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思是說,要麼他們其中有內奸,要麼是Lemon已經在自己這群人身上安裝了GPRS定位跟蹤甚至監聽系統?可是他們所用的一切都是自己親手準備的,假如有人可以在他們的行李或者身上安裝什麼監控系統,一定也是身邊人做的手腳。
所以剛才她故意用一聲尖叫來迷惑對方。
韓越驚訝地抬頭看過去,寧夜點了點頭。
韓越想了想那種可能,毛骨悚然,其實這是早就懷疑的,只是一直也沒什麼可懷疑的對象罷了,此時她在細沙上用手指寫了幾個字:誰?
她想,既然寧夜提出來了,一定是在懷疑誰吧?
寧夜一筆一劃地寫道:「不知道,除了你我,誰都有可能。」
「蕭秩和馮少雲可以排除?」
「不,也許這本來就是蕭秩自導自演的一齣戲,也許蕭秩就是Lemon本身。他的目的就是碧靈玉,以及找到所謂的女王。至於馮少雲,誰知道呢!」
因為有風在吹,又因為細沙太過輕軟,寧夜寫下去的這些字有些潦草和模糊,不過到底是心意相通的姐妹,韓越是能看清楚的。
看清楚後,她咬緊了牙。
腳是踩在鬆軟細沙上的,細沙灼燙,便是隔著厚實的鞋子,也能感覺到那細沙所帶來的溫度。
可是此時此刻,那種灼燙的溫度卻化為了冰冷的觸感,就好像一腳踏在了萬年寒冰上。
涼氣從腳底板一直往上竄,最後竄到了心窩裡。
她沉重地望著寧夜,心中狂跳。
蕭秩,她一直是深信不疑的,他的痛苦他的迷茫他的失落,假如說一切都是假的,那自己如何自處?
她並不願意相信他根本就是個騙子,可是如今仔細回想,寧夜的話也未必沒有道理。
什麼傳說中的Lemon,什麼兩千年的痛苦,其實誰也沒有親眼看到,全都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也許一切根本就是捏造的,也許他只是想用碧靈玉和傳說中的女王永遠地擺脫他的石形存在。
還有當初那個Lemon的出現,韓越是親眼看著Lemon從蕭秩手底下逃走的,如果這一切都是他們蕭秩自導自演的戲呢?
韓越牙齒泛冷。
她垂下眼眸,想了想,最後終於在沙丘上寫道:「馮少雲你也不信?」
她明白自己的直覺是沒錯的,顯然馮少雲在追求寧夜,而寧夜也是接受了馮少雲的。
他們認識了好多年了,馮少雲在各方面算是一直縱容著寧夜。
這樣的馮少雲,寧夜也不相信?
還是說寧夜從來就沒有愛過那個馮少雲?
韓越探究地望著妹妹。
寧夜垂下眼睛,躲避了韓越的視線,繼續在沙上寫道:「不好說,在沒有證據前一切人都是懷疑對象。如果蕭秩說的是真的,那麼Lemon顯然觀察了我們很多年。當年馮少雲出現在我身邊的方式太巧合。」
韓越看完那段話後,一直是看著寧夜的。
寧夜的眼睛裡有什麼閃過,她背著光,韓越看不清楚。
不過在這一刻,她忽然感覺到,寧夜心裡或許是忐忑的。
她應該也是喜歡馮少雲的,所以也在害怕著,害怕馮少雲的存在根本就是一個騙局。
韓越伸出沾染了細沙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寧夜的手。
寧夜苦笑了聲,順勢抱住了韓越。
黑暗中,風吹過她的耳邊,她聽到寧夜苦澀的聲音低低地響起:「這個時候,我能相信的只有你。」
「我們不去查那個什麼叫聲了,都是故意放出來迷惑我們的。現在馬上回去,看看咱們的水是不是被破壞了,如果一切安然無恙,孫柯暫時排除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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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後,姐妹兩個進入狀態,跑步往回走。
這個時候的韓越轉首看了下妹妹寧夜,恰好寧夜也看過來。
兩個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忐忑。
孫柯這個人,當初是寧夜認為適合韓越的,也是如今韓越名份上的男朋友,他到底是敵是友?
如果要說懷疑,其實孫柯也非常可疑,他的工作可一直都是在塔克拉瑪干沙漠附近,可以說是佔據了天時地利。
韓越心裡明白,她們這邊跑回去,無非兩個結果,一個是孫柯出事了,一個是孫柯沒出事。
這是她預想中的結果。
可是等她跑回來後,遠遠地一看,卻看到幾個男人都硬回來了。
姐妹兩個相視一眼,連忙跑過去。
此時此刻,馮少雲眉頭緊皺:「孫曉瑞,你仔細想想,剛才到底有沒有人來過?」
韓越看過去,卻見所有的人面色凝重。
「發生什麼事兒了?」她問出這個聲音的時候,自己都感覺到自己喉嚨深處的顫音。寧夜說得沒錯的,他們其中一定有一個是Lemon派過來的臥底奸細!
她甚至預料到了接下來馮少雲會說什麼。
就在一片恍惚的耳鳴中,韓越聽到馮少雲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剛才我們沒有發現那個唱歌的聲音,卻聽到有人慘叫,於是便趕過去看,在那裡發現一個人痛苦掙扎處於瀕死狀態,我記得孫柯曾經提到過他曾遇到一個,於是我們剛才回來,請他過去看看。」
寧夜淡定地點頭:「然後呢?」
馮少雲皺眉:「當時留下了孫曉瑞和陳振東看守水源,誰知道他們根本沒看住,我們所有的水都被破壞了。」
寧夜面上露出震驚,震驚過後,親自去查水,果然發現,他們所帶的礦泉水以及水囊等等,要麼被戳了洞,要麼被放開了,所有的水已經全部都流出來,並滲透入了細沙之中,徒留下一點濕潤的痕跡。
韓越這個時候也跟過來看了,親眼看著那些水全都被破壞了。
姐妹兩個對視一眼後,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他們原本更懷疑的是馮少雲孫柯甚至蕭秩,沒想到孫曉瑞和陳振東更有嫌疑?
其實這都是寧夜多年的好朋友好兄弟,平時一起喝酒一起工作嘻嘻哈哈的,彼此都知根知底。
寧夜顯然也有些不是滋味,抿了下唇,問馮少云:「具體說說?」
馮少雲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他盯著孫曉瑞和陳振東。
孫曉瑞緊緊皺著眉:「當時周圍都非常安靜,我們當時也就沒想真有人過來,畢竟如果有人來,至少三百米內我們就能聽到動靜。我和陳振東當時也沒多想,兩個人就隨便聊了幾句,誰知道——」
說到這裡,他停頓下來,眼中流露出恐懼。
「到底怎麼樣了?」
孫曉瑞深吸口氣,看了眼陳振東:「當時,當時我們聽到一陣哭喊聲,有男人有女人,就好像很多人就在我們身旁。那種哭聲就像鬼在叫——」
馮少雲聽了,不悅地道:「跟著我這麼久,你們還能被這種把戲哄了?這世上哪裡來的鬼,不過是有人在搗鬼陳振東!」
一旁的陳振東苦笑一聲:「我們當然也知道世上沒有鬼,可是那種聲音忽然響起,而且特別恐怖,周圍又沒有人,我們沒提防,確實嚇了一跳。」
孫曉瑞點頭:「是,當時我們很快冷靜下來,背靠背,開始查找這種聲音的出處,但是那種聲音神出鬼沒,忽東忽西,我們也算是經驗豐富,可是實在是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等到後來,聲音沒了,我們正疑惑著,老大他們趕回來,當時老大過去一檢查,發現水都已經被人破壞了!」
馮少雲沉思半響後,皺眉問道:「除了那種尖叫聲,沒有任何其他動靜?」
孫曉瑞和陳振東一起點頭:「沒有!」
馮少雲抬頭看蕭秩和寧夜:「你們怎麼看?」
寧夜聳聳肩:「看起來是對方故佈疑陣,用那種聲音迷惑了曉瑞和振東,之後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毀了我們的水。」
她淡淡地道:「其實也沒什麼好納悶的,現在科技這麼發達,說不定是人為控制的飛行機器人或者其他高科技玩意兒。」
馮少雲看向蕭秩:「你覺得呢?」
蕭秩搖頭:「我對這個不懂,現在聽你們的。」
一時大家無言,最後還是孫柯道:「我看咱們現在沒有了水,還是想想怎麼熬下去吧。」
沙漠生存之所以艱難,其實最大的問題就是水源。在沙漠裡,一般情況下沒有食物的話可以活兩週以上,可是如果沒有水,正常人撐不過三天。
馮少雲拿起手機來看了看,如昨晚已經看過的,這一塊區域手機是沒有信號的。
大家面面相覷,彼此都看到了其他人臉上的凝重。
最後還是韓越提議說:「現在有兩個方案,一個是迅速撤離,我們兩天內如果能撤離,找到手機信號覆蓋區,或者找到水源,就能夠得救,不會有什麼傷亡。」
她停頓了下,目光掃過大家的臉龐:「還有一個,就是繼續在這裡找。既然Lemon開始出手了,說明他的綠洲可能就在這附近,只要我們找到他的綠洲,找到Lemon,就有可能活下去。」
當然了,後一種方案,風險度太高。
馮少雲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目光掃視過所有的人:「韓越說得不錯,現在關係到大家的生命問題,舉手錶決吧。」
最先舉手的是寧夜,寧夜神情冷然:「我是要繼續在這裡找Lemon的,找不到Lemon,我不回去。」
聽到寧夜這麼說,韓越點頭:「我自然和夜夜一樣。」
孫珂見此,無奈笑了下:「迅速撤離,我們未必討得了好,而且我們已經踏入這裡,恐怕已經驚動了這位Lemon,現在撤離並不是上策,還是應該繼續留在這裡找Lemon。我相信,Lemon所在的附近一定有水源。」
孫曉瑞和陳振東對視一眼,語氣中頗有些歉疚:「是我們沒有看好水,現在無論老大做什麼決定,我們都雙手贊同。至於生命危險,幹我們安保這一行的,本來就是腦袋提在褲腰帶上,我們沒什麼可說的。」
所有的人都表態過了,最後只剩下蕭秩。
其實馮少雲對於蕭秩的身世,自然並不是非常瞭解,他只聽寧夜提起過,知道Lemon在追殺蕭秩,並且設法對付蕭秩。至於為什麼,他是不知道的。
而其他人呢,自然更是不可能知道蕭秩那驚世駭俗的身份。
不過馮少雲此時凝視著蕭秩,他心知肚明,知道這件事因蕭秩而起,蕭秩看上去也不是那種會退縮的男人,所以蕭秩怎麼選擇,他其實已經猜到了。
韓越自然也是明白蕭秩的,就算蕭秩的一切都是假的,就算他在演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戲,這個時候他也是希望大家繼續在塔克拉瑪干沙漠這個他的主場繼續演下去。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蕭秩開口了。
他的目光猶如沙鳥一般掠過站在寧夜旁邊的韓越,低啞深沉的聲音這麼說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