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玉被推倒,腳崴了,請假在家,一個禮拜都沒好。夏明真每天晚上會去一趟,有時候晚了,也會在那住下。
夏明真總覺得齊玉對她太好,不管是從開始還是到現在。當年她一個人陷入絕望的世界不能自拔,如果不是她的出現,如果不是她堅持不懈的想要滲入她的生活,如果不是她拉著手讓她重見光明,也許到現在,她夏明真依然與黑暗為伍,甚至,早已經不在。
齊玉是熱情的,恣意的,是願意與她分享一切的,為此,夏明真總是感到內疚,因為與她的毫無保留相比,她隱瞞了太多的事情。
因為晚上有了要照顧的人,到了週六到來之時,拒絕莫家勳的邀請便有了再正當不過的理由。夏明真覺得這樣也好,痕跡雖然不明顯,可聰明如莫家勳,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莫家勳在得到答覆後,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說了聲「好的」,就又低下頭去忙自己的事了。他的表情無悲無喜,平靜的跟平常時候毫無兩樣。夏明真卻是鬆了口氣,她知道,莫家勳是明白了。之後的幾天,一切都無異狀,無論是匯報工作還是單獨偶遇,一切都跟原來一樣。夏明真知道這一篇已被徹底掀過,不過有時候與莫家勳點頭招呼後,她的心裡會冒出一點心思,她這時有些好奇,莫家勳到底是基於怎樣的原因對她發出了邀請?
總歸,不是因為那些情情-愛-愛。
去齊玉家的時間多了,難免會遇上些人。齊玉有著好人緣,她受了傷,總會有各種各樣的人來看望她,其中來得最多的,便是賈全。
這對冤家的關係已經難以界定,比友情深,比愛情淺,過去的曖昧漸漸消失至無,現在更多的倒像是親人間彼此的關懷。可是夏明真卻知道,一切只是暫時的。當其中一方的另一半出現,所有的關係就再難維持。
不過,也許最後,他們走到了一起呢?
夏明真也從賈全的口中再次聽到了江卓的消息,起因是齊玉閒來無事之餘突然想起了這一位帥哥。賈全說:人家正在京城風流快活呢,你就算想他一百遍都沒用,人家估計都沒記得你。
風流快活,很讓夏明真作惡的字眼,可是彼時聽到,她卻一陣放鬆。他既然能風流快活,就一定不會再將她放在心上,京城離這隔了十萬八千里,她再不用擔心他的糾纏不清。
不過事實,總是會出現偏差。
時間轉瞬即逝,很快便是周煒業與季珊珊的婚期。
齊玉一早就打電話,「明真,我過來陪你啊?」
夏明真知道她還在擔心自己,笑道:「我今天要加班呢。」
齊玉有些失望,又像是鬆了口氣,「那行,你忙完了打我電話,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啊。」
「好的。」
掛斷電話,夏明真卻沒有出門的準備,她只是坐回沙發上,又點燃了一支煙。茶几上,是兩份醫院的檢查報告。
等到十點的時候,她換了衣服出門。
而當她坐上出租揚長而去時,一輛簇新的黑色轎車正巧停下。阻攔不及,車裡的男人凝視了片刻,嘴角一動,跟了上去。
夏明真來到酒店的時候,正好十一點。她沒有立即進去,而是先進了對面的茶座。靠窗的位置,對面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酒店外佈置的高端又喜慶,紅地毯上,賓客絡繹不絕。其中大部分的面孔夏明真都認得,相信他們也都認得她,這些人或多或少跟她一起吃過飯,有的還親切的拉著她的手說過家常;還有的一部分並不認識,可是有幾副面孔並不陌生,他們報社就幾次做過這些成功人士的專訪。能邀請到這些人,季珊珊的交際能力可見一斑。
夏明真也看到了周煒業,西裝筆挺,神情愉悅,不得不說,這是個看上去就足夠優秀的男人。只是現在她看著,眼底儘是冷漠。
不遠處,雕花格子屏風擋住視線的角落裡,一個男人輕抿著香氣四溢的茶,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而在這時,前面靠窗的位置突然有人坐下。夏明真下意識的轉頭,一看,卻愣住。
莫家勳?看到那人的臉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可是很快便否決。這人的確與莫家勳有著六七分相似,可年紀明顯比他大,雖然保養的很好,應該也有四十出頭。氣質也有些不一樣,他比莫家勳顯得穩重,也更有威儀。夏明真揣測著,這人應該與莫家勳有著血脈關係。
夏明真很快又察覺出了一些問題,她發現,這個像莫家勳的男人坐下點了一壺茶後,也一直在看著對面的酒店,臉上的表情嚴肅冷峻,眼神近乎陰鷙。
一些念頭在腦子裡拂過,夏明真心抖地一跳,她似乎想出了些什麼。怕被察覺,不敢多看,她轉過頭思忖著所有的可能。
那邊,像莫家勳的男人卻叫來了服務生。
他拿出一個□□的長盒子,又不帶煙火氣的推過一張百元大鈔,道:「麻煩你幫我交給對面酒店的新娘。」
服務員有些意外,可最後還是應承下來。
夏明真聽到這句,心裡的所有揣測都被證實,看向男人的目光就有些震驚。
像莫家勳的男人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轉過了頭。四目相對,夏明真趕緊斂神,然後裝作不經意的掠開了視線,即便如此,就那短暫的一交鋒,還是讓她心有餘悸。
她想,這人定是久居上位者,不然,怎麼可能有如此凌厲的目光。
像莫家勳的男人很快就離開了,夏明真看著他的座駕,再不懷疑自己的揣測。
時間到了十一點半,對面的賓客幾乎都已到齊,門外的迎賓已經進到了裡面。夏明真看完表,又喝著一杯茶後,站起了身。
酒店內,佈置一新,五十八桌座無虛席。每個人都笑意盈盈,視線齊聚舞台上的一對璧人。季珊珊妝容端莊,一襲白紗典雅又聖潔,臉上笑容更是含蓄而迷人,然而最吸引人目光的,還是放在腹間手上的那枚鑽戒。當然,誰都不知道,她剛剛才收穫了一條足以買上十來個這種鑽戒的手鏈。周煒業亦是滿臉微笑,縱使前期諸多問題,可是這一刻,他還是感覺到了甜蜜與歡喜,他看著身邊的女人,眼底浮現出了真心實意的寵溺。司儀看著兩人掩飾不住的幸福,自然更加妙語連珠。
他說:「下面,我們有請新郎……」
話還沒說完,就見遠處有了異動,扶著眼鏡一看,卻見是一個一襲黑衣的女人從正中間的紅毯上走了過來。
許多人都認出了夏明真,表情都很好看,有錯愕,有震驚,有擔心,卻也有好奇。
夏明真表情冷冽,氣勢凜然,單槍匹馬,卻一往無前。所到之處,喧嘩之聲悉數止住,然而她的目光,卻始終盯著正前方的那個男人。
周煒業臉色有些不好看,他沒想到夏明真會來,儘管如此,他卻也知道來者不善。怕她鬧出什麼事,他上前,質問道:「你怎麼來了?」
與他一道前來的,還有季珊珊,還有周家父母。每個人,都是如臨大敵。
夏明真已走到盡頭,她頓下腳步,一一掃過,而後看向周煒業,笑道:「我是來給你送結婚賀禮的。」
沒人相信她的話,每個人的表情都依然緊繃著,他們的心中都恨不得她立即消失。
邊上,一眾關係深厚或者不明就裡的親友也圍了過來,其餘的人顧念身份沒有前來,卻也早已把焦點全部對齊了那個突然到來的女人身上。
夏明真已經拿出了報告,卻沒有交給周煒業,而是交給了最近的周父周母,「哦,或許應該讓兩位老人家先過目。」
周父周母帶著驚疑之心接過了薄薄的幾張紙,打開一看,臉色一下變了。
周煒業見狀,接過去看了,頓時,眼睛睜大了,他抬頭看著夏明真,滿是難以置信。
季父季母感覺不對,也接了一份去看,當看到周煒業的報告上再清楚不過的「無精」字眼時,先是閃過迷茫,而後是無法掩飾的震驚。
季珊珊也已經看清,她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可她依然喊道:「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