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病人

這時候的周煒業已經無暇顧及太多了,所有的醜陋已揭開,他再不能挽回。母親失聲痛哭,客人眼神異樣議論紛紛,一切的一切都將他逼近絕路。他不敢想像以後會怎樣,只覺自己已被踐踏入塵埃,永世不得再翻身。他原本沒想著把婚禮繼續下去的,他只是遲疑著到底以怎樣的借口取消婚禮才能把影響的範圍控制到最小,可是那個男人卻突然跳了出來,然後把所有的一切都毀了!

而這又是拜誰所賜?!

周煒業一直溫和儒善,可是年少失意的他內心卻有著無比旺盛的渴求。因為家境不如別人,從小連帶父母就受盡親戚們的冷落,那時候他就發誓一定要奮力拚搏取得一番成就回來給他們看看!他努力學習,拚命汲取知識擴大人脈,在畢業後更是孤注一擲辭掉薪水優渥的工作自己開了公司,後來他成功了,掙錢了,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變了。可他始終不敢驕傲,不敢自得,因為他知道,他想要的,遠不止這些!

可是現在呢?什麼都破滅了!所有的盛世繁榮都被撕碎,只剩下了一個笑話!

而這都是這個女人所為!

周煒業盯著夏明真,眼底滿是恨意!

她從頭至尾都很平靜,不吵不鬧,讓他心存愧疚之餘也放下心來,卻沒想到,她最後卻來這麼一出!

她一早就知道了事情真相,知道是季珊珊在欺騙他,可她不說也不提,一直將他瞞著!

「夏明真,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一直等著今天!你一直想著報復我是不是!」她要讓他在那麼多人面前顏面盡失,讓他在那麼多人面前聲名狼藉!

周煒業睚眥欲裂,「夏明真!你怎麼那麼狠毒!」

夏明真未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被駭住,可是很快就鎮定下來。她微微揚起下巴,字字清晰,反唇相譏,「那你告訴我,我應不應該報復你?」

是誰出軌在先?是誰不顧情面轉眼就與人結婚?是誰以為她軟弱可欺就一次次的愚弄?是誰為了大眾輿論顛倒黑白後又宣揚她的不孕?又是誰,在做了這麼多事後還反而指責別人太過分並對人動手?

是,她是一開始不計較,因為雖然出言反駁,但確實如他所說,她一直在嘗試著接受他,但並不是真的愛他。她自覺自己做的不好,所以面對他的背叛選擇了息事寧人,一報還一報,她總是這麼認為。可是她的退讓並不代表她沒原則,而恰恰,他一次一次,踩中了她的底線。

話不用說明,因為彼此心知肚明,而這道理也太淺顯,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對不起我,我就要報復你,多麼簡單。就算我狠毒又怎樣,是你不對在先!

夏明真並不怕擔了這惡名。

周煒業無法回答,夏明真的問話就是個圈套,不管回答應不應該都是錯誤,他只能攥緊拳頭盯著她,任由雙肩一點點坍塌。

萬念俱灰,再無力支持。

夏明真冷冷一笑,轉身離開。江卓也對他報以輕笑,然後緊跟其後。

身後傳來嘈雜聲,似乎有人也跟著離開。很快又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遠遠的,有女人的聲音堅定又絕望,她喊道:「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們老周家不能丟這麼個人!這樣的媳婦我們不能要!煒業!這個婚不能結!不能結!」

夏明真聽出是周母的聲音,一訕。這是個強勢卻沒什麼主見的女人,曾經嫌棄過她的家境,認為她配不上已經飛黃騰達的周煒業,也說過不少挑刺的話,後來兒子堅持,她表現得孝順又懂事,她也就不再阻攔,甚至還開始親切熱絡起來說將她視作女兒。可是等到周煒業有了別的女人將她甩了,她卻連個電話都沒打來問詢過。

夏明真聽著周母的哭聲,心裡談不上痛快,有的只是感慨,甚至還有些不忍。她雖然對她沒幾分真心,但終究不是個壞人,她最喜歡孩子,也一直催促著讓他們趕緊生一個,可是現在,她再也不可能有親孫輩了。然而夏明真始終沒有回頭,只是任由那些哭聲、鬧聲越來越遠。

她知道這個婚禮是不會進行下去的,從她打定主意將診斷報告拿出來時她就知道了。周煒業縱使會有一時的為難,可也不會任由人欺騙,再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他的自尊心並不允許他這麼做。

可是現在結與不結,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走出酒店,風和日麗,天氣大好。

夏明真突然想狠狠的喝上一杯。

有人卻湊到她的跟前,挑眉笑道:「這才像你嘛,之前我還以為你變了個人呢!」

夏明真看了一眼邊上的男人,轉頭不語。街上車輛駛過,她等著出租車過來。

江卓像是很滿意她剛才的舉動,看著她的眼神帶著前所未有的讚賞和好奇,「不過你這一招也真夠狠的,這麼一來,姓周的以後就沒法見人了,人品敗壞,又成了笑話,怎麼還能抬得起頭來。那季小三也不知懷的是誰的孩子……想來她以後的日子也不得安生了,嘖嘖,現在估計誰都想挖出孩子的親生老子是誰……」

「你為什麼會在這?」夏明真聽他喋喋不休,打斷道。

江卓這才發現夏明真看他的表情依然有些不善,興奮便被衝散了些,聲音的溫度也驟降下來,「這不是聽人說今天姓周的結婚,我就想過來看看某人的笑話麼,哪知道笑話沒看著,倒看著了別的戲碼,不過也不賴,值個油費價。」

夏明真見他沒正沒型說話沒個正經,也懶得再問,見空車過來,伸手一招,上前就鑽進了車內。

江卓這才反應過來夏明真剛才一直站在路邊也不動是幹嘛,見她回答司機就一個人,車子又立馬啟動了,頓時火氣又上來了,可還沒來得及發洩,車子一動,開跑了。

江卓氣得個倒仰,「你行的!過河拆橋!」

在馬路邊站了好半晌,眼見出租車跑得沒影兒了,這才一臉怒容的轉身往自己車那去了。

江卓回來這裡,不是偶然的。

上次他來是因為公事,後來跟夏明真吵了一架回了京城後,他當真想著再不要見到這個女人。可是他就是犯賤,回去後找了一個月的樂子,硬是沒能將這女人給忘了,這種感覺就跟十年前一樣。他越想越覺得這口氣嚥不下,越想越想將這女人掐死,然後越想越看什麼事都不順眼。就這短短一個多月,他差點沒把天給掀了,把楚家的大公子揍成骨折不算,病發到極處,甚至還把單槍匹馬把不長眼的劉家老三的酒吧給砸了,原因說來可笑,只為這兩人跟人喝酒時無意說了他一句壞話,然後很不巧,被人傳到了耳朵裡。

江家老爺子知道後,氣得火冒三丈,當場就命人把江卓給逮了回來,好一陣呵斥後,又給下了禁足令。雖然楚家劉家他沒放在眼裡,打也白打砸也白砸,可這次是這兩家,下次誰知道又是哪幾家了?這小子混起來是沒個天高地厚的!

江卓看自家老爺子氣得犯了病,也老實了,讓待家裡就待家裡,讓跟前伺候就跟前伺候,乖的跟太監一樣。他要病好了,也能跟個正常人一樣,也能為自己犯下的蠢事感到一丁點愧疚,當然如果時間倒退幾年,他是打死都不會覺得自己有病的。

打了砸了洩完了火,他這心氣順了,人也正常了,於是止不住的,又開始想起南邊那個該死的女人了。當然了,正常了的江二少也不會那麼簡單粗暴,他也懂得含蓄了,講究戰略了,然後一個電話,打到了在他眼裡腦子永遠都不夠用的賈全手上。

他說,賈全兒,最近怎麼樣啊?昨晚見鬼了,我居然夢到你那些朋友了,內什麼婊-子配狗的,噁心死我了,我說,他們現在怎麼樣啦?

賈全說:托你的福,人家婊-子跟狗馬上要結婚了!

江卓當時就咯登了,他想,人家結婚了,那女人也不知道哭成什麼樣了。

接著,在一路套話之下,江卓立馬知道了那邊發生的事,聽說夏明真生不出孩子了,他好半晌沒能回過神來。然後他就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再南下一趟了。

當天晚上,他就回了家,進了老爺子的書房。他的態度誠懇,表情認真,他說:老爺子,你不是說南邊缺人盯著麼,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留在京城你還老擔心我闖禍,倒不如讓我去了,我一把年紀了,在這麼混下去也說不過去您說是吧。

老爺子……老爺子同意了。他雖然有些懷疑,但更多的是欣慰,他這混賬兒子終於想著改邪歸正了!

然後第二天一大早,江卓就開著車一路南下了。到達地方後,第一站,就是夏明真的家。結果沒想到,人先他一步坐車走了。

周煒業今天結婚,她坐車是去哪?江卓當時心裡就有些微妙了,然後毫不猶豫的,就跟了上去。

等跟到酒店對面的茶樓時,他笑了,好戲就要開始了。

……

夏明真很晚才回到家中,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了電腦。

她要搜索一個人的訊息。

有些事情,還沒完。