衫寬袖棟樑們的身材。
在白水流領隊的白龍船上,人稱「賽潘安」的白家四公子,雖然面如朗玉,可是那腿卻是羅圈的,看上去甚是不雅。左相的小兒子雖然長相斯文,可是那胸脯也是太瘦了!竟然能看出清晰的肋骨印記。至於那腆著肚子的,雙腿短粗的,還有大屁股墜地的青年才俊們,比比皆是。
只看得有些懷著招婿心思的丈母娘們頻頻抽氣。
滿船之下,只有那白家七少還有白家大少兩位兄弟的身材還算高大勻稱,為白龍隊增加了些人氣綵頭。
相形之下,還是堯太尉率領的青龍船上的人馬更有看頭一些,堯暮野做事向來好勝心切,挑選的也是水性佳,會划船配合使力的熟手們。
那尉遲小將軍立在船尾負責改變方向的船舵,渾身飽滿的肌肉,在陽光下閃動著奪目的光。
剛剛抗洪歸來的廣俊王也親自上陣了。一向追求完美的王爺這一個月來苦練沙包,兩條胳膊線條有力,黑色的亮緞兜襠布更是與眾不同,頓時吸引了無數陰陽鏡照射過來。
而最叫人捨不得移開眼的,自然就是立在船頭的堯家二郎了!只見他兩條修長健壯的大腿微微岔開立在船頭,長髮沒有戴冠,而是如江邊漁民一般披散了下來,只在額頭上勒著一道鹿皮繩掛著定海神魚的木雕。下腹部因為低頭而微微收緊,顯得腰線更加流暢醉人
更叫在場的貴婦們激動的是,太尉大人襠布似乎繩結突然鬆開了,他正低頭用手指緊實繩結,伴著動作,那寬邊的白布也跟著一緊,兜轉得越發線條明暢了。
伴著太尉大人的動作,江岸邊的涼棚裡抽氣陣陣,明顯大家都看得甚是盡興。
玉珠看得都有些羞臊了,若是雙腿夠長,她真想一腳把正立在船頭賣騷的男人踹入江內。他又不是第一次參賽,難道不知江邊的婦人們都持有法寶利器,個個觀察入微嗎?就這麼在青天白日下賣弄那麼一兜貨色,真真是不要個臉面!將大魏臣子的斯文掃地!
她心內正暗自唾棄,那邊堯姝亭也大失所望地放下了陰陽鏡,小聲對母親說:「母親你看,那左相的兒子也太瘦了……似乎不是長壽之相,我可不想嫁給他。」
堯夫人的臉上畫著精緻妝容,不動聲色地舉著陰陽鏡,將兩船的才俊們打量個遍,可語氣卻不同質疑道:「既然能參加龍舟賽,自然都是年輕健壯的公子,怎麼人瘦了些,變成了你嘴裡的短命相?是跟誰學來的刻薄?若是一心要找壯實的,你哥船尾的那個尉遲德賢夠壯實,如小牛一般,要不尋他給你做夫婿可好?」
聽母親拿那位怪力小將軍嘲諷自己,堯姝亭頓時閉了口,只嚇得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母親不是一時興起調侃,而是當了真。
就在這說話的功夫,江岸上的船已經開始發力了。只見堯白兩家年輕族長各自率領的船隊,在浩瀚的江面上如離弦的長箭一般奔射了出去。急促的鼓點在江面上咚咚想響起。
只見一群俊朗的男兒們正揮動著船槳急速地向前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