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你說什麼煞劫啊?」簫良過去扶起那個老人。
「沒……沒有,都是作孽。」老人爬起來,拄著枴杖一瘸一拐地要跑。
「唉。」簫良要追上,「老爺子,你跑什麼啊?」
「說不得說不得,千錯萬錯,不該去戲班子買那造孽的東西!色字頭上一把刀啊。」老頭別看瘸,跑得可不慢,嘴裡嘰裡咕嚕不清不楚,」天機不可洩,天機不可洩……「
一轉眼跑遠了,鬧得白玉堂和展昭摸不著頭腦。
「那老爺子真怪啊。」簫良回頭看白玉堂,「他穿著捕快衣服呢,應該是衙門裡頭的人。」
白玉堂點點頭,「一會兒等梁豹過來問問他吧。」
「喵喵。」
這時候,小四子扯了扯展昭的衣擺,「肚子餓。」
「哦,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來吧。」展昭將小四子抱了起來,知道他今天受了驚嚇,有些心疼。
白玉堂雖然剛剛看到了些噁心玩意兒實在沒什麼胃口,不過既然小四子想吃飯了,就帶著一起去吧。
到了門口,遇上了跑回來的梁豹,詢問跛足老者的事情,梁豹卻說,那老頭是個瘋子,以前做衙役的,後來在查案時受了驚嚇,從此之後就瘋瘋癲癲了。
「什麼驚嚇?」
「那我可不知道。」梁豹搖頭,「我剛來的時候也覺得他很古怪,聽衙門裡老人說,十幾年前有一樁怪案,死了好些人,老頭負責查案後來就瘋了。不過他算是走運的,其他幾個都嚇死了。唉,這蕖山縣是個鬼地方,怪事每年都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風水不好。對了,幾位要不要搬來衙門住?」
展昭想了想,點頭。
白玉堂知道展昭覺得再衙門方便查案,就答應了下來,決定帶著小四子和簫良先去吃飯,然後回客棧拿了東西後,搬來衙門住。
四人出了門,此時天將傍晚,又因近日連連發生人命案,所以蕖山縣的街上是冷冷清清。
展昭和白玉堂找了一家相對熱鬧些的酒樓,上去二樓要了個雅坐,點菜吃飯。
簫良給小四子夾菜,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擔心小四子會不會嚇著了和原來一樣變得很呆反應很慢。不過現在看來還好,依然有說有笑的,大概跟簫良在一旁陪著有關係。
「今天這一折騰,又沒去成小猴子那兒。」展昭吃著東西,邊問白玉堂,「你怎麼光喝酒啊?不餓麼?」
白玉堂一看到碗裡白花花的米飯,就想到那些死人喉嚨裡黑漆漆毛茸茸的死老鼠,搖了搖頭,「不餓。」
「哦……」展昭笑了起來,「對了,那些死耗子真是無處不在啊,不知道會不會爬進了酒罈子裡、油缸裡、米缸裡……」
白玉堂深吸一口氣將酒杯放下了,一臉無奈地看展昭。
展昭臉上帶著笑容。
又吃了幾筷子,展昭側耳聽,「是不是有人來了?」
白玉堂單手托著下巴,望了樓下一眼,就見有一隊人馬趕來。
為首一個穿著黑衣的男子,身後跟著的幾個人他們認識,乃是之前逃走了的馮博遠,以及那兩個白衣女子。
「看來是找麻煩來的。」白玉堂搖了搖頭,見小四子也看見了,有些害怕蹭到他身邊,就伸手掐了掐他腮幫子,「小四子,過幾天趙普來了,你記得告訴他,二月宮的人欺負你。」
小四子眨眨眼睛,點頭,「嗯!」
果然,就見那幾人在酒樓前下了馬,風風火火跑上樓來。
白玉堂轉眼看了來人一眼,倒是有些意外……因為上來的男子臉上帶著笑容,並不像之前的殺氣騰騰。
「白五爺。」黑衣男子上前就給白玉堂施了一禮,「在下姚驚風。」
白玉堂微微皺眉——姚驚風這名字似乎聽過,不過江湖人物眾多,他也急不得。
白玉堂向來待人處世不是很熱絡,相熟的朋友不過抱一抱拳,不認識的就更不會裝熟悉,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馮博遠在後頭跟著,有些不滿,覺得白玉堂傲慢,身後那兩個女弟子就更加了,喊了一聲,「白玉堂,這是我們二月宮的大當家。「
白玉堂更是不明白了,二月宮宮主不是個女人麼……怎麼又冒出來個當家的。
不過他也懶得管這些,這回連頭都沒點,心說管我什麼事。
展昭單手托著下巴在一旁坐著聽動靜,雖然看不見,但以他對白玉堂的瞭解,大概能知道這人此時的樣子鐵定很氣人。
「可以坐下說麼?」姚驚風此人似乎相當穩重,並不在意,到了桌邊說要坐下。
小四子見他在自己不遠處,鑽到了白玉堂懷裡。
「這位就是踹了少宮主一腳的小公子?」姚驚風搖了搖頭,放輕聲音道,「你不用怕,我聽護法他們說了,這事情與你無關,他們嚇著了你,我與你賠罪。」
小四子看了看他,心說,這個人好像還挺和氣。
「哦?」展昭問,「你們查到死因了?」
「這位是?」姚驚風見展昭氣度不凡,不過剛剛馮博遠告訴他了,此人盲。
「我姓王。」展昭笑了笑。
「原來是王兄。」姚驚風點了點頭,道,「死於中毒,我們還在少宮主的喉中發現了些東西……」
「死鼠?」白玉堂問。
姚驚風一愣,身邊馮博遠等也一愣,問,「閣下怎麼知道?」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見他輕輕點了點頭,便道,「之前幾個死者,喉嚨裡也有死鼠。」
「必是馬腹所謂?」姚驚風皺眉,問兩人「我知道一些線索,可否請二位與我同行?」
展昭疑惑,「姚兄知道什麼線索?」
「我聽了他們對馬腹的描述,那條被抓到的大魚並非馬腹,而是虎魚。」姚驚風認真道,「但是虎魚十分稀有,常有人說虎魚是馬腹之友,有馬腹的地方,才會有虎魚出現。」
「你想要我們幫你去做什麼?」白玉堂開門見山問。
「抓馬腹!」姚驚風笑得很有幾分自信,「切下幾塊虎魚肉來,拋入水中,馬腹自然會來救朋友,到時候將它捉拿。只不過我們人手不夠,所以……」
「我沒有理由幫你。」白玉堂淡淡回絕。
姚驚風一愣,有些意外地看了白玉堂一眼,江湖相傳此人非常難伺候,果然不假。「
「我們當家的好言相求,抓住了馬腹,也是幫你們破案。」馮博遠不滿,他年紀大了,只覺得白玉堂太目中無人。
「那有如何啊?」白玉堂依然無所謂,伸手剔出一塊子排肉來,塞到懷中小四子嘴裡,「我又不是衙門裡的人,你們抓不抓馬腹,跟我有什麼關係。」
「白兄莫非不想為民除害?」
「我不太欣賞你的手段。」白玉堂明說,「用朋友的肉來誘捕,不地道。」
「嗯,我也這麼覺得。」展昭吃著簫良給他夾在碗裡的菜,點頭贊同白玉堂的話。
姚驚風碰了一鼻子灰,下不來台,只得感慨這白玉堂還真是一點人情面子都不給人留。
「哈哈哈……」
正這時候,就聽到客棧裡頭另外一桌有人哈哈大笑。
眾人望過去,就見是一粗壯的虯髯客,手邊放著一把大刀,手裡有酒桌上有肉,拿著酒罈子對著姚驚風大笑,「姚驚風,你以為你二爺宮是個什麼鳥地方,人家看不上你。」
姚驚風臉上微微有些尷尬,但是立刻恢復從容,也不多言。
「敢侮辱我二月宮!」幾位姑娘就要拔刀相向,被馮博遠拉住。
白玉堂看在眼裡,心說,這姚驚風似乎心機深沉,不知道是個豁達的,還是個陰險的。
「馮博惡,你怎麼跟大當家的說話?!」馮博遠罵了一嗓子。
展昭和白玉堂聽了名字都有些吃驚,馮博惡是江湖上有名的虯髯大盜,自稱虯髯天師,最會捉鬼,他與怪醫馮博遠是親兄弟。
「唉,護法,都是自家人,無妨。」姚驚風擺了擺手,阻止了馮博遠。他站起來對白玉堂一拱手,「白五爺既然不願施以援手,那麼驚風只好自行捉拿那馬腹,後會有期。」
白玉堂點了點頭,也不送他。
姚驚風帶著馮博遠走了。
白玉堂又夾了一塊排骨肉塞到小四子嘴裡。
「他們不找我了麼?」小四子剛剛好像聽到那人說不管自己的事,不追究。
白玉堂點頭,「別忘了告訴趙普,說二月宮欺負你。」
展昭無奈,「唉,讓趙普知道了還不鬧個天翻地覆?」
「那才好。」白玉堂輕佻嘴角,「看不順眼。」
「人家哪裡惹到你了?」展昭問。
「看不順眼就是看不順眼,不需要理由。」白玉堂問,「吃完了沒?吃完了回衙門。」
「不是去客棧拿行禮麼?」展昭吃飽了,拉著簫良起身。
「你們先回去,我去客棧拿就行了。」白玉堂從懷中掏出銀兩付賬,與展昭一起下樓。
展昭心中一動,白玉堂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下了樓,眾人並不逗留,先回了衙門。
將展昭和小四子他們留在衙門跨院的臥房之中,白玉堂獨自離開,卻是沒去原先的客棧,而是到了城東的夜市。
城東一帶人頭混雜比較亂,娼妓地痞到處都是,還有賭坊當鋪。
白玉堂在此處穿行,看著現了原形的眾生相。
時不時有幾個窯姐兒上前,看了一眼他樣貌後又後驚得站住了,回過神來人已經走了,只好感慨這神仙樣人物真叫人自慚形穢。
五毒聚集之地,無論縣城大小,都會有一個,人總是需要消遣玩樂的。
白玉堂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了幾個在玩雜耍的戲班。
一個個仔細看過去,白玉堂瞅準了一個戲班人比較多,幾個俏麗姑娘正在玩兒飛刀,還有一些樣貌古怪的人,侏儒、巨人什麼的。白玉堂站在一旁聽了一下,發現這些人說話都本地口音,看來是當地久住的戲班。
白玉堂找到了一個看似班主的年長老頭,給了他一些銀兩,說要問些事情。
班主見有人給銀子,自然耐心聽,「爺您儘管問。」
「有沒有一種戲班子,會養一些不人不怪的人?」白玉堂問,「比如說蛇人、蛙人之類?」
「哦,那個自然有了。」班主笑道,「那種戲班子規模可大,中原地區確實是有那麼幾個的。」
「有沒有一種東西,人身魚尾?」
「有啊!」班主趕緊點頭,「那玩意叫海人魚,也叫鮫人,《太平廣記》裡有載,這海人魚東海有之,大者長五六尺,狀如人,眉目、口鼻、手爪、頭皆為美麗女子。皮肉白如玉,發如馬尾,長五六尺。陰形與丈夫女子無異,臨海鰥寡多取得,養之於池沼。交?合之際,與人無異,亦不傷人。」
白玉堂聽得皺眉,問,「當真?」
「嘿嘿,這位大爺想買?」
「你知道哪裡有賣?」
「當然知道,不過麼,這東西貴重,不是一般人能買得起的,要這個價錢。」說著,班主伸出無根手指頭來,比了個五。
「五百兩?」
「嘿嘿,哪兒那麼便宜啊,那可是極品!」班主笑著挑挑眉,「五千兩一條。」
「在哪兒買?」
「嘿嘿,得訂!都養在東海那頭。」班主見白玉堂衣著光鮮,就道,「爺像是有銀子的人,不過啊,這東西我勸爺您還是別買。」
「為何?」
「挺可憐也挺邪性,海人魚還號稱害人魚,購者大多為其容貌所迷惑,日日笙歌往往沉溺其中,後多被她拖入江河湖海溺斃而亡,海人魚就會趁機逃跑。」
「哦……」白玉堂點了點頭,問,「這東西吃什麼呢?」
「魚蝦或者死物。」班主神神秘秘道,「別看她長得極美,吃的東西卻是噁心。」
「還有。」白玉堂問,「知不知道鼠髦是什麼?」
「哦,是萬鼠只宗,那是傳說。」老班主擺擺手,「簡單些說,是老鼠精,或者個子特別大的老鼠,據說它一發話,天下老鼠都要聽命行事。」
……
展昭在衙門房中坐著等,心中擔心,白玉堂一人去做什麼了呢?
小四子和簫良在一旁給石頭梳毛,房中挺安靜。
等著等著,展昭莫名覺得有些睏倦了……也許是連日來擔心兄長太累,如今白玉堂來了他能鬆口氣,就靠著床頭小憩,須臾竟然睡著了。
朦朦朧朧之中,展昭就見眼前一片汪洋……似乎是發了大水,水面上到處死鼠,遠遠的,就看到兩個熟悉身影被沖走,左面是他兄長,右面是白玉堂。
「大哥,玉堂?!」展昭猶豫不知道該去救那邊,卻看到他大哥突然沒了蹤跡,而白玉堂則是讓人拉著往水深處沉下去。
展昭自己也覺得透不過氣來,沉入水中,就看到拉著白玉堂的不是人,而是人頭人身,一條雪白魚尾……
「展兄?」
展昭只覺得窒息。
「貓!」
「啊!」
展昭讓一陣劇烈搖晃搖醒了,眼前恢復了黑暗一片……
「怎麼了?」
聽聲音是白玉堂,隨後展昭感覺有人扶他坐了起來,又聽到小四子問,「喵喵你做惡夢啊,一直在叫玉堂。」
「呃……」展昭摸摸頭,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剛剛那夢境太古怪了。
「做什麼夢嚇成這樣?」白玉堂剛剛回來,就看到展昭在床上掙扎,眉頭緊鎖嘴裡含含糊糊一個勁地叫玉堂,就知道他做惡夢,趕緊推醒他。
「哦,沒……」展昭搖頭,「夢見我哥了……」
「這麼巧,你哥也叫玉堂啊?」白玉堂似笑非笑地問。
「咳咳。」展昭咳嗽了一聲,簫良放了一杯茶在他手中。
展昭喝了一口,還算鎮定地說,「順道也夢見你了,你讓個女流氓抓走了,所以我叫你呢。」
白玉堂無語歎氣,這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