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半坐在臥室裡,開始收拾東西。因為家裡火災,倉皇之間帶的東西不多,鑰匙身份證這些都帶著呢,還有一點證件□□現金,當然還有妹妹的碧靈玉。她將這些東西都放進了一個小包裡存放。這時候忽然想起外套裡面還有夜夜托孫曉飛交給自己的鑰匙,便拿過來外套掏出來。
她捏著裡面不像是鑰匙,覺得奇怪,隨手掏出來。
結果掏出來後,不免一呆,裡面真不是什麼鑰匙,而是一塊玉。
那塊玉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就是妹妹從小脖子上掛著的那塊玉!
她臉色一變,忙從小包裡拿出妹妹先前交給自己的那塊,這麼一對比,她頓時咬牙切齒起來!
平時自己看著那塊假玉也倒是沒什麼,根本不會發現破綻,可是如今真的假的放著對比,實在是一眼就能明白,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她坐在那裡,皺眉想著這件事。
其實夜夜是肯定不喜歡蕭秩的,她還想趕走蕭秩呢,所以她會變著法子欺負蕭秩。
她離開的時候,故意找了一塊和自己碧靈玉相似的玉,偽裝成一樣的模樣交給自己,卻把真得碧靈玉帶走,就是為了讓蕭秩不要再變成人了!
可是顯然她還是有點不放心的,可能囑咐了孫曉飛什麼,在關鍵時候把那個真碧靈玉交給自己!
這麼一想,她驟然間明白過來,為什麼她試了那麼多次,蕭秩卻依然是一個無法動彈的石頭,也恍然大悟,為什麼黑背心男們攻擊自己的時候,蕭秩又能神奇地變成了人!
因為從孫曉飛把那個玉交給自己的時候,他可能就已經能慢慢變身了!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開始的時候並不想而已。
不過這些至少能夠說明,他不是故意騙自己的,也不是故意看著自己在失火的樓道里狼狽地背著他,他卻無動於衷。
想明白這些後,韓越再想起蕭秩,忽然歉疚萬分。
自己因為生他的氣,以至於脾氣暴躁,動不動就發火,打了他兩個耳光呢!
想起他無辜地對自己說「我沒裝」可是自己壓根不相信的樣子,她羞愧難當。
咳,還是過去說一說吧?
韓越瘸著雙腿,一蹦一蹦地來到了客廳,結果看到蕭秩正悶聲不吭地在廚房裡忙乎。
汗水已經打濕了黑色襯衫,後背濕了一片,就那麼黏在他雄健寬闊的背上。
他結實有力的胳膊握著鏟子,高高大大地站在那裡,正慢騰騰地炒菜。
為什麼說慢騰騰的呢,因為顯然他對這些做法並不熟,一邊觀察著鍋裡的菜,一邊繼續動作,就好像個搞實驗的一樣,時不時得監控下進度。
韓越在那裡站了一會兒,他也沒回頭看過來,可能是抽油煙機的聲音太響了吧。
她心裡更加愧疚了,其實……蕭秩這人本身還挺不錯的,也挺可憐的,現在他這麼一個古代大男人,還幫著自己做飯。
她扶著門框,就要蹦著往客廳過去。
誰知道她剛要離開,一直悶不吭聲的蕭秩忽然出聲:「你小心些吧。」
啊?
韓越詫異地回頭看,可是蕭秩根本沒看向自己的方向,他的眼睛依然盯著鍋裡的菜,若有所思的樣子。
一邊拿著鏟子撥了下,一邊不經意地說:「你這腳如果再摔一下,更不容易好了。」
他話音剛落,韓越腳底下不知道怎麼一滑,就那麼毫不客氣地向地板砸去!
「啊——」韓越忍不住尖叫出聲。
這邊蕭秩拿著鏟子,頓時化做一道閃電,嗖的一聲直接衝到了韓越身邊,伸出大手一撈,將她牢牢地固定住。
韓越驚魂甫定,只見自己被蕭秩半抱在懷裡的。
她低頭看過去,自己距離摔倒在地上,只差三十釐米而已。
頭皮都發麻啊,如果真摔在地上,再崴一下,自己還不疼死?
抬頭看蕭秩,蕭秩正面無表情地看自己。
兩個人的臉距離很近,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呼出的溫熱氣息。
韓越覺得這個姿勢詭異極了,也很是尷尬:「你還不放開我!」
「哦——」蕭秩沒再說話,小心地扶著韓越站起,可是韓越一條腿啊,而且那條腿經過這麼一折騰,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蕭秩見此,直接攔腰抱起韓越,逕自往臥室走去。
啊啊啊——這就是最經典的新娘抱嗎!!!
韓越羞愧極了,臉上也發燙,趴在蕭秩懷裡抬頭偷偷看他,看不到臉上表情,下巴繃得緊緊的,像一塊石頭。
而她緊貼著的胸膛,特別燙手,一鼓一鼓地起伏著,摸著咯手,也像塊石頭。
可能是因為他是石頭變的,才這個樣子?
韓越在這緊要關頭,竟有點好奇,想伸手摸一下。剛摸上去的時候,還有點罪惡感,諸如她是有男朋友的人,諸如這個蕭秩又不是她的誰……不過很快這點罪惡感就煙消雲散了。
他是石頭那會兒,自己什麼沒碰過什麼沒摸過!就差給他把屎把尿了,怎麼如今成人了,就摸不得了?
想明白這個,她乾脆毫不客氣地摸了摸,肌肉果然結實得很,流暢遒勁的線條,古代練過的就是不一樣!
她這一把摸完,蕭秩渾身緊繃,粗喘著氣,咬牙道:「韓越,你在做什麼?」
韓越無辜地抬頭,眨著朦朧濕潤的眼:「我就摸一下,不可以嗎?」
蕭秩的雙眼深處有火在燒,緊盯著懷裡的她,硬生生地說:「不行!」
韓越看著他那沒好氣的樣子,得意笑:「我摸都摸了,你能如何?」
蕭秩深吸口氣,平息那種說不出的焦躁。
「我不能如何。」
說著這話,他將懷裡的韓越放在了那張大床上。
韓越仰面朝天,躺著。
她斜眼瞅了下旁邊臉色難看地盯著自己瞧的蕭秩,笑了下,拍了拍身邊:「過來,躺下。」
蕭秩臉上更難看了,不過他只略一猶豫,還是躺在那裡了。
和韓越並排挨著,躺在那裡。
韓越用手肘子拄在床上,就那麼側臉凝視著身旁的蕭秩。
蕭秩緊緊皺著眉頭,很是不自在,沒好氣地說:「你又在看什麼?」
韓越笑了下,嘆息一聲:「對不起,蕭秩,我不該打你。」
蕭秩揚眉,詫異地看過來。
韓越頗為歉疚地說:「我現在才明白,當初夜夜給我留下的碧靈玉是假的,所以你才沒有辦法變成人是吧?一直到孫曉飛給了我真的,你才能動的。」
說著,她拿出了兩塊玉:「我一直誤會你了。當時我看你不能動了,以為你可能徹底消失,再也變不成人了,所以我當時非常難過的……」
她低下頭,聲音變小了點:「後來發生火災,我怕你出事兒,背著你走,覺得自己特傻。如果你根本是故意不動,就從旁邊看著我折騰,我更覺得自己傻透了。」
蕭秩看了眼她手心的兩塊玉,並沒有什麼差別,不過細看自然明白,一個是流光四溢靈氣逼人的碧靈玉,另一個不過是黯淡無光的贗品罷了。
韓越見蕭秩也不說話,更加低下頭了,不好意思地說:「我誤會你了,這才沒好氣想打你,現在想想,也是我自己眼笨,沒看出來夜夜騙了我。」
蕭秩目光落在她低垂著的臉上,白淨秀氣的臉頰上泛著羞慚的紅暈,她低著頭,說話也難得小聲起來。
一時不免想起,在自己深切地明白女王陛下根本不在人世,徹底明白自己兩千年的等待不過是一場虛幻時,自己絕望之下,一動不動的情景。
其實那七八天的時間裡,他雖然封閉了自己的心神,讓自己徹底僵化在那裡,可是韓越的一舉一動,他還都是看在眼裡聽在耳中的。
她一遍遍地試圖讓自己恢復過來,使盡了各種甚至稱得上可笑的辦法,在徹底絕望後,她望著自己的眼睛裡一片灰敗,就好像自己根本是她不可捨棄的一部分。
後來,她給人講電話,落寞地訴說,對電話那頭的人說自己的小狗死去了。
其實一直以來,這個叫韓越的女人在蕭秩心裡,是不可理喻的,放蕩不羈的,畢竟他最初見到這個女人,就是看到她當著自己的面小解,又幾乎舔遍了自己全身。
這之後她的一切行為,都加深了蕭秩對她這種無可奈何咬牙切齒的印象。
當他還是一個石頭人的時候,不能動不能說話,可是內心對外界的刺激卻會格外敏感,甚至會不自覺地做出情緒反應,比如支起所謂的帳篷,比如動輒惱怒,比如對著那個王冠流淚。
她就那麼肆無忌憚地各種挑逗著自己,簡直是——
蕭秩有一段真是無奈又挫敗,怎麼遇到這麼一個女人呢!
不過時候長了,他也就習慣了,她就是這麼一個女人,自己有什麼辦法呢?
誰讓他被她撿回來,並且發現了他的秘密呢?
時間一長,真就習慣了,習慣了後,也就無所謂了。
想明白這個的蕭秩,後來再絕望之下徹底封閉心神時,卻聽得她那麼落寞的訴說。
聽到她說自己養了很久的小狗死去時的語氣,他心口那裡抽疼得厲害。
明明變成石頭時其實是不知道疼的,可是他依舊心痛難忍
疼過之後,又是滿滿的感動。
兩千年了,至少有個人把自己放在心上,記掛著自己。
再後來,起火了,他認命了。
他是石頭,可是也怕火,燒到一定的程度,他也就徹底的死去了。
當時望著窗外的濃煙,他想著,就此死去也好,因為樓蘭早已城破國滅,因為世上再也沒有一個女王陛下等候他的守護,因為他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可是明明逃出去的韓越又跑回來了,跑回來背起他,像一個傻瓜般背著他往樓下跑。
即使以為他再也變不會正常人了,她也背著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