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番外三·道心不孤

  等到奚雲階的修為提升兩個境界之後,九淵仙宗設宴,正式授陰陽院掌院之位予他。

  整個玄門的大小宗門都得到邀請,畫城當然也不例外。但是出乎意料的,頊嫿居然沒有親自來。只有太史長令為代表,送來賀儀。

  這一次,九淵仙宗對他可算是禮數週全。但是畫城大祭司卻十分為難——頊嫿的意思很簡單,既然大祭司提出這樣的要求,那就由你親自去向天衢子說明吧。

  天衢子親自到飛鏡湖邊相迎,二人連同侍從一併上山。

  一路上太史長令欲言又止,天衢子當然看見了,事實上,他也有話想問:「敢問大祭司,傀首未能親至,可是另有要事?」

  太史長令回他一禮,想了半天,還是說:「奚宗主有所不知,最近傀首確實為一事煩惱。」

  天衢子伸手示意:「大祭司請講當面。」

  太史長令把心一橫,也豁出去了:「就在兩天前,傀首提出,與奚宗主結契之事。」天衢子心裡微甜,唇邊多少也帶了一絲笑意,「嗯?」

  太史長令硬著頭皮,說:「傀首乃畫城之主,她既然有意,我等身為下屬,自然不便干涉。但另有一事,卻始終如心頭大石,懸於畫城之上。」

  天衢子盯著他看,他說:「畫城歷來族規便有規定,傀首不與外人通婚。這條規矩,原本是為了保持傀首一脈血統純正。如今奚宗主雖然資質高絕,但畢竟並非魔傀血脈。而畫城至今,又未有合格的繼續人。這可如何是好呢?」

  天衢子聽出些意思來,目光頓時幽暗不明:「大祭司既然提出問題,想必已經思考過對策了?」

  太史長令說:「不敢相瞞宗主,魔傀歷來便有四君伴駕的規矩。如今傀首與宗主結契已是破例,我等認為,這四君伴駕的傳統想必……」

  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看見了天衢子的神情。天衢子面無表情,一字一頓,問:「傀首也是這般想的?」

  他一向溫和,如今突然便有了一點陰森之意。太史長令連忙說:「傀首倒是未置可否,只是讓老朽前來同奚宗主商議。」

  天衢子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太史長令心中忐忑,一直到參加奚雲階的繼任大典時仍然不安。而天衢子始終未與他再作交談。等到三天之後,陰陽院掌院繼任大典之後,也是由大長老載霜歸送他離開。

  畫城。十萬大山萬里飄雪,城中卻溫暖如春。桂花的清甜之氣飄飄浮浮,沾衣生香。

  所有的魔傀都擠在街頭,默默觀望。前往九淵仙宗參加陰陽院掌院繼任大典的大祭司還沒歸來,倒是九淵仙宗的奚宗主已經前來了。

  但是奚宗主臉上帶著信兒,顯然十分不悅。這時候當然沒人上前觸這個霉頭,大家只是看看,沒人理他。

  祭司神殿要求同時迎娶三君的人,魔傀一族全都知曉——必須還是得讓族人知道,畫城的傳統,並未丟失。

  至於奚宗主會怎麼辦嘛,大家還真是有些期待呢。

  天衢子進了畫城,也無人引路,他直接來到星辰海。

  頊嫿正在試戴一串藍寶石項鏈,見他進來,說:「奚宗主大駕光臨,畫城真是蓬畢生輝啊。」

  天衢子沉聲道:「傀首閉門不出,卻託大祭司傳話。吾豈能不來?」

  雖是有問有答,目光卻並未向她看,是十分惱怒之態了。

  頊嫿轉過身,語笑盈盈:「本座這條項鏈,好看嗎?」

  天衢子哼了一聲,別過頭去:「如果魔傀一族仍然在意血脈傳繼,你難道還真準備納下三君不成?」

  頊嫿說:「本座既然有意結契,自然就有會解決自身的問題。雲舟何必煩憂?」

  天衢子微頓:「傀首打算如何解決?」

  頊嫿豎起一根食指,置於唇際:「暫時保密。」

  天衢子心下略寬,語氣也緩和了一些:「那麼你令太史長令傳話,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頊嫿唇角微揚,「當然是因為久不見君,十分想念。有意邀雲舟一會啊。」

  天衢子雨住雲開,陰晴剎那,也有些受不住:「分開不過數日,何來久不相見之說?」話雖如此,聲音卻漸漸低微,莫名地就帶了些曖昧之意。

  頊嫿慢慢走近他,問:「玄舟還未回答,這項鏈好看嗎?」

  天衢子的目光終於落到她身上,藍寶石的色調偏冷,卻十分典雅。而她身上衣袍深藍,領口露出雪白的裡衣,褶皺如花。正是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比之傀首的禮服,少了些銳利踞傲,取而代之的,是溫柔雍容。

  天衢子輕聲說:「這是……」

  頊嫿微笑:「結契大典上,這套衣飾如何?」一言將要喚來,不過是這套衣衫想穿給他看。

  天衢子慢慢扶住她的肩,來時怒火皆化柔情繞指:「好。」

  頊嫿抬頭看他,二人目光相觸,他聲音諳啞:「無論如何,我絕不同意三君伴駕。」再如何沉淪,立場還是要有的。這也是奚宗主此行唯一一句有關正事的話了。

  頊嫿嗯了一聲,說:「今晚要回去嗎?」

  奚宗主面色微紅,說:「宗門眼下並無要事。」

  頊嫿指尖輕輕拂過他的肩頭:「那麼,本座就略盡地主之誼,為奚宗主一洗風塵吧。」

  天衢子目光注視著自己腳尖,輕聲說:「雲舟卻之不恭。」

  傀首所言不虛,她說一洗風塵,便真的是一洗風塵。她帶著天衢子來到她的浴房。說是浴房,其實是一池溫泉。傀首抬手:「奚宗主,請。」

  奚宗主一顆心都如泉水一般,泛起水紋層層:「傀首請。」

  相比之下,小惡魔就沒那麼逍遙了。他被頊嫿派出來,登記流落在外的混血魔傀。

  混血魔傀數量最多的是魔族,畢竟最開始發現魔傀體質的就是魔。小惡魔雖然年紀輕,但做事卻十分細緻。魔尊贏墀饒有興趣地看他走訪魔族世家。小小年紀,竟然也有模有樣。

  他說:「你的能力,倒是比頊雲騰強上不少。」

  小惡魔翻了個白眼,顯然對他提及小蝦槍很是不以為然:「我弟弟才多大,怎麼能跟我比?」

  贏墀說:「你就算是不想比,也是必須要與他一較高下的。可惜的是,人再努力,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出身來歷。你不會真的以為你是傀首親生骨肉吧?」

  小惡魔微怔,贏墀笑容頗有深意:「當初深信不疑,還可以說是年幼無知。如今若是仍作此想,那恐怕就可笑了。」

  小惡魔眸子轉動,沉默不語。贏墀說:「當初畫城之下,傀首與我一戰,雖然得勝,但卻是身死當場。後來被天衢子投入凡胎,藏匿於仙茶鎮。這具肉身與凡人無異,你出身那年,她才多大?如果你初時未曾想過,那麼真應該好好去查查。」

  小惡魔終於抬眸看他:「你想說什麼?」

  贏墀悠悠道:「鬼母聶紅裳是本尊舊友,關照她兒子幾句,不過是盡故人之情。面對殺母仇人,你當然可以無動於衷。反正聶紅裳也不是個慈母。不過你總該為自己想一想。頊雲騰不是純血魔傀不要緊,他有親爹為他打算。你可就不一樣了。傀首一慣無情,她教養你,不過是因為你資質過人。至於未來,難道她還會替一個有殺母之仇的孩子打算嗎?」

  小惡魔低下頭,繼續登記身邊混血魔傀的姓名,贏墀眼見目的達到,也不再多說,轉頭離開了。

  畫城,傀首的地主之誼盡得十分周到。奚宗主幾乎樂而忘歸。

  然而總有一些人生來就是煮鶴焚琴的。載霜歸第二日就派人來催了。天衢子必須返回,頊嫿一直送他到畫城下。桑園數十里,頊嫿就站在樹下,笑意盈盈地看他。

  天衢子問:「結契大典傀首打算何時舉行?」

  頊嫿淡淡道:「如此大事,還是應該圖個吉利。待本座回去翻翻黃曆,再作決定。」

  然而她話音剛落,天衢子立刻說:「下個月初六,是個好日子。」脫口而出,顯然黃曆早已爛熟在心。這確實也是最近的一個好日子了。頊嫿說:「如此,就依雲舟。」

  天衢子握住她的手,微一用力,隨即鬆開,不再猶豫,轉身出畫城而去。

  滿城魔傀都看見奚宗主,來時陰雲密佈,去時滿面春風。

  次日,大長老載霜歸正式登門提親。大祭司太史長令專門接待。兩個老狐狸就結契大典在哪裡舉行的事爭得面紅耳赤,最後談及孩子姓氏和歸屬的時候,更是差點大打出手。

  好在畫城大祭司實力也不咋的,兩個人剛好能打個平手。

  面對這樣的爭端,傀首百忙之中抽空前往,親自叫了個好。

  ……

  小惡魔回來的時候,畫城正當熱鬧之時。大祭司跟九淵仙宗大長老體力都不咋的,這時候已經打不動了,正在跳腳互噴。

  他在一旁聽了兩句,到底心思敏銳,立刻就明白事情始末。

  為了畫城傀首繼承人的事。他也沒理會,一眼在人群裡找到頊嫿——她正看熱鬧呢。

  「師尊。」小惡魔把登記冊拿出來,恭敬地呈上去。

  頊嫿接過來翻了一陣,說:「幹得不錯,那些老狗沒難為你嗎?」

  小惡魔說:「師尊神威蓋世,他們不敢欺瞞。」

  頊嫿點點頭,隨手把冊子遞給念君。冊子上的名字,大多還十分年幼,三界之內並無聲名。但是這些孩子的資質卻是勿庸質疑的。總有一天,他們將名揚三界。

  傀首雖然是個鐵疙瘩出身,然而目光卻十分長遠——這時候攀點交情,不是壞事。

  小惡魔說:「大祭司和載霜歸大長老打成這樣,師尊也不勸勸?」

  頊嫿若有所思:「問題不解決,如何相勸?」

  小惡魔說:「大祭司還是執意要純血魔傀繼承傀首之位?」他冷哂,「真是可笑,一族之長,不看能力,反而看血脈。」

  頊嫿挑眉:「怎麼說話的呢?純血魔傀能力一定比你弱啊?」

  小惡魔撇了撇嘴:「別人生的我不敢說,您生的嘛……」

  這話好像暴露了什麼,頊嫿含笑看他:「本座生的怎麼了?」

  小惡魔不說話了。

  頊嫿說:「看來你對你的身世,有點瞭解了啊。」她伸手過去,輕輕按在他頸脖,小惡魔站著沒動,說:「開始我本來沒想過,您為什麼要派我一個人去魔族為混血魔傀造冊。直到贏墀來找我,說了一番話,我就明白了。」她神情之間依然親暱,只是右手緩緩加力,說:「真可惜,本座還想多隱瞞一陣的。既然你知道了,那也就留不得了。」

  她一掌拍下去,小惡魔不但沒動,反而給了她一個白眼。

  頊嫿說:「配合一下你會死啊?」

  小惡魔說:「你帶我回來,教養了將近十年。現在把我打死,吃飽了撐的?」

  頊嫿收回手,自言自語:「難道鬼母聶紅裳的資質真的比天衢子好?你怎麼比頊雲騰聰明這麼多?」

  小惡魔撇了撇嘴,說:「你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這個?」

  這下子倒是輪到頊嫿奇怪了:「你難道從來沒有懷疑過?」

  小惡魔說:「當然懷疑過啊!這事疑點太多了好嗎?但是我年紀小,沒有勢力更沒有修為,如果這事是假的,我戳破了不是自己找死嗎?當然是先順著你們來啊。」

  頊嫿驚愕,小惡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說:「但現在師尊又為什麼要告訴我?」

  頊嫿輕咳了兩聲,說:「我這不是繼承人的事兒解決不了嗎?當然得想辦法了。」

  小惡魔狐疑地盯著她看,她幾乎是引誘著說:「哎,你想不想為母報仇?」

  小惡魔很煩惱地扒了扒頭髮:「不管想不想,我現在都不會這麼做。我現在打得過誰啊我!」

  頊嫿笑出聲來,拍拍他的頭:「聶鱗,本座真是喜歡你。」

  聶鱗。自當初假意相認之後,她再也沒有叫過他這個名字。小惡魔抬起頭,瞳孔黝黑。頊嫿說:「不朽神木可以孕育純血魔傀,只要本座毀你肉身,重鑄再造即可。但是從此捨棄身體髮膚,絕命而重生,聶鱗,你敢嗎?」

  小惡魔盯著她看,半天問:「你就是想跟我說這個?」

  頊嫿點點頭,小惡魔說:「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

  頊嫿呃了一聲,搓了搓手,十分難為情:「殺了兒子來解決自己的婚姻大事,畢竟太不厚道。但是殺別人的兒子,本座心裡就好受多了。」

  小惡魔:「……」天衢子費了老大勁兒才重鑄好的三觀,又毀在這兒了。

  頊嫿等著他的回答,他盯著頊嫿,許久,輕聲說:「我願意。而且,無論再大的痛苦,我都會撐住。」

  「優秀的孩子真的都是別人家的!!」傀首拍了拍額頭,想到融天山上那個「沒用的東西」,十分悲痛。

  小惡魔說:「以後,我都是別人家的孩子了嗎?」頊嫿愣住,他緩緩說,「對不起,這些年真真假假,我都快忘了這事。」尤其是,一路走來的時間裡,無論是天衢子還是她,從來沒有真正地將他分個彼此。戲演久了,是會忍不住當真的。

  頊嫿摸摸他的頭,說:「這樣一來,你以後為母報仇也不至於太糾結。」

  小惡魔低著頭,任她撫摸,許久,問:「我應該報仇嗎?」

  頊嫿想了想,說:「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奚宗主。開導人這方面,他比我擅長。」

  小惡魔抬起頭,直視她的眼睛:「我想問你。」

  頊嫿說:「人間有一句話,叫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聶紅裳生養你一場,對你確實有恩。若說為她報仇,倒也應該。」

  小惡魔說:「你總是這樣,一絲遮羞布也不願給別人留。為什麼你不能說她是惡貫滿盈,罪有應得呢?」

  頊嫿說:「因為立場相左,又事關生死,不管她是善是惡,她都必須死。痴和雲清殺她不是為了懲惡揚善,不過自保而已。又何必在事後談什麼邪惡正義?」

  小惡魔沉默,頊嫿摸摸他的頭:「不過其實你也不用想太多,反正你現在確實誰也打不過。說不定你活不到報仇那天就夭折了呢,對吧?」

  小惡魔簡直了:「我是不是還要借你吉言啊?!」

  次日,頊嫿請來向銷戈,煉化小惡魔。

  向銷戈莫名其妙兼大發雷霆:「你是缺兵器了?要用自己兒子打造嗎?!」

  頊嫿還沒說話,小惡魔主動開口:「爺爺,是傀首繼承人的事。」他自己把畫城魔傀的傳繼之事說了,然後補充了一句,「娘親說,經過錘煉的神識更為強大,我想請求爺爺幫我。是我自願的,跟娘親無關。」

  向銷戈氣得發抖:「混賬!你以為這是過家家嗎?神識若是那麼容易煉化,三界哪來這麼多廢物?!」

  小惡魔一臉認真:「可是我想試一試。娘親會毀掉我的肉身,這是我一生……唯一的一次機會。爺爺,我不想錯過。」

  他臉上已經漸漸退去了稚氣,現出少年的英氣勃勃。眼神之堅毅,讓向銷戈為之沉默。

  晚上,載霜歸和太史長令不歡而散!

  小惡魔找到太史長令,將頊嫿的計畫透露給祭司神殿。太史長令聽他原原本本地講完,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麼重要的事,傀首就派你過來知會我們?」

  小惡魔淡然從容:「我轉述得不夠清楚明白?」

  太史長令說:「不,只是……」由他隨口一說,不會太過兒戲嗎?

  然而小惡魔說:「如果我可以辦到,為什麼非要師尊出面?」

  太史長令細細打量他,其實從一開始,頊嫿就對他寄予厚望。大家都知道。而現在,也是第一次,他開始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可以扛起風雨。

  也許畫城的事,自己也沒必要太操心了。他突然這樣想。

  畫城傀首與奚宗主的結契大典,時間定在下月初六。整個三界稍微有頭有臉的人都收到了請柬。

  地點定在九淵仙宗的十方世界,整個融天山都喜氣洋洋。

  畫城的禮船為奚宗主送來各式禮物,而奚宗主毫無表示。外界頓時傳言紛紛,都稱是畫城傀首垂涎奚宗主美色。大長老載霜歸覺得十分漲臉。

  這才對嘛,上趕著去討好,多麼有八九份?!

  及至到了結契當天,奚宗主一身白色衣袍,正是九淵仙宗宗主袍服。九淵紋路交匯延伸,衣擺繡五行暗紋。腰間佩九淵如意佩。

  畫城飛舟直接抵達飛鏡湖,三界仙友齊齊觀望,畫城傀首由太史長令陪伴,步下飛舟。

  藍白相間的衣袍繁複卻柔和,讓她看起來少了權勢堆積的利器,多了幾分典雅溫柔。這樣的裝扮,可謂是給足了奚宗主面子了。

  本來畫城就有傀首納君的傳統,而傀首的服飾更如王者之風般霸道張揚。倒是九淵仙宗的宗主服飾一貫素雅清正。她若是正裝出席,只怕場面會十分微妙。

  水空鏽、向銷戈、載霜歸臉上都多了幾分笑容。

  天衢子面帶微笑,向她伸出手。頊嫿搭手上去,二人攜手步上融天山。風和日麗,大地流金,耳畔花香鳥鳴。向銷戈親自主婚,十方世界,面對半暖半寒的湖水,一對璧人鄭重立誓締盟。

  水空鏽親自為二人點上同心砂。觀禮席上不時有人竊竊私語,大抵還是議論傀首真身的事。但凡見過聖劍真身的人,再看向奚宗主時,沒有一個不肅然起敬的。

  紅色的丹砂點入眉心,從此笙磬同音,道心不孤。

  繁複的袍服之下,頊嫿與天衢子十指相扣,輕聲問:「結契也不回本座禮物的嗎?」

  奚宗主目光垂地,同樣小聲說:「已經備好,晚些奉上。」

  傀首五指微微用力:「妙極,本座十分期待。」

  結契大典之後,奚宗主提出前往畫城擺宴。

  這樣的要求,三界還是十分贊同的。畢竟能入畫城,就代表有機會接近魔傀。如今魔傀雖然不能再強行婚娶,但是如果兩情相悅,畫城也並不阻止其外嫁。

  一瞬間,各宗門都選上了一批相貌俊秀的弟子,前往畫城赴宴。頊嫿倒是無所謂,她本就喜歡熱鬧。太史長令也覺得滿意——好歹酒宴在這裡擺,也不落畫城的面子。

  九淵仙宗鼎力相助,畫城酒香四溢。人潮如海。

  奚宗主是無心待客的,但好在九淵仙宗九脈掌院都十分熱絡,需要他親自出面的不多。等到酒過三巡,兩位新人被送入星辰海。

  天衢子挽著頊嫿步上長階,頊嫿說:「奚宗主的回禮,本座好像並未收到。」

  奚宗主挽緊她的手,說:「已經送入房中。傀首面前,雲舟不敢虛言。」

  幾番被吊胃口,傀首十分好奇:「雲舟這般神秘,想來回禮一定十分貴重。」

  奚宗主正色道:「萬中無一。」

  頊嫿加快腳步,很快來到佈置得十分喜慶的寢殿。

  天衢子有意放緩腳步,含笑而視。頊嫿推開房門,裡面坐著五個人!

  五個陌生人!

  「幾位是……」頊嫿眉頭一皺,瞬間轉身想跑,然奚宗主如張網以待,瞬間展臂,將她抱了個滿懷。

  諸人只隱隱聽得寢殿裡,傀首大聲道:「天衢子!明天本座就跟你割袍斷義!!」

  ……

  《明月入君懷/桑中契》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