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嫂嫂怪異地朝著自己褲子望過來,堯姝亭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衣著這般的不得體,只能解釋道:「睡前洗了洗……一時穿反了也沒注意。」
玉珠倒是擔憂地摸了摸她的頭,說到:「哪裡難受?睡一覺可好了些?」
說話的時候,她便拉著堯姝亭的手進了閨房之中。
堯姝亭的臥房是依照大魏時下最流行的女兒閨房的式樣佈置的。黃檀木的傢具上雕刻著美麗而繁複的花紋,散髮著淡淡的清香味道。
掛著淡青色幔帳的床榻上枕褥有些凌亂,也不知堯姝亭這一個姑娘家睡覺時是怎麼翻滾出來的。
堯姝亭跟著嫂嫂進了房間裡後,反而鎮定了些,只讓嫂嫂安坐,她去給嫂嫂倒了一杯茶水。
「你屋裡的侍女呢,怎麼全沒了人影?」玉珠看她自己倒水,不禁開口問道。
堯姝亭理了理鬢角的亂發道:「最近……睡得不甚踏實,聽侍女們在外屋候著時些微聲音都會醒,乾脆減了她們的差事,不必再外屋候著了。」
聽了小姑子的話,玉珠倒是有些感同身受,她入了堯府後,最不能適應的其實也是這群僕環繞的不適。白天還好些,尤其是到了夜裡,當她與堯暮野新婚夜後,發現侍女環翠竟然就睡在新房外屋,只與內室隔了一道錦簾時,那俏臉灼燒得都快炸裂了。
這樣一來,豈不是內室的聲音儘是被侍女聽見了?
可偷偷堯暮野說,他確實渾不在意,只說哪裡府宅的內室裡不得有一兩個通房丫鬟?且得近身服侍著才方便。
可是玉珠確實受不得這個,第二日想到有人就睡在一墻之隔處,將屋內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渾身且都僵硬了。
堯暮野撩撥了半天也不見她得趣,無奈下,只好叫外屋的丫鬟出去,以後夜裡不用再陪房了,玉珠這才鬆懈下來。
雖然在以後貴婦人們小聚的茶宴上,她知曉了這陪房丫鬟實在是如同茶杯、夜壺一般平常的貴府必備之物,在有的府宅裡,這陪房丫鬟甚至可以在男女主人歡好時,也參與進來在一旁助力增趣。
可是玉珠對於這種京城風俗實在是一輩子都不能適應!想像一下都覺得有些汗毛孔微微顫慄。實在是不敢想像堯暮野哪一天也學了這些京城世家裡的派頭,那該是如何是好?
既然這般感同身受,堯姝亭這頗為怪異的覺淺毛病,也讓玉珠這個嫂嫂能夠理解了。
見她並無大礙,玉珠說了幾句話,問了下她對於今日見到了各位公子的印象。
堯姝亭看著那半開的窗戶,走過去將窗戶打得略大些,又朝外望瞭望,這才回身對玉珠低聲道:「嫂嫂,我不想嫁人……」
這話,玉珠曾經也說過:「那時,她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把握了自己的後半生,奈何天不遂人願,而如今自己卻嫁入了天下最不可能嫁入的人家之中。」
所以,她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略帶無奈地聽著堯姝亭的幼稚之言道:「亭兒,你應當知道,這也不全是由你自己的喜好決定的。單是你哥哥那關,你便過不去。不過,你為何有此言?」
堯姝亭憋紅了臉,過了好半晌才道:「若我已非完璧之身,嫁出去,豈不是要給堯家蒙羞?」
玉珠絕沒想到一次探病,竟然挖掘到了小姑子這樣的私隱,真是有些如坐針氈,只擰眉問:「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是那白家七少?」
堯小姐漲紅了臉,似乎有些愧疚的神色,然後若壯士斷腕一般點頭毅然道:「對……只是嫂嫂,這事你莫要告知哥哥和母親,總歸是過去了,他如今已經另有良配,往事也不宜再提……」
玉珠真像讓西北的民風好好刮一刮這滿城的不正經。
「亭兒,那你為什麼不早說,早先你倆不是都說沒有過出格的嗎?不然你哥哥絕不會讓你與他……」
堯姝亭有些慌亂,嚥了唾沫說:「這種事情……怎麼好同哥哥講,反正都是舊事,總歸就是一時糊塗就……那個了……再說就算哥哥叫我跟他,我現在也是不願了,為何女兒便一定要出嫁……難道就不能自己過上一生。當初哥哥不願娶,母親就隨了他。到了我這,就好像堯家養不起我了一般,非轟攆著我走……難道要到夫家被丈夫發現我非完璧……然後百般虐待我不成?」說到這,堯姝亭悲從中來,竟然是啜泣開來。
玉珠覺得依著這般嚴苛的標準,她看京城裡大半的女子都應該被夫家虐待至死。
不過看著大多數的女子都活得怡然自得,尤其是她家太尉大人的舊愛們似乎都嫁得很好的樣子,玉珠便覺得小姑子實在是多慮了。想必這些婚前便偷偷與他人幽約的女子們必定是有規避的法子吧。
玉珠真是有些後悔來探視堯姝亭,結果聽了這叫人崩潰的私隱,可是不能貿然地同太尉講,不然依照堯暮野的脾氣,定然會捉了那白七郎來打個半死。而這畢竟又是女兒家吃虧的事情,若是就這般叫堯姝亭嫁入白家,與那個揚州瘦馬為伴,連玉珠自己想著都慪,更是萬萬不可行的。
結果堯姝亭說出了心內的隱秘,人也變得輕鬆了些,若無其事地與玉珠商量著過幾天與宮內嬪妃們一起去京西避暑行宮賞花的事情,央求著嫂嫂替她琢磨一對小巧的碎桂花吊墜耳環搭配新制的霓衫。
可是自小姑子的院子裡出來後,玉珠卻覺得有些憂傷,只是微微感嘆一聲,覺得嫂嫂的責任真是有些不可承受之重。
她現在才覺得一向乖巧的小姑子絕對是堯暮野的親妹妹,隱藏在堯姝亭乖巧表象下的,儘是有些讓人匪夷所思的膽大妄為。
結果那一晚,玉珠又失眠了。連一向覺沉的堯暮野都發覺了她一直輾轉。於是閉著眼摟著她的腰問:「怎麼了,心內又鬧騰什麼事情,怎麼還不睡?」
玉珠只說白日裡操持茶宴,甚是興奮,一時睡不著了。堯暮野便這般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著閒話。
聊著聊著,玉珠便將話頭引到了這女子的貞潔問題上了。
「我來京城後,一直覺得此處民風與別處不同……那些婚前與男子有了手腳的女子,是否會被夫家苛責?」
堯暮野這時微微睜開鳳眼,藉著月色看兩眼毫無睡意的嬌妻,挑著眉問:「你怎麼問這個?」
玉珠無辜地眨眼問道:「就是好奇!」
堯暮野伸手彈了下她的臉蛋:「好奇這個作甚?你左右是不能三嫁的,學了這等經驗也是無用,睡覺!若是再不睡,我們還可以做些別的。」
玉珠可知他說的別的是何意思,連忙合攏了眼睛。
不過聽堯暮野的話鋒,他似乎甚是瞭解此等隱情,一想到他曾經便是這京城裡頭號的浪蕩子,玉珠心內又是一悶。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輾轉睡著了。
雖然在太尉處沒有得到答案,可是玉珠到底還是在那一干貴婦的嘴裡解了困惑,增長了見識。
魏朝的夏末最是酷熱難耐,是以宮裡有去行宮避暑的習慣,而朝中重臣與妻兒皆可隨行。
不過玉珠原是不準備去的,因為她放心不下肚子漸大的二姐。可是蕭妃卻勸玉珠前往,同時說道:「我這肚子漸大,眼看著便要臨盆,你若去了,可以勤見到皇上,正好可以打聽一下我何時可以回宮待產,皇家血脈生在宮外的話,總歸是好說不好聽。」
玉珠心知二姐說得有理,加之因為廟庵毒煙的事情,二姐護院守衛更加嚴謹,加之此事震動了皇上,想必隱藏在暗處的黑手一時不敢動彈,所以也就放心去了行宮。
這一路旅途甚是無聊,幸而後來走了水路上了船,貴夫人們便可以摒棄了自家老爺,齊聚在船頭一起飲茶閒聊,
而白侯前幾日剛剛新婚,於是眾位貴婦們熱議的話題自然是與這位白家新少夫人有關的了。
而玉珠其實並沒有參與,只是默默閃身在一旁,帶著環翠坐在了靠船頭一側的船艙裡,看著兩岸的風景。
是以有些貴婦並不知她在船艙內,聊得甚是奔放。
「這位袁熙小姐當年就是不是個一般的女子,而今也是獨領風雲啊,只是不知她這新婚夜可否用了魚鰾?」
另一個閒聊的女子小聲問到:「何為魚鰾?」
這時另一個在聚會時身為八卦長舌的婦人道:「這你都不懂?就是裝了鴿血的魚鰾兒,專給那些婚前失節女子所用,到時候放在下處,倒是可以裝成個樣子,糊弄過關去!」
「啊,還有這等手段,不過袁小姐為何要用?難道……是她曾經與那堯……」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瑞國夫人重重咳嗽一聲道:「這般背後非議,像什麼樣子?快聊些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