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傀首回禮

  畫城無聲,所有的魔族都大吃一驚,須知現在頊嫿雖然強勢,但那是因為有聖劍撐腰。倘若哪天聖劍收回,畫城算什麼?

  今日之宴,整個魔族想躲都躲不及,天衢子身為玄門巨擘,竟然自己送上門來?

  日後玄門中,該如何看待他這麼聖賢高師?

  可他偏偏就這麼做了。

  頊嫿接過盒子,卻沒有急著打開,兩個人自奚雲清死後,一時處於冷戰狀態。奚雲清一活過來,哪怕是神智不清,他卻是立刻前來示好了。

  但是今天是自己生辰,人間過生辰,是要開開心心的。

  頊嫿面帶微笑:「奚掌院請入席。」一邊說話,一邊示意侍從將其帶到木狂陽她們那一席。然而天衢子卻道:「不敢相瞞傀首,今日玄舟前來,乃是以傀首好友的身份。個人私事,與九淵無關。」

  單純的至交好友赴個宴會而已,不代表任何立場。

  頊嫿索性將他的座席安置在自己身邊。諸魔互相看看,輕聲議論。贏墀面色極為難看,哼了一聲,終於是不再理會。

  木狂陽說:「嘖,天衢子,你說你明明帶個禮物就能進來,非要糾集我們九個同臨畫城。一不小心就讓她強行留下了我們四個半,這是何苦來著!」

  天衢子的化身說:「此來意義不同。」

  君遷子和九盞燈互看一眼——天衢子一向是個認真的人,從不玩笑。

  二人心裡略有些明白,嘆了口氣。還是君遷子問:「奚掌院,你這一片痴心向明月的,明月知否啊?」

  木狂陽瞪他一眼,說:「你看看我們最近這待遇,不就知道了嗎?」

  說完,好像是配合她似的,奚雲清過來,將酒壺重重地往他幾人桌上一放,翻了個白眼,高冷一哼。

  五人:「……」

  木狂陽氣得攥緊了拳頭,身邊的付醇風連連拍背,她這才沒有飛起來咬人。

  天衢子的化身苦笑不已——以前尚不覺得,現在才明白,弟子真是要好好教,真得好好教啊。他語重心長地道:「雲清!玄門與魔族,修行時日久長。無論敵對與同盟,亦不過立場相左 戰時自然刀兵相向,然戰後卻當守禮。我等即便不是你的師長,卻也遠遠比你年長。你這般絲毫不給自己留退路,日後若是落入敵手,豈不自討苦吃?」

  「哎喲!」奚雲清似乎聽見了什麼極娛樂的事,冷聲嘲道:「老狗還想來教訓我!要不是我家師尊仁慈,你便是連命也沒有了!告訴你,少來威脅本姑娘,若他日我落到九淵仙宗手上,我寧願一死,也絶不拖累師長!」話落,一掃在座五人,毫不留情地諷刺:「不像你們幾個,一把年紀,苟且偷生!哼。」

  話落,昂首而去。

  苟且偷生的四位掌院,外帶付醇風大長老:「……」

  這次是再也安撫不住,木狂陽跳將起來,對著天衢子的化身就是一通怒捶:「教不嚴,師之惰!」

  連君遷子這樣好脾氣的人都道:「真奇怪,以前我覺得雲清挺可愛的。」

  九盞燈說:「現在我有點理解傀首了。唉,雲清這樣的性子,早晚吃虧在嘴上。」

  天衢子等木狂陽捶完了,終於問:「她平時對外人,都是這麼說話的嗎?」

  沒人回答他——怎麼她叫頊嫿妖女的時候,你沒聽見啊?!

  雲清教訓完了五隻「老狗」,又去給頊嫿端烤兔。「師尊」喜肉食,而且口味越重的她越喜歡。但能夠赴她宴席的,大多都修為深厚,口味也以清淡為主。雲清素來孝順,當然要為師尊另開小灶了。

  小惡魔過來幫她,說:「姐,你好好的,罵那幾個老東西幹什麼?」

  雲清對自己這個師弟還是很好的,畢竟他長得就討喜。她素來照顧師弟師妹是習慣了的,立刻說:「你懂什麼?這幾個老東西糾集在一起,害師尊都受傷了!我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還真以為畫城好欺負!」

  小惡魔說:「可是你這個人呀,刀子嘴豆腐心。他們留在畫城這麼多天了,你可有過絲毫虐待?反而是一張嘴,將人得罪了個徹底。」

  奚雲清一臉狐疑:「雲嶠難道有更好的辦法?」說著話撿了一塊烤羊腿給他。

  小惡魔眨眨眼睛:「還是算了吧。」

  奚雲清問:「為什麼?我看見師尊給他們送衣送藥就生氣!」

  小惡魔嘿嘿直笑:「晚點帶師姐去瞭解真相。」

  席間,雖然人多但並不太熱鬧。所有魔族族老都私下裡竊竊私語,一臉憂慮地偷瞟頊嫿。都等著她什麼時候掏出「三屍腦神丹」之類的毒丹呢,可她只是吃肉喝酒,毫無表示。

  諸人難免心頭狐疑,不對啊,難道下到酒菜裡了?!

  便有那機靈的,藉著敬酒之機,跑來向君遷子掌院求教:「敢問君掌院,今日酒菜,可有問題?」

  君遷子啼笑皆非,說:「世間尚無毒可以瞞吾,諸位放心飲食吧。」

  可此話一出,更沒人放心了——難道還有更陰損的招數在後面?

  一頓酒喝得是顫顫兢兢,只有頊嫿十分盡興。她喜歡人多,厭惡清靜。

  然從始至終,也沒提什麼「歸順」之事。

  魔族族老們不由看向贏墀,贏墀面上陰晴不定——天衢子到底給傀首送的什麼東西,搞得這麼神秘。哼!

  及至夜深,畫城的絲竹管弦之聲驟停。

  席間失了聲樂掩護,頓時一片死寂。這時候再出聲,恐怕任何聲音都會聽進這妖女耳朵裡。果然,要賜下毒丹了嗎?杯中酒再難下嚥,諸人俱埋著頭。

  但頊嫿還在喝酒,一直無甚表示。

  許久,終於有人受不了了,跳將起來,怒指頊嫿:「你到底意欲如何?!不要以為有天河聖劍撐腰,就能為所欲為!」

  頊嫿左手端著酒,右手拿著一根小烤羊腿,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他。對方見狀,更為憤怒:「頊嫿,殺人不過頭點地,何況整個魔族族老俱在,你不要太過分!」

  頊嫿看看手中的酒肉,半晌問:「今日酒菜,你不滿意?」本座覺得還行啊。

  對方更是大為光火:「少裝瘋賣傻!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等豈會不知?!你有什麼招,儘管使出來吧!」

  頊嫿轉頭,看了一眼天衢子。天衢子埋頭飲茶,他可沒忘記自己今天是以個人名義前來的——魔族紛爭,與他何干?

  頊嫿說:「叉出去!」

  話音落地,念、嗔、痴三人已經上前,架起此人,逕自拖出了畫城。頊嫿這才坐下,喃喃道:「不懂禮貌!」

  一時之間,席上再無人說話。一頓飯吃得沉悶不已。大家都十分難受——那個被拖出去的族老,是不是已經死了?他的族人會被牽連嗎?

  座上這妖女,若真是意在一統魔族,該如何是好?

  然而大家提心吊膽了大半夜,一直到宴罷,也沒見頊嫿拿出什麼毒丹或者賜下什麼毒酒來。

  魔傀三君將諸人送出畫城,木狂陽終於忍不住,拱手問:「敢問傀首,為何宴席後半場停了聲樂?」

  頊嫿微笑,一臉正色地說:「畫城魔傀睡得早,這大半夜的,擾民啊。」

  諸人:「……」你他媽可真體貼族民啊!!那群貨差點被你嚇死。

  頊嫿倒確實是沒想這麼多,帶了幾位掌院進到星辰海:「走走,本座令人更換杯盞,我們幾個接著喝。」

  木狂陽說:「別人,今晚喝酒有什麼意思!拆禮物去啊!」

  有道理!頊嫿連眼睛都放光了:「走走。對了,把雲清叫上。」拆禮物嘛,女人最愛啊!

  頊嫿這時候方抱起奚掌院送她的半人高的盒子,搖了搖,問:「裡面是什麼?」

  奚掌院笑容微郝:「傀首入星辰海再打開罷?」

  可頊嫿哪等得及?她慢慢拆開外面的珠鏈,盒子香氣馥郁,直到檀木盒打開,裡面竟然是一個縮小版的自己!!頊嫿只覺得眼前一亮,盒中的人偶,雕功精細,連五官表情都一清二楚。

  身上是畫城的傀首服飾,鑲珠綴玉,繁複華麗。便連手中的傀儡扇也是絲毫不差。

  這是要看多少遍、摸多少遍,才能記得如此清楚?

  君遷子、九盞燈外帶付醇風,哪還能不心知肚明?

  頊嫿摸摸盒中的自己,人偶嘴角微微翹起,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髮間明珠更是粒粒通透,溫潤無比。這既是一個人偶,也是一盒珠翠。

  其實珠翠在玄門,不值什麼錢,卻偏偏十分合某人之意。頊嫿寸寸撫摸,輕聲嘆:「真好看。奚掌院一雙巧手,不比器修差。」

  得了這般誇讚,天衢子當著幾位同門,還是頗有些羞郝,沒說話。頊嫿卻十分高興,拉著他的手臂道:「說起來,本座也有一份禮物,待數月之後,或可贈予玄舟。」

  哦喲,肉麻得要死好嗎?

  幾位掌院和付大長老都識趣地避開了。傀首湊近天衢子耳邊,帶著微笑,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麼。隨後,所有人都聽見奚掌院失聲道:「什麼?!」

  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這是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